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許知遠回來的時候, 俊逸的面龐上滿是疲憊，衣服上也帶了點黑機油，一看就是剛從車間回來。

看到陸霄, 他不禁有些詫異, 卻還是随手換下工裝随口問：“你怎麽來了？”

許綿綿：“哥，你回來了。我去給你拿涼茶。”

許綿綿見他滿身疲憊，皙白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 不禁有些心疼。

他們兄妹倆都繼承了來自生母的容貌，至于父族那裏，則是繼承了爸的雙眼皮，兄妹倆都會長，如出一轍的俊俏，哥哥俊妹妹美，大隊裏人人都說這許知遠兄妹倆會長。

确實，放眼整個許家, 也就親爹許老二五官周正，清清秀秀的，別看他年紀大了曬黑了，但在整個大隊男人裏看就知道, 他親爹還是挺俊的，不少小寡婦都想着勾搭呢。

畢竟許家日子過得好, 紅火得不得了，這有個城裏當工人的出息孫子就是好啊。

只是他們不知道, 許家人天天是盼星星盼月亮的, 盼着兄妹倆回家呢。

許老漢夜裏還嘀咕呢：“這綿綿一去城裏, 連帶着知遠都不回來了。”

“可不是。”許老太埋怨着，“還不是因為你非得同意, 要我說就不該讓綿綿去城裏，一個小妮兒還去城裏享福了，比她爹都會享福呢。”

“行了。”許老漢放下煙槍，不悅道，“那還不是你對綿綿不好，讓她一點不想家，光想着跟她哥走。”

許老太撇了撇嘴：“那還是這丫頭嫌貧愛富，不想着幫襯家裏頭，光想着享福。”

許老漢瞥了老妻一眼，搖搖頭沒再說話。

這老婆子一天天的淨想美事，也不想想現在是新時代了，哪還能弄老一套子。而且以前的老二媳婦可是地主小姐，她生的孩子确實也都能耐，一家子都指望着這倆孩子呢。

他抿了抿唇，想了好一陣兒才開口和老婆子掰扯。

勢必讓老婆子明白，這倆孩子已經長大了翅膀硬了，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樣聽話了，他們得哄着讓着，想搞強硬的老一套沒用的。

兩人打算的很好，也計劃的很好。

準備這兩天不忙了，就讓老三家知節去趟公社學校，打聽打聽什麽時候出高考成績。

……

最近天熱，許知遠也好、許綿綿也好回到家就是一身汗，就算衣服沒浸濕，身上也是黏答答的不舒服。

眼瞅着許綿綿剛進裏院。

陸霄才回眸看向好友，含笑道：“這不是想說說綿綿的事兒嘛，正好她進屋了，咱倆說道說道。”

許知遠意會，莞爾：“倒也是，中午我就說過綿綿了，淨胡鬧。”

陸霄：“雖是胡鬧，卻也是因禍得福。這回啊，綿綿的設計師穩了。”

“設計師倒也不錯。”許知遠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只是綿綿到底是要上大學的，這個你是知道的哈。”

陸霄挑眉，深邃黑眸中劃過一絲不悅：“怎麽着，就你是親哥，我就一普通鄰居。”

“哎呀，你看你想多了不是。”許知遠見他板着臉，反而是笑了，“我是想直接把話說明白，省得以後咱們互相埋怨。”

陸霄意味深長：“我看你就是不信任我。”

許知遠輕笑一聲：“要是別人我哪兒敢這麽說，還不是因為咱是自己人，我才打開天窗說亮話。”

陸霄：“行吧。剛剛我跟綿綿已經商量過了這個事兒了，她和你一個态度，大學肯定要去上的，我是想盡量替她争取一下只當是個兼職。”

許知遠頓時會意，擡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夠兄弟！”

陸霄往後撤了撤身子，頗有些嫌棄：“可別挨着我，一身臭汗。”

許知遠：“……”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脫下工裝後裏頭的黑短袖多少是浸濕了些，但也沒有一身臭汗那麽誇張吧！

“哥，水開上了。”許綿綿推開簾子，端着一茶缸涼茶走進來，“快喝點涼茶降降火吧，我自己熬的可好喝了。”

許知遠不禁神色變柔：“還是妹妹好啊。”

他接過妹妹手中的茶缸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瞥了眼陸霄，氣定神閑：“可惜有的人沒有妹妹。”

陸霄：“……”

他無語了一瞬，深沉黑眸不禁擡眸看向許綿綿，眼底浮現出笑意和點點不為人道的情愫。

随即，陸霄橫了他一眼：“可不是呢。”

許綿綿倒是一無所有，只揚着潔白的小臉：“看吧，有妹妹就要好好珍惜哦。”

“那必須。”許知遠略帶寵溺地笑了笑，擡手就想如往常一般摸摸妹妹的頭發，只是手剛一擡起，便想到陸霄的那句“一身臭汗”，頓時不自信了，遲疑地放下手。

許綿綿歪了歪腦袋，哥哥居然沒有摸她頭發？

非常好，非常棒。

許知遠輕咳一聲：“都不是外人，綿綿你招待一下你霄哥，我這一身汗，先去洗個澡。”

許綿綿“哦”了一聲，烏黑的眼眸中劃過不解，平日裏也沒見哥哥這麽愛幹淨啊。

陸霄差點繃不住了，他這位好友啊，啧啧啧。

陸霄只略略同她聊了兩句，叮囑她明兒回來記得報好消息才起身離開。

許綿綿把他送到大門口，才轉身回屋。

陸霄這一出門，心底還有些不舍，只是略略一轉頭就對上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眸。

來人正是羅茜，她一襲長裙站在他家門口，手裏捧着一碗葡萄，眼巴巴望着他：“陸廠好。”

陸霄微微颔首，準備回屋。

奈何羅茜卻咬了咬唇，眼眸水潤潤的看着他，聲音小小的：“陸廠，我、我媽讓我給你送點水果吃。”

陸霄皺了皺眉心，餘光早已瞥見大榕樹下那一雙雙看熱鬧的眼眸，頓時搖頭：“不用了□□事，我不愛吃水果，謝謝。”

不等羅茜再說什麽，他眼疾手快打開門就進去了，砰的一下就關上門了。

羅茜跺了跺腳，嘟着嘴扭頭要回屋，結果一回頭就瞧見王大媽正戲谑地望着她，頓時心中一驚。

完了完了！

果然是怕什麽來什麽。

羅茜硬着頭皮打招呼：“王大媽好。”

她瞥了眼其他看熱鬧的嬸子嫂子們，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王大媽意味深長看着她：“小羅，這是找你們陸廠有事兒？”

羅茜咽了咽口水，只覺得眼前一黑。

……

許知遠洗完澡，渾身清清爽爽。

他用毛巾擦了擦頭發，進了屋：“陸霄走啦？”

“昂。”許綿綿擡了擡頭，眼眸晶亮晶亮的，磕着瓜子八卦道，“走啦，不過我看他被羅茜給纏住了。”

“羅茜？”許知遠莞爾，“有趣有趣，都說烈女怕纏郎，反過來也是一樣嘛。合該他也試試被人纏着的滋味，讓他老是笑話我。”

許綿綿嘴角一抽，嘟囔了一句：“這要是真成了，我看你們怎麽做兄弟。”

這羅茜也是，盡挑這兄弟倆。

不過……

許綿綿眼眸微閃，她總覺得陸霄不會輕易同羅茜好的，除非發生什麽事情。

許知遠戲谑：“那可說不準。”

許綿綿撇撇嘴：“我可不信。”

也不知怎麽的，她就是覺得陸霄不會。

“明兒咱就回趟學校，也回趟老家。”

許綿綿垂下眼簾，顧不得想旁人的事情了，眉眼間也多了一分憂慮。

這次回去，家裏又要提什麽條件？

許知遠見妹妹小臉緊繃着，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頓時有些心疼，前幾年妹妹可是在老家受了罪了。

虧得回來時，他聽秘書說這幾天百貨大樓要上新搞點了，心中一動，下班後就拐了個彎。

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晚才回來，早知道鋼鐵廠也沒比制衣廠遠多少，都是一個園區的，最多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樣子，偏這回他晚回來快一個鐘頭了。

他從包裏取出買的點心，鳳梨酥、核桃棗泥糕、雪花酥、鮮花餅以及山藥糕。

“綿綿，快來吃點心啦。”許知遠把糕點放在桌子上，“都是新出的點心，這老師傅重新出山了。”

百貨大樓裏專門出了個櫃臺，就是賣糕點的，聽說做糕點的師傅是祖傳的手藝，做出的點心那叫一個好吃，松軟可口不說還軟軟糯糯的，又香又甜。就連山藥糕這種尋常的點心，也能做出不一樣的風味兒。許知遠一聽說出新點心了，就想着妹妹肯定愛吃，明兒要回趟老家，也得采購些東西才好。

且不說旁的，到底爺奶還在呢。

許綿綿陡然擡眸，嘴唇顫了顫：“老師傅？重新出山？這時候？”

許知遠拆包裝的手頓了頓，眸光一閃，大概明白妹妹在擔心什麽了。

他搖搖頭：“別怕，綿綿。這位老師傅是祖傳的手藝，而且百貨大樓的效益眼看着好起來了，上頭會有人保的。”

“那就好。”許綿綿喃喃自語着，“我聽霄哥說很多學校裏都亂起來了。”

許知遠定定望着她：“綿綿別怕，你不是一個人，有哥哥在就不會有事兒的。”

許綿綿重重點頭：“嗯，我相信哥哥。”

倆人就着涼茶吃着香噴噴的點心，心情也好了不少，怨不得旁人總說吃甜食心情好呢。

翌日，許綿綿兄妹起了個大早。

今兒是大部分工人的休沐日，許多人起了個大早去百貨大樓采購東西，因此今兒要比平日裏上班人還多呢。

自行車悠悠揚揚在小道上行駛着，許綿綿努力睜大眼睛，整個人困的不行，瑩白的小臉上除了困還是困，到底是忍不住了直接抱着哥哥的腰，躺他身上了。

有心人自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從廠區到縣裏再到公社裏，足足用了一個半鐘頭，實在是上班的人太多，且路上颠簸妹妹眼看着睡着了，他也努力想平穩點，別把妹妹颠出去了。

總算是到了公社，這公社裏就一所高中，或者說這年頭哪怕是京都教育資源也有限，哪個公社裏有了初中那就不會再有高中了。

這也就是京都，要是在普通城市，想上高中那必須得去縣裏，公社裏哪會有高中啊。

許綿綿等人還是幸運的，能讀高中。

只是公社的高中并不大，一個年級也就三個班，男生居多女生較少。

高中還沒開門，門口已經聚集了一群家長、學生，焦急地等待着學校開門。

倒不是學校不開門，實在是學生們都放假了，領導們都去了教育局拿學生的成績、通知書去了，門衛大概一解釋，家長們也不着急了，就在門口站着或是坐着等着。

天也熱，虧得門口有幾棵大樹，大家夥能坐在陰涼地下。

許綿綿和哥哥到時，已經有很多同學帶着家長來了，能在這裏上學的大多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身着汗衫的家長們生得很淳樸，學生們大多是緊張又期待的。

目前而言，高考是改變他們命運的唯一機會。

這種緊張的氛圍，着實把許綿綿也激勵住了，她按照記憶跟幾個同學打了個招呼。

平日裏許綿綿不愛講話，但人生得漂亮也喜歡給人幫忙，因此在班裏人緣還是很好的。

“許綿綿，你……感覺你考的咋樣？”有位女同學擦了擦汗，湊到她身邊感慨着，“我今年要是考不上大學，估摸着就得嫁人了，家裏說我熬不住了，年紀大了。可是我真的想上學。”

許綿綿聞言側目：“劉曉，你平時成績挺好的，我感覺你是有機會的。”

劉曉笑了笑：“咱們學校你還不清楚？成績也就那樣，咱們這幾個前幾名的，也就是沖一下大專吧，如果運氣好能上個本科那就再好不過了。”

是啊，能上大專都已經是很好的選擇了，君不知多少人都是上的中專呢，現在中專也有對口單位，能分配工作，大專就更不用說了。能考上大專的都非常優秀了，能上本科的更是人中龍鳳、萬裏挑一。

許綿綿不禁感慨，虧得有哥哥和陸霄給她緊急拔高，要不然她這水平也就大專吧。畢竟一個大三生重新高考，能指望考出什麽好成績呢？

許綿綿：“咱等等吧。”

劉曉瞥了眼許知遠，低聲道：“你哥長得是真俊啊，還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怪不得這幾個月你不去學校了。說不得你哥的水平比老師還高呢。”

“哪兒啊。”許綿綿謙虛了一句，“我哥也忙，不過這些天他也是辛苦，天天晚上給我補課，就盼着我能考好呢。”

劉曉抱怨着：“這些家長啊，光盼着咱們考好，卻沒人想想咱們上學多辛苦。”

許綿綿嘆了口氣：“不吃學習的苦，就得吃生活的苦，反正都一樣。”

劉曉眼神閃了閃，頗有些驚訝：“本來覺得你挺腼腆的，平時也不愛說話，沒想到今天你還挺能聊的。”

許綿綿笑了笑：“可能是因為以前壓力太大了，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也沒心思想其他的。”

劉曉表示贊同：“這倒是。你看，彭文文她們幾個也來了，在那邊呢。”

許綿綿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幾個少年少女也正盯着她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