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碰到這樣大的麻煩, 一衆仙門當中能坐穩的人很少。
先前有過仇的那幾家自然是如坐針氈,沒仇但是嘴碎地背後言語過的人更是猛抽自己嘴巴。
元賢仙會以後,修道中人均是在觀望這月火谷的反應。
他們想看看, 這門派是不是好拿捏的主, 跟先前輪流坐頭號交椅的那幾個大派比起來, 又能顯出幾分能耐出來。
哪想到當天早上領了福運陣, 夜裏子時就立刻發出博聞帖, 恐怕天上好些仙人也都知道了這件事!
當年他們欺負月火谷的時候, 哪裏想過自己還要面對今天這樣的局面!
夜裏, 人間各處仙門都燈火通明。
有修仙者袖手旁觀,想要漁翁得利。
有做過蠢事的孽障被罰跪香堂,旁邊一衆老頭搖頭晃腦地嘆氣。
更有許多人連夜碰面私會,低語是要變天了。
他們沒有睡,牡翼宮的衆人一樣沒有。
仙帖一發,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更加棘手。
在這件事上, 嚴方疾看得清楚明白。
“既然我谷在三十仙門前拔得頭籌, 便不可能再伏低做小, 需得在此時立下威名。”
“先前以宮霧的事當作噱頭,領頭帶人反複為難拿喬的,是霸鯨樓和知白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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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收到此帖, 之後繼續裝聾作啞, 甚至和我們沖突加劇,該怎麽辦?”
姬揚起身一拜。
“還請把我師妹也喚到堂前,方便商議後事。”
“自然,自然!”
宮霧如今既是嚴方疾的養女, 因着避嫌的緣故才在側殿候着,沒有立刻進來摻和這些雜事。
姬揚一提, 她即刻被請了過來。
沒等嚴方疾選好坐處,老太太很親切地招了招手。
“乖囡,坐這裏來。”
宮霧面露躊躇,不敢坐在比師父還要高的上位,師祖反而露了笑。
“你和這位緣主關系親篤,不必拘泥于那些舊俗。”
塗栩心看得欣慰:“我這徒兒最知道禮數,沒事沒事,過去坐吧。”
衆人一議,将事情逐一盤清。
“知白觀多半會借着謝恩的名義,過來一筆了結舊賬。”
“但是霸鯨樓……”
幾個宮主如同合力下棋一般,擰着眉頭算來算去,不時參考宮霧的那個小本本。
宮霧本人笑容有些凝重。
——早知道就好好寫字了!!
她哪裏會猜到自己記仇的小本本如今會被所有人傳看啊!
前面有幾頁記着菜價肉價,還畫了些蜜蜂小鳥之類的醜醜塗鴉,想一想都好尴尬!
姬揚忍笑同她耳語:“好像還寫了一句,好想吃排骨。”
宮霧苦着臉道:“師兄……”
“好好好,不逗你。”青年轉身看向阚寄玄:“前輩神色似乎勝券在握,也許知道什麽外情?”
此話一出,其他那些個長老宮主都一并安靜下來,看向了揉核桃的阚寄玄。
老婆婆笑起來:“我兒子是聰明啊。”
“不過,既然你想要我幫你,是不是得有些誠意?”
她放下核桃,聲音輕巧:“你要是喊我一聲娘,我就教你怎麽解了這小女娃娃的困局。”
“成不成交?”
姬揚淡淡道:“娘。”
速度之快,快到阚寄玄都呆了一下。
你——你先前那麽擰巴,現在突然這麽爽快就不好玩了!!
你反抗一下啊!!
姬揚平和道:“我自幼父母雙亡,托師父的養育之恩才得有今天。”
“前輩肯帶我和小霧登頂夜鸩山,又仔細顧着我們兄妹周全,溯舟在此深深謝過。”
說罷便起身行了一個大禮,全程暢快得好似行雲流水。
宮霧在他起身時立刻跟上節奏,一塊兒跟老太太行禮。
阚寄玄撇了撇嘴。
“好正經,不好玩。”
她歪在座位上,把核桃往嘴裏一扔。
“你娘我先前可是聽過不少料。”
姬揚怔了下,立刻回想起他第一次遇到這位前輩的場景。
那時候阚寄玄還被囚在鐵籠裏被反複取血,陷在南北魔界的至深之處,在人聲嘈雜的暗市裏停留了許多年。
她在地下暗市裏聽過見過的,恐怕都是常人根本無法觸及的密辛。
昊乘子給她續上大把核桃,笑道:“老夫也想聽一聽,都是什麽有趣事情?”
“就比如說,”阚寄玄把核桃殼吐了出來,很是清脆地嚼着果仁:“霸鯨樓宗主的夫人,多年來苦修不得,卡在開陽境上不去了。”
“她早年練功傷了根本,要靠夜鸩山上的一味仙藥才能去病。”
“再過幾十年,她那丈夫怕是也要飛升成仙了,這幾年各大藥市恐怕沒少被問貨。”
“再比如說,”老婆婆又八卦道:“先前威脅你們的那家……明河莊?”
“他們的人這些年一直在往魔界跑,是在找能鎮壓河妖的利器。”
“那邪祟再壓不住,江河改道便會淹了整個老莊,哪裏還保得住他們的祖宗基業!”
聽到這裏,宮霧好奇道:“鎮壓河妖……為什麽會去魔界?”
“難道說,尋常的符箓寶劍已經殺不滅它了?”花聽宵好奇接話:“這方面,抱樸府和知白觀都是行家啊!”
“如果是普通妖孽興風作浪,明河莊想必自己就能動手除了。”阚寄玄不緊不慢地說:“可問題是,那是個人堕魔之後又融了妖血,一般道行哪裏鎮得住?”
她此刻像個說書人,興致盎然又留了許多話尾,鈎着人想聽後文。
昊乘子看出其中意思,溫聲道:“想必,有尊駕坐在幕後,明日登門拜訪的許多客人恐怕要發愁了。”
阚寄玄眼珠轉向姬揚:“那要看我心情。”
姬揚:“娘。”
“噢,心情還不錯。”阚寄玄滿意道:“他們不光要因為我知道內情發愁,還得為另一個人發愁。”
昊乘子擡眼:“為我?”
“不,為她。”阚寄玄直直指向另一個人。
宮霧被驀然一指,很配合地眨了眨眼。
“小姑娘,許多事因你而起,你也已經聽了那老光頭的一番話。”
阚寄玄看着她,不緊不慢地當着她師父的面胡說八道。
“讓我這個老婆子教你一個道理。”
“原諒一個人,得看你心情,而不是看他。”
“明日那些人登門道歉,既要重修與月火谷的面子,一樣也要對你鞠躬行禮,把那些惡言當作苦果悉數咽了才行。”
宮霧本來還算穩當,聽見這話時下意識往後坐了坐,雙手交握着有些窘迫。
“他們如果肯對月火谷好好道歉,我的事,應該也不算大。”
姬揚垂眸搖頭。
她看到他的反應,深呼吸道:“那……我聽您的。”
“姑娘,”老婆婆仍看着她:“他們欺壓你,你一聲不吭地受着,便等同是活該了。”
“你忍住,你大度,今後這樣的禍患便更會源源不斷。”
然後一并會連累誰,連累哪些事,你還不清楚嗎?
宮霧倏然擡頭,此刻才有堅決的神情。
“我不會的。”
“對。”阚寄玄轉頭看向昊乘子:“你怎麽說?”
老師祖點一點頭。
“她是我的徒孫,我本來就該護着。”
“明日這些人登門道歉,也該澄清你的聲譽,還你清白。”
此話一出,宮霧內心又一次微微震顫。
她仍是心虛。
她覺得自己實在不算清白。
按那位望津和尚的說法,她不僅是妖邪之人召喚的命魂,而且差點被安排成了怨氣深重的魔物。
身世因果一被點破,宮霧更覺得惶然。
“您知道的,”她看着阚寄玄,聲音放低很多:“我……”
“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阚寄玄平靜道:“你要修道,要成仙,要廣濟衆生,要終成善果。”
“不是嗎?”
說出這句話時,老人家半點都不像魔界中人,通透得令人吃驚。
明明在夜鸩山上,他們都聽見了望津的那一番話。
哪怕阚老前輩自己是魔界中人,居然也說,她将來會成仙……
宮霧怔怔道:“我可以嗎?”
“自然。”昊乘子溫和道:“路都是自己選的,有何不可?”
“時間不早了,”阚寄玄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來我要多住幾日,睡一覺再來折騰。”
立刻有弟子接引她去上房休憩,還有鮮筍雞湯也一并端了過去。
老太太臨走前很豪爽地揮了揮手。
“虧我挖了這麽多筍,你們也都來一碗,喝碗熱湯好睡覺!”
她一陣風似得走了。得到師祖許可之後,低階弟子們端來大碗紫筍花雞湯,給今夜在場的人們都盛了一碗。
“牡翼宮倒是許久沒有過這樣的景象。”嚴方疾吹了吹熱氣,大笑起來:“也是趁着溯舟的好福氣,我們還能喝上一碗這樣的好湯。”
塗栩心埋頭嘗了一口,眼睛睜得很圓。
“這筍湯——這簡直比那天的梅子還要來得上勁!”
“可不是嘛,”程集道:“夜鸩山巅的野竹筍,哪怕是尋常品種,也能滋養好些靈氣出來。”
宮霧原本也在跟着喝湯,臨時想起什麽,說:“不是野山筍。”
“山頂上住了一位老和尚,他親手種了大片大片的竹林,好幾百年了都沒有走。”
老師祖原本也在笑着喝湯,聽到她的話時即刻變了臉色。
“你見到他了?”
“對,”宮霧道:“他說,他的名字叫望津。”
名諱一出,在場好幾位都差點沒有端住碗。
“霧霧!!那是大無相寺的始祖啊!!”
“望津大師怎麽會在咱的夜鸩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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