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送人養嗎？
送人養嗎？
蘇怡誠懇說：“姥姥，以後會越來越好，人人能吃飽穿暖，住上好房子。”
她真心希望這個經歷過戰火、沒有過一天好日子的老太太健康長壽，過上好生活，她還不到六十歲。
只是老太太要過上好生活，前提是兩個舅舅家裏生活變好，這不太好辦。
自己可以常叫她來吃飯，但不是長久之計，再說老人家有什麽好吃的通常會留給小孩，自己吃最差的。
王萍臉上露出笑：“會的。”
王萍見大外孫女心有成算又有計劃，放心大半，教她一些和人來往的道理，天微亮後便回去。
稍晚，蘇海澤三個起床洗漱後喝粥，四人圍着小桌子坐，中間碗裏有兩塊腐乳，早飯簡單但溫暖。
早飯後，蘇怡又帶麻袋和糧食袋慢走去公社轉一轉然後轉回，在半路上從倉庫裏取出高粱面和玉米碴，一塊肥皂，放進麻袋帶回家。
她把高粱面和玉米碴放進缸裏，肥皂放旁邊架子上，掀開水缸見水缸又是滿，她還沒問恬恬先說：“是志勇哥幫我們挑水。”
蘇怡感激，也慶幸郭家人不錯，時間還早，她把鍋洗幹淨燒一大鍋水，先給蘇恬用肥皂洗頭，家裏以前也是用肥皂洗。
她給恬恬翻洗頭發，蘇勝利夫妻比較講衛生，她的頭發裏還是有虱子和白色的卵，她看到虱子，瞬間感覺自己的頭上發癢，面無表情按死虱子和卵，繼續給她洗頭。
蘇恬洗好在竈口坐着取暖，等頭發幹，随後是給蘇海濤洗，他是短頭發但也有幾只虱子，蘇怡同樣給他按死後繼續洗。
蘇怡給兩個小孩洗完後自己洗，手摸索按死虱子，也叫蘇海濤幫忙看按死，折騰一會後洗幹淨頭發，然後煮玉米糊糊，用大陶鍋燒熱水，玉米糊糊還沒煮好蘇海澤便背着小捆柴回來。
他聽姐姐說又買到玉米碴和高粱面高興。
蘇怡和他說:“大陶鍋裏有比較熱的水，你舀出來沖涼水洗頭。”
恬恬和他說:“大哥，我們都洗了。”
蘇海澤看姐姐和妹妹散着頭發，端木盆來裝熱水沖點涼水後端到門外洗頭，蘇海濤的頭發短已經幹透，出去幫哥哥翻找虱子按死。
中午吃玉米糊糊和煎餅，煎餅吃完這一頓就沒了。
蘇怡不會做煎餅會蒸饅頭，決定明天上午回來用高粱面和白面混和發面，蒸高粱饅頭。
吃完午飯，蘇怡進屋裏換裏面的衣褲，然後給蘇恬換，也叫蘇海澤兄弟換，換出來的衣褲放進盆裏，搓點肥皂泡着。
外面的棉衣棉褲很髒，但沒有多的棉衣棉褲，沒法換洗。
下午，蘇怡和蘇海澤繼續去砍柴捆柴挑回來，回來蘇怡搓好衣服，提去小河邊清洗。
次日上午，蘇怡去公社帶回兩斤白面和五斤小米，約兩斤黃豆，還有油紙包的三包酵母，她洗手把約三斤高粱面和約一斤白面混和，用一大碗溫水勻開一包酵母，倒進混和面粉裏攪成絮狀後和面，面和好後端到堂屋炕上，蓋上蓋上和一塊布，然後用棉被蓋上。
下午蘇怡和蘇海澤打柴回來後面團發酵不錯，她帶三個孩子揉饅頭蒸饅頭，剛蒸出來的饅頭軟熱，吃着不錯，四人為節省腐乳，空口吃饅頭。
蘇怡吃兩個飽了，見蘇海澤也吃兩個停下和他說：“海澤，你再吃兩個。”
蘇海澤懂事說：“兩個夠了。”
蘇怡說：“讓你吃就吃，以後也是。”
錢有用完的時候，蘇海澤擔憂說：“姐，這樣吃不行，過日子要細水長流。”
蘇怡理解他怕吃多以後斷頓，和他說：“雖然是這麽說不錯，但是長身體很重要，當兵要體檢合格才可以，不用擔心，撐過幾年我和你就長大。”
蘇海澤沉默，當兵光榮，他想去當兵，當兵後也有津貼寄給家裏，将來給姐姐和妹妹撐腰，他默默拿起一個饅頭吃。
六歲的蘇海濤吃兩個饅頭沒有吃飽，看向姐姐說：“姐，我還想吃半個。”
蘇怡說：“吃吧。”
随後幾天，蘇怡依舊早上去公社買些糧食和零碎的東西，下午和蘇海澤去砍柴。
後面買的糧食放在正房東間的糧缸裏，另外家裏多了一瓶五百毫升的花生油，一罐蘿蔔幹鹹菜，四條新毛巾。
一天吃三頓，四個人雖然不是大人，但肚子裏沒有油水所以用的糧食不少，蘇怡暗中放一些糧食進糧袋，吃慢一些。
王萍中午會過來看他們，晚上繼續過來陪蘇海澤兄弟睡。
蘇勝利夫妻頭七這天，白天還是一樣過，中午蘇怡按照姥姥的吩咐發一斤多白面，傍晚蒸白面饅頭，天黑時祭奠蘇勝利夫妻，姥姥帶一些紙錢來燒給他們。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這幾天蘇海澤，蘇海濤，蘇恬慢慢接受父母已經不在的事實，祭奠時雖然還是很難過但不再是悲痛。
祭奠完後他們便上炕睡覺，恬恬想看到爹娘又些害怕，蘇怡以前不相信有鬼，但看到黑白無常和自己的經歷後不得不信。
蘇怡早上早起，白天累一天，很快和恬恬一起睡沉，睡夢中看到蘇勝利和郭繡花，他們微笑看着自己沒有說話，然後消失。
王萍清晰夢見女兒女婿，女婿還和她說：“娘，怡兒長大了，你不用擔心也不用操心，她做什麽你只要支持就行。”
女兒說：“娘，女兒不孝，以後孩子們替我孝順你，給你吃啥你就吃。”
蘇海澤，蘇海濤，蘇恬也都夢見了爹娘，爹娘叫他們聽姐姐的話。
王萍一早起來還清楚記得夢中女兒女婿說的話，邊穿衣服邊細想他們的話。
王萍起床離開不久，蘇海澤醒來起床穿好衣服去廚房找姐姐說：“姐，我夢到爹娘了！”
蘇怡攪鍋裏的玉米糊說:“我也夢到，你去叫海濤和恬恬起床，一會吃早飯。”
蘇海澤轉身回正房叫弟弟妹妹起來，聽他們也說夢見爹娘，爹娘叫他們聽哥哥姐姐的話。
蘇海澤自爹娘沒了以後心裏一直壓抑沉甸，恨老天爺不公，收走爹娘，聽姐姐和弟弟妹妹也夢見爹娘，壓抑沉甸的心釋懷許多，爹娘沒有真正離開，會看着他們長大。
吃早飯後，蘇怡交待蘇海濤和蘇恬在家，和蘇海澤提用舊布縫的書袋去學校。
清水嶺大隊部在盛家峪，小學在大隊部不遠處，郭家峪和盛家峪是挨着，走去學校只用五六分鐘。
蘇怡和蘇海澤在很多同情目光下走進學校，走進班級。
清水嶺大隊有七個生産隊，人口挺多，上學的孩子不少，但一些小孩讀兩年就辍學，多數小孩讀到三年級辍學，五年級只有一個二十多人的班級，女孩子只有五個。
蘇怡走進教室迎來不少驚訝和同情的目光，她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她的同桌叫盛海霞，同是十三歲，大隊長盛國亮的小女兒。
盛海霞圓臉，臉色是健康的紅潤，一看就知道家庭條件比較好，她等蘇怡坐好說：“蘇怡，我以為你不上學了。”
蘇怡回：“要上。”
她們前面一個男孩子轉頭問蘇怡：“蘇怡，你要把你弟弟妹妹送人養嗎？”
蘇怡臉變很嚴肅，說:“不送，王國棟，這話是誰傳的？”
叫王國棟的男孩看蘇怡嚴肅的臉心裏有點怵，老實回答：“我們隊裏傳的，我們隊裏有一對公婆只生五個女兒沒有兒子，好像說想收養你弟弟。”
蘇怡皺眉說：“我弟弟我養得起。”
王國棟“哦”一聲轉回前面，拍下胸，哎呀媽呀，現在的蘇怡有點吓人。
旁邊的少男少女本想和蘇怡搭話，見她的嚴肅臉心裏也有點發怵。
早讀後上語文課，班主任叫盛國瑜，二十歲出頭，同時教五年級的語文和數學，他看到蘇怡眼裏意外。
上午有兩節語文課一節數學課，對蘇怡來說都很簡單，十一點放學。
放學後蘇怡提布袋走到講臺邊問盛國瑜：“盛老師，我想隔一天來上學，可以嗎？”她不想每天來學校上學，浪費時間。
盛國瑜理解，和她說：“可以。”
蘇怡又問：“我隔天來上學，對考初中有影響嗎？”
盛國瑜意外看她問：“你要考初中？”她的成績可以，只是現在父母沒了，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妹妹。
蘇怡語氣肯定：“是。”
盛國瑜想想說：“沒有影響，只是你會落下一些功課。”
蘇怡臉上自信：“我在家有時間就自學。”
盛國瑜看她自信的臉覺得她太天真，賠償金總有用完的時候，不過想到她有兩個舅舅，便說：“行，功課不懂的地方，下課時間問我。”
自然不用，蘇怡道謝：“謝謝老師。”
蘇怡和蘇海澤回到家裏，蘇恬抱着姐姐的腿說：“姐，不送二哥走。”
蘇海濤惶惶不安看着姐姐說：“姐，我會聽話。”
看來家裏有人來過，蘇怡心裏不悅，摸海濤的頭安撫：“我沒有想過要送任何人走，我不是說過，別人的話不能全信，你不信我？”
蘇海濤看姐姐堅定的臉點頭：“信！”
蘇海澤臉上不高興，問弟弟妹妹：“誰來和你們亂說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