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突然間明白

突然間明白

隔天蘇怡上午上學，下午不上學，帶海濤恬恬切發芽的土豆，用草木灰滾一滾，拿去自留地種下，也挑水澆水。

澆完水回到家恬恬還看扒姐姐的肩膀看一眼。

這是個小棉襖，蘇怡轉身抱起她蹭她的臉說：“我們恬恬真好。”

恬恬開心抱着姐姐的脖子孺慕喊：“姐，姐姐。”

“嗯。”蘇怡溫聲應又蹭了蹭放下她，揉一下海濤的頭發說：“走，去挖野菜。”

野菜挖得快長出來也快。

蘇怡帶兩個孩子去挖一點野菜，窩窩頭還有，晚上煮玉米糊，用荠菜炒四個雞蛋。

野菜不僅是人的大半糧食，也是雞的大半口糧。

自從野菜出來，蘇家喂雞用一點玉米面和兩倍的碎野菜，放一點骨頭粉，用清水攪拌後喂雞，喂的量足夠，沒幾天兩只母雞就下蛋，有時一天能收兩個，有時能收一個。

收獲的雞蛋蘇怡不拿去公社賣錢買鹽，而是攢幾個後吃，有時也給姥姥沖紅糖蛋花水。

春秋兩季氣溫變化大，容易發生流行感冒，這天下雨降溫，兩天後氣溫就回升，菜苗和玉米苗都沒事，卻有很多人感冒。

郭家八個孩子除了郭志勇都感冒，王萍晚上要照應孩子沒有再過來。

蘇怡四姐弟無事，王萍晚上和兩個兒媳婦照應孫子孫女們，第二天早上起來卻沒有覺得很累，發覺自己的身體比以前好許多，以前幾個孩子一起生病晚上照應，第二天很疲憊。

她有點疑惑，隔一天喝一碗紅糖水、偶爾在蘇家吃點東西，身體就能變好？

周翠英打着哈欠從房間出來，見婆婆精神可以說：“娘，你精神還怪好的咧。”

王萍不解說：“我也懵着呢，我身體感覺變好。”

周翠英好奇小聲問：“娘，小怡給你吃啥好東西了？”這些天小怡又給他們兩斤小米，真能幹。

王萍回：“隔一天沖碗紅糖水，有時加一個雞蛋。”

周翠英聽到紅糖和雞蛋咽一下口水說：“小怡還真舍得雞蛋。”

王萍說：“她年紀小，過日子有點松，我常說她。”

周翠英：“是要說。”

兩人沒有再說，分開去忙。

蘇怡早上起床用油紙包一包三四兩的紅糖，高志勇挑水來時拿給他說：“志勇哥，這是紅糖，你拿回家給姥姥煮姜糖水，愛芹他們喝後感冒好得快些。”

高志勇忙說:“那不行，你們留着用。”

蘇怡塞進他手裏說：“還有，我們都沒有感冒，別啰嗦！我們沒有你想象的困難和弱小。”

蘇海澤幫腔：“志勇哥，快拿着。”

高志勇在兩人輪流催促下拿紅糖回家，他感覺自己每次對上大表妹表弟沒有一點反駁能力，被他們吃得死死的。

好奇怪，自己比他們還大幾歲。

郭志勇拿紙包回家給奶奶：“小怡給的紅糖，說煮姜糖水給愛芹他們喝好得快。”

王萍接過說:“我正想去跟她要。”開始時自己也替怡兒他們着想，不吃他們給的東西，經過幾回推桑，發現怡兒不耐煩，海澤海濤恬恬三個也一定要自己吃，又有女兒女婿清晰的夢，就沒有再推辭。

一般說做夢很快會忘記，但到現在那個夢還很清晰。

郭志勇挑着水桶轉身出去，覺得奶奶變得奇怪，姑姑姑父沒了，咋去跟小怡要東西？

哦，剛才小怡說過他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困難和弱小，姑父的賠償金辦後事用去不少，剩下的早晚用完，怎麽不困難？

倒是小怡敢一個人去公社找買東西，自己一個男的都不敢，确實不弱小。

姑父以前說過多讀書多看報紙能變聰明，以後自己要多看報紙，能看懂報紙。

蘇怡去上學發現班裏有一半人沒來，盛海霞和她說：“都傳染上感冒了。”

蘇怡說：“流傳挺快。”

盛海霞說：“是很快。”她聲音變低：“哎，你常去公社，能換到布票嗎？”

蘇怡找過販票的人，只買到三張工業票，低聲回：“都缺，換不到。”

盛海霞猶豫問：“你們還好吧？”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爹娘突然沒了會怎樣，所以一直不敢問。

蘇怡平常回答：“還好，都已經接受事實。”

鈴聲響起，兩人看書，沒有再說話。

流行性感冒來的快，去得也快，一般人不用吃藥，抗兩天就過去，身體比較弱的人好得慢一些。

這回降溫又回溫後天氣暖和更快，田野和山上變化很快，綠色充了滿世界。

因為政策，蘇勝利和郭繡花七七這天只能做白面饅頭和悄悄燒紙錢祭祀，王萍已經悄悄準備不少紙錢，親戚也來燒紙錢給他們，按習俗主人家要擺酒席招待。

王萍提前一天和蘇怡說第二天煮一鍋玉米糊糊就好，郭家人來燒紙喝一碗就行。

蘇怡覺得兩個舅媽人都還可以，跟她說自己種的雞毛菜已經能吃，要做一鍋雞毛菜白面疙瘩湯，王萍想想後同意。

隔天中午，蘇怡蒸兩斤白面饅頭，下午四點，她和蘇海澤開始動手做疙瘩湯，雞毛菜菜已經洗好，海濤和恬恬在小桌子旁邊，蘇怡攪面魚兒，蘇海燒水，四人沒有說話。

不說蘇怡，蘇海澤三個這段時間也變化許多，海澤變沉默努力，放學回家跟姐姐一起做事，海濤不再跳脫有了定性，認字和練寫字都很認真，恬恬也懂事，幾乎不哭了，喜歡跟着姐姐和哥哥。

人多，蘇怡做一大鍋疙瘩湯，光燒開水便需要不少時間，快五點做好倒進切小節的雞毛菜和打下六個雞蛋，滾兩下熄火。

五點後王萍帶着郭家人都過來，關上大門聚在正房東間小聲說話，擺白面饅頭祭祀，大人和懂點事的小孩心情沉重，每人都給蘇勝利和郭繡花燒了紙錢，快一歲的小愛蘭也來送姑姑姑父一程。

幾個小的孩子得到奶奶和娘提前交待，沒有吵鬧，看到白面饅頭流口水也沒有吵着要吃，乖巧和海濤恬恬說話。

大家燒完紙錢又等一會才出來，進廚房打疙瘩湯吃，疙瘩湯裏有油鹽白面雞蛋，雞毛菜嫩，口感很好，已經不燙，裝起來就能吃。

蘇怡看小愛蘭大口吃，小舅媽喂慢一點着急“啊啊”叫，吃一口臉上樂滋滋，眼睛咪起來。

她看得心裏不是滋味，自己前世小時候也比較窮，但沒有這麽窮。

做的白面饅頭沒有用完，蘇怡拿出來掰分給六歲以下的小孩，每人一小塊。

志山四歲，由愛芹管着吃，李春紅不用喂小孩子，她吃下半碗疙瘩湯後忍不住和蘇怡說：“小怡，疙瘩湯稠，你還放了雞蛋，過日子要節儉一些。”

蘇怡回應：“我知道，平時我們都吃放一半野菜的窩窩頭，煮玉米糊糊。”

海澤看表兄弟姐妹們吃疙瘩湯吃得很香，再聽大舅媽的話突然間明白一些道理，也明白了姥姥這段時間為什麽常跟他們交待家裏吃什麽不能和外面的人說，也不要和表兄弟姐妹們說。

如果爹娘還在，他們吃什麽都沒關系，但爹娘不在了吃得比親戚還好，親戚心裏會不舒服，影響關系。

周翠英喂飽完愛蘭後吃飯，只覺得小怡做的疙瘩湯真好吃，心想大嫂真是，有好吃的還不好？小怡如果只做稀落的玉米糊糊也肯定被說。

就憑小怡有膽量一個人去換糧食，不僅能換到高粱面和玉米面，還能換到好的小米和紅糖，以後也肯定了不起。

十五個人吃一大鍋疙瘩湯，十歲以下的小孩能吃飽，十歲以上吃半飽，也可以了。

吃完東西天快黑了，郭家人道別回去，志勇和愛芹能幫忙帶小孩，王萍留下。

蘇怡和海澤、姥姥洗洗刷刷，清潔衛生後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