第18章 香消玉殒

香消玉殒

第二日,還沒日落,我便到了滄州,想起在衡陽聽到的消息,我直奔滄州最南邊的一家客棧而去。

青衣客棧,門前的招牌并不顯眼,我走了進去,随意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店家很快跑來,恭恭敬敬地問我。

我随意道,"等人。"

店家猶豫了一下,橫豎店裏也沒幾個人,便也沒再管我。

我打了個哈欠,這地方不錯,安靜,索性睡了一覺。

……

我是被踩樓梯的聲音吵醒的,這個客棧地段偏僻,很少有人來,故而上樓梯的聲音顯得格外響。

當然,我是個賊,對聲音的敏感程度自然大很多,故而醒來便見天色已是七分黑了下去,客棧裏上了燈,一個人也沒有,想着剛剛上了樓的店家,我笑了笑,通風報信去吧。

不一會,店家就下來了,看到我醒了,先是愣了愣,轉而有些心虛似的對我點頭笑道,"客官要等的人還沒有來?"

我好整以暇靠着窗棂,笑看着他,"一會就來了。"

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大概是對我生了疑,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乖乖回到櫃臺前去了。

不一會,又傳來踩樓梯的聲音,只是這一次的比剛剛店家的輕許多,不過我還是聽的清楚。

我悠閑地看着樓梯之上,等着某人的出現。

店家偷偷看了看樓上,又看了我一眼,斂眉退到一旁,把門上了鎖。

我輕嗤,真是個傻子,真要逃走,姑奶奶不走門也可以走窗,缁衣門的手下現在都這麽沒腦子了?

終于,樓上的人走了下來,漸漸從陰影走進燈光,我還沒開口,便聽他驚喜的喊聲。

"予之!"

彼時我正玩着随意從旁邊竹筒中拿出來的筷子,看了看他,打了個哈欠,"慢死了。"

眼前的少年與我年齡相仿,一身月白的長袍,眉眼清俊秀逸,一派文質彬彬的模樣。

秦含璋,缁衣門二公子,秦懷璧的弟弟。

我與他算是舊相識,很早就認識,不知為何,他很喜歡與我打交道,我卻對他沒什麽興趣。

但是有缁衣門這層關系,我又何樂而不為交他這麽個"朋友"呢?

秦含璋趕忙朝那已經懵了的店家斥道,"你怎麽搞的?這是紀姑娘,是小爺我的朋友,再敢說她是什麽圖謀不軌的,你就給我滾出缁衣門!"

店家連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認錯,秦含璋沒再理他,轉頭對我道,"予之,走,咱們上去聊!"

我看着他一臉興奮得帶我去樓上,心中感慨,這秦含璋和秦懷璧是兄弟,簡直就跟有人說狼和貓是親戚一樣匪夷所思。他們長得也沒有很像,我第一次見到秦懷璧,從來沒覺得他倆有一絲一毫的相像。

秦含璋倒是崇拜他大哥得很,天天跟我誇個不停。

到了樓上,我和他對坐着,他又要開口滔滔不絕得講些爛事,我趕緊搶着道,"秦二少爺你先別說話!"

他愣了愣,"啊?"

我僵硬地笑了笑,"先讓我說。"

他點了點頭,又盯着我傻笑,"行,你先說。予之,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

我點了點頭,沒打算和他廢話,直接道,"前幾天我去了趟衡陽。"

他點頭,"衡陽的事我都聽說了,鐘炀那老狐貍我一早就看不順眼了,正好替你背了鍋,你以後也安全。"

我翻了個白眼,"大哥,重點不是這個,我去的時候碰上那些麻煩的江湖人士,你也知道,那群人,不問清你的身份就疑神疑鬼。"

他點頭,"對!我可是煩他們煩得很,所以這次才懶得去衡陽跟着亂!"

我也就是在喜宴那天聽到有人議論說缁衣門的大少爺行蹤不定,二少爺最近又在滄州有些緊急的事務要辦,故而沒有派人出席鐘家的婚禮。

我一聽就知道,秦含璋這家夥指定在青衣客棧窩着,青衣客棧便是缁衣門在滄州的據點。

"為了不讓那些傻子起疑,我就編了個瞎話說我是缁衣門的人。"

他愣了一瞬,随意點了點頭,"放心,若是有人問起,我定按照你說的來。"

我點頭,"記得別穿幫了就成,不然姑奶奶可慘了!"

他使勁地點頭,語氣堅定地道,"放心吧予之,妥妥的!"

我笑着"嗯"了一聲,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窗邊一溜煙,跑了。

"予之!喂!你別走啊!我還想給你講……"

我聽着他趴在窗上喊我,心裏松了口氣。

可算溜了,不然得聽這家夥滔滔不絕一整夜。

好了,所有事都解決了,我安心地躺在屋頂,閉眼睡覺。

嗯,月圓風清,令人舒爽。

次日,我竟然很早就醒了,這一夜睡得并不算很安穩,可能是……屋頂選的不好?

不管了,我在滄州城随意逛着,許是因為距離太遠,逛了一上午并沒有聽到有關衡陽的後續消息。只是之前斥責杜家的言論不知為何少了很多。

正逛着,忽的有個人擋住了我的去路。

杜瑜。

我下意識準備着要跑。

不對啊,我跑什麽?杜晗杏自己不回來,關我啥事?

嗯,對,我擡頭笑了笑,"杜瑜,有事?"

我以為他是小心眼來找我麻煩,或者怪我沒有答應他搶婚的事情。

他卻從袖中掏出一封信給我。

"這是你的。"

他只說了這麽一句,好像他還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來,只是離開了。

我看他的神色,憔悴了許多,雙眼也紅了一圈,不知道熬夜幹了什麽。

我看着手裏的信,莫名其妙。

翻過來,背面寫了一排字,"予之收。"

字跡我認得,杜晗杏的。

我飛身上了屋頂,靜靜看着這信,許久沒拆開。

……

什麽鬼啊,那天杜晗杏已經跟我說了一通廢話了,那還有這麽多話要說?

怕不是杜瑜的詭計吧?這家夥果然還是想報複我?

心裏很不爽,又說不上為什麽,總之我很厭煩這樣的感覺。

拿出裏面的信紙,沒展開,我盯着它看了許久,終于……看累了。

飛下屋頂,我随意找了個街邊小攤的火爐,把信丢了進去。

一旁的小販見了,大驚失色,連忙取來火鉗,将已經快要燒成灰的信箋取出來,吹了吹遞給我。

"哎呀,姑娘,這,已經燒成這樣了,唉,下次你可要小心些,莫要再失手造成這樣的失誤了!"

好煩啊,這人有病吧?

我本來就很不爽,現在更不爽了,想吼他,話到嘴邊卻沒吼出來。

哦,好煩。

我手裏捏着成了灰的信轉身離去,又飛身上了屋頂,坐在上面發呆。

什麽事也懶得想,就是有種很不爽的感覺,終于我展開手掌,那信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一個角,我許久将目光聚焦在上面,依稀看出落款前的最後一段字。

"予之,你知道嗎,那次你帶我從青城到滄州,那一路上,雖然只有短短幾天,那卻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

寫的什麽啊……

我猛地手中發力,把紙片捏成一團,狠狠捏着。

"唉,之前算是錯怪了杜家了,想不到杜家嫁過去那個小姐竟然以死證清白……"

"哎呀行了行了別說了,在這地界提這事,小心被杜家抓去……"

下面幾個路人叽叽喳喳說着,我漫不經心一片片撕着手裏的爛紙團。

呵,蠢死了,為了所謂的清譽,放棄生命,這種人自己蠢,根本不值得同情。

可是很不爽呢,怎麽回事啊?

真蠢。

鐘炀是我害的,我對他用了我的弄魂丹,這東西極為狠毒,操控人的神智,使用之後,人的身體機能也就開始疾速衰弱,此時此刻,鐘炀大概已經快沒氣了。也是我提前偷了鐘炀的密印,傳了信給赤衣門,讓他們第二日對在場賓客動手。

不是我狠毒,是他先給我的糕點下毒的,他想要我的命,我便讓他知道,這就是他的下場。

一舉兩得,撇了所有"二錢神偷"給我帶來的危險,多好。

當初接近杜晗杏,帶她回滄州,跟她去镖局寶庫,也都是因為,我曾偷過前幾年剛剛去世的江湖毒王,所以我曾了解到,弄魂丹的配方,就藏在蒼鷹镖局之中。

連蒼鷹镖局自己都不知道,我拿走那個盒子,那裏面裝着的是世上最陰險狠辣的毒藥。

從我離開江南那一刻起,杜晗杏,杜瑜,杜家,原本也就是我要偷的目标罷了。

結果杜家的人真夠傻呢,一個把他寶貝妹妹的一生交到我的手裏,一個說我是對她最好的人……

哈哈哈哈哈,可笑死了!

真是善良呢,可是他們,都是什麽樣的下場呢?

被我一個陰險小人耍的團團轉,到死都蠢得無可救藥?

到死都那麽善良?為什麽呢?憑什麽呢?

我還等着她發現我的一切,然後找我報複,不擇手段……

就這麽死了?什麽跟什麽啊?

不是我害死了她,是她自己蠢死的。

都是些蠢貨,管他們做什麽啊哈哈哈哈哈!

我将最後一片紙扔進風裏,飛身離去。

沒想好去哪呢,但是滄州不想再待下去了,我突然很不喜歡這個地方,總讓人覺得煩悶。

嗯,破地方,再也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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