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而與白肆玉這裏的歲月靜好不同——
同一時間, 遙遠的幾百公裏外的某處高山間,十幾名坐在制龍大陣中的大師突然七竅流血!
沒了生息。
在得知此事後,某個指揮室裏, 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響徹整個房間,伴随着各種杯具的砸落聲,久久不止。
......
“白大師!”
不一會兒,居安就跟随着繩符的顫動追了回來。
他頭發濡濕, 渾身雨水, 可滿面鋪滿激動的紅光,眼神裏也盡是光彩, 手指甚至還在按捺不住地微微顫抖。
“我們成了, 成了!龍脈保住了!!!”
山林中鳥鳴窸窣,來時死寂的山谷已經變樣,看不見摸不着的天地之間多了無數生機, 龍脈的滋養氣息彌散, 化作密密秋雨。
“居組長,他們想用九逆封魂陣抽走龍脈,雖然失敗了,可對龍脈有損傷, 我們需要重新布陣。”
白肆玉聲音不急不緩。
“我們現在去加固護脈的神機陣?”
“不, 僅僅是神機陣還不行。”白肆玉眸光穿過山林雨幕, 最終落在山頂中的一片樹影中。
“神機陣太‘正直’,一旦被看破一角, 就很難防止這種套陣的迂回式算計。”
“所以......”
“所以我們也要用套陣。”白肆玉剛剛舒展開沒多久的眉頭再次鎖起,能如此娴熟地使用大型套陣算計中華龍脈, 這背後天師即便不是中華國籍,也必然曾是中華人。
普通的陣法根本防不住這種賣國的豺狼虎豹。
居安也明白這一點, 可他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可是白大師,不怕您笑話,百年前那一戰後,很多傳承沒落,現在我們.......我們能力有限,這神機陣還是幾十年前我們部長的師傅——梁天師等前輩羽化前所布置,九個護住龍脈的神機陣還可組合成護國大陣——其實也是套陣,可在這樣的巨型套陣上再怎麽改動,我們......我們真的沒有那個把握和能力。”
居安慚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部長雖然是天師,可擅長點不在布陣上,像是白肆玉這種全方位的奇才,要不是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會相信有這種人存在。
但幸好有白肆玉這樣的天才存在,天不亡中華傳承!
居安想到這裏,眼睛不由得再次亮了起來:“白大師,你是不是可以教我們布陣?!!”
“我可以,但是這種東西是不是要向上申請?”
不是他能輕易改動的吧?
“我會立刻上報!我這就上報!!!”居安激動得立刻道。
“還有,居組長,你別忘了報一下涉及叛賊的情況。”白肆玉冷聲開口。
他并不熟悉這個世界百年來的具體情況,但是他相信國家內部上頭不可能一點不知道。
居安表情停滞了下,眼底閃過一絲沉厲。
其實這話也許不該現在說,可他已經完全信任并把希望都放在了白肆玉身上。
他擡起眼皮,看着白肆玉。
“白大師,其實......其實這個我可以和您說一下。”
白肆玉有些意外。
“其實也不算完全機密,我相信這事兒但凡是玄學界的老人兒,都清楚。”居安緩緩攥緊拳,“百年之前那場大戰,其實也不是所有天師都在前線,有幾位是按照戰略部署留在大後方,畢竟大能們怎麽可能考慮不到火種留存的問題,所以特意把很多古籍真知交給了鎮守大後方的幾位天師保管。”
白肆玉聽到這裏,眸底閃過極冷的厲色。
居安也咬牙切齒:“可是出了叛徒!那位德高望重的鄧姓天師居然在那些戰鬥在一線的大師大面積傷亡後暗算了其他共同守候火種的大師,竊走一部分傳承古籍和法器潛逃去了國外,靠着我們中華的玄術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現在那鄧姓一脈可是國外的人上人!”
“鄧?!”
“對,鄧齊超!”
居安牙齒咬得狠利,恨不得在咬那人的血肉。
白肆玉微微蹙眉。
“現在那個賣國賊一定早死了,可是他的徒弟和子孫恐怕沒有。”居安手臂繃出根根青筋,“雖然玄學的學習也要看天賦和土壤,他們在國外不見得發展得很好,可......可現在看來,恐怕的确是要強于我和花組長之輩.....”
白肆玉緊緊壓着唇角,沒有說話。
因為這套陣雖然看起來非常宏大且精妙,還用了很多古陣法,可實際上在他看來也是不算高級的簡陋版本,可對面到底是小小試探還是已經使出了大部分實力,還不好說。
所以他不能給對面的實力定性,以免讓異偵部輕敵。
“白大師!居組長!”一聲激動的顫音突然從遠處傳來,兩人轉身一看,發現居然是花金背着一名短發女性走來。
“白大師,居組長,我找到韋副部長他們了!!!”
居安臉色變得激動,他連忙奔上前,接過花金背上的女人。
“是單英?!”
“對,她的狀況最為虛弱,所以我先背她過來了,韋副部長他們狀況比她好一點但是暫時也不太能動彈。”
花金把單英緩緩放到地上。
“白大師,我看不出來單英還有什麽問題,你能看出來嗎?她不會中了什麽暗咒吧?!”
白肆玉蹲下,看着單英被密密細雨打濕的臉。
“她之前應該是中了封魂陣中的迷魂咒,現在陣已破,咒自然消解,她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主要需要休養。”
要是陣沒破,她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被困在陣中的死屍生魂,最後也将會生生被煉成活煞。
好在他們來得還算及時。
“太好了!”花金露出笑臉。
他看向居安:“居組長,你聯系郭耀他們了嗎,讓他們趕緊來接人啊。”
“看我......陣破後太激動了,光想着去加固護脈大陣了,還沒通知郭耀他們。”居安連忙掏出背包中的對講機,聯絡了正在陣外遠處等候得焦急不已、神經好似一直踩在剛絲兒上的郭耀幾人。
郭耀等人其實也遠遠地看到了這邊發生的一些場景,突然天地震動,風嘯山搖,甚至他們還隐隐聽到了一聲仿若龍吟般的巨嘯,不由得心神俱顫,越發震愕焦急,手心不住滲汗。
他們死死捏着手中的繩符,生怕錯過繩符傳遞的求救。
“滋滋,滋滋......”
寂靜的空氣中突然傳來輕微的電流聲。
“喂,我是居安,有人嗎?有人請回答,有人請回答。”
一瞬間,劇烈的心跳聲鼓動着耳膜,讓郭耀幾人的身體差點不受控制,巨大的驚喜讓他們僵硬了足足兩三秒,才爆發出幹澀的回應聲。
“有人!有人!居組長,我是郭耀!其他人也都在!!!”
“九逆封魂陣已破,龍脈已經保住,韋副部長等人也找到了,你們現在分出兩人開車來接,同時留兩人在原地等待趙書記那邊派的人。”
“是!!!”
車內頓時爆發出一陣激動的大吼,郭耀幾人死死攥着雙拳,等再擡起頭看向彼此時,發現彼此不知不覺竟然都已經熱淚盈眶,李琦夏和吳莉莉更是淚流滿面。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吳莉莉和身邊的李琦夏緊緊相擁,“有白大師在,一定可以成的,一定!”
“白大師......”李琦夏雙眼通紅,聲音顫抖。
從白肆玉帶着居安和花金主動下車,到現在一共過去了六七個小時。
當時的天光大盛已經變成了夜幕漫天。
但是汽車開的就更加快一點。
一個小時後,郭耀帶着吳莉莉與白肆玉等人順利彙合。
“白大師!居組長!”
郭耀激動地跳下車。
然後他就看到了居安背後坐在地上的韋副部長。
“韋,韋副部!”
郭耀一個激靈。
韋副部和韓部長一直是部裏他最怕的兩個人,都總是不茍言笑,他看到就不由得肌肉緊繃,好似小學生見了班主任。
“小郭。”韋天也破天荒露出一個微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郭耀受寵若驚,連忙搖頭,“韋副部,你們沒事簡直是最好了!”
“護住龍脈才是最好的。”韋天臉色蒼白,但眸光沉靜溫和,透着難以遮掩的欣賞和絲絲敬畏,他的視線望向幾步遠外的白肆玉,好似在看未來的希望。
他沒想到這個保護龍脈的任務居然讓他折了戟,差點死在這裏不說,還險些耽誤了國事。
好在江山代有才人出,居然出了個白肆玉這樣逆天的少年天才!
他相信,有白肆玉在,那些帝國狼子之心的陰謀不會得逞。
不論鄧氏一脈到底竊走了多少瑰寶,豺狼和賣國賊的合作必将被擊破!
“快,韋副部,快上車。”居安和花金把單英等人背上車後,就回過頭來請韋天。
這一行人裏,除了韋天現在還能保持清醒和勉強的自我活動,其他人要麽還在昏迷,要麽也只能睜眼,不能自由行動。
韋天想搖頭,可是看着這些的确身體情況遠勝于自己的年輕人,也只好答應了。
“加固...咳,神機大陣的事兒......”
“這個您放心吧。”白肆玉走了過來,“一會兒我會帶居組長和花組長一起去做,不過加套陣的事兒,我會等上面批準下來再說。”
“辛苦你了,白大師...不,我應該叫你白天師吧?”
“還是叫我白大師吧,更順口。”白肆玉笑了笑。
雨差不多已經要停了,現在也就是毛毛雨。
郭耀帶着一行人離開,白肆玉則帶着居安和花金繼續往西邊深處走。
雖然天已經蒙蒙黑,但陣法說白了,靠的不是眼睛。
又是一個小時後,白肆玉幾人終于來到了龍脈真正所在的地方。
白肆玉剛剛踏入這片土地,就感覺從未有過的身心舒暢,好像有種溫和清澈的自然力量湧來将他包裹安撫,把他身體內所有污穢全部蕩滌了幹淨,連一直因秦家而隐隐虧損着的命格也被徹底填滿,之前從長燭那裏得到的紫金貴氣也化作盈餘的福分,被那力量揉化了融進了他的運壽裏。
白肆玉擡起頭,頭頂的樹葉開始沙沙作響。
“謝謝。”
白肆玉輕輕伸出手,露出一個微笑,他明白,這是龍脈和山河之靈的回饋和默許。
默許他在這裏做他想做的事。
“白大師?白大師?!”
從居安和花金的角度來看,卻只看得出白肆玉一進來這邊就開始發呆了,好像整個人動作停滞了一樣。
兩人本以為是白肆玉在感悟陣法,可等了一會兒都見白肆玉沒有反應,不禁喊出了聲。
白肆玉回神。
他看到居安和花金臉上的疑惑和擔憂,突然明白了剛剛在他眼裏好像只是一兩秒鐘的時間,可能在居安和花金那裏已經過去了十倍不止。
白肆玉也有點疑惑居安和花金怎麽沒有得到饋贈,雖然主導是他,可居安兩人也到底是出了力。
但等他走近,看到兩人的臉,才明白兩人其中也得到了些許福德相贈。
只是沒有他得到的那麽多。
“居組長,花組長,神機大陣你們應該都挺熟的,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你們兩人各負責兩個方位吧,我負責四個,咱們争取快點完成。”
......
神機大陣損毀不多,不然那背後人也不至于用九逆封魂陣這種迂回戰術來抽竊龍脈生息,白肆玉很快就修補好了自己負責的四個方位。
他走走停停,準備和居安兩人彙合時,看到遠處有一對長得很像八卦圖的花,一白一黑,交頸而依。
“乾元地坤花!!!”白肆玉瞳孔驚顫,眼睛頓時亮了。
他愣了又愣,再三确認自己沒有看錯,激動得小心髒撲撲直跳。
他上輩子都沒在師傅那見過,只在一些籍片裏看到這花,珍貴程度不亞于上古傳下來的法器,甚至更為稀有。
至精至純,可通天地,且有萬金油之能。
白肆玉連忙小跑過去,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背包裏的黃符紅繩和毛筆,按照着記憶裏籍片記載的那樣,畫上一張天恩承運符,串以紅繩,一起纏繞在花頸處,等花頸沒有什麽明顯的異化反應,再小心地用毛筆扒拉着花根下面的土......
最後再連根帶土一起“移”出。
白肆玉虔誠地用黃符保護着花根和其靈氣。
看着沒有損耗任何的花朵花莖和花根,白肆玉興奮得眼睛晶晶亮,眼稍彎起。
他将其小心翼翼地收進背包裏。
這寶貝可遇不可求,他就自己收了!
等白肆玉把花收進包裏,又美滋滋地欣賞了好一會兒山景夜幕,居安和花金才完成他們倆負責的陣域,往白肆玉這邊彙合。
“好了,沒問題了!”
居安和花金一起用異偵部內的設備檢查了一下神機大陣,見上面的缺損都被完美修複,終于笑着松了這些天唯一一口氣。
“白大師,我們回去吧。”
“行。”
三人一起往外趕,在來到龍脈之外十公裏的地方,見到了回頭來接他們的郭耀。
“白大師,居組長,花組長!”
郭耀把車窗大開,拼命揮手。
“快上車——”
三人互觑了一眼,笑了。
他們上車後,就聽郭耀說:“韋副部長他們都被接走了,應該差不多快到山外了。”
白肆玉知道郭耀說的“此山”非“彼山”,不是指某座山,而是指整個偏僻連綿的山脈之外。
“是送去了離這邊最近的鎮嗎?”居安問。
“應該是,他們想送韋副部他們乘直升機去京城,但是韋副部拒絕了,所以應該是先去了距離這兒最近的.......幾百裏外的鎮醫院吧。”
“邵長偉吳莉莉兩人呢?”
“他們也跟去了,咱們也直接去鎮上。”
“我還以為我們又要在老鄉家裏湊活一晚。”居安笑着說。
“我可不想去了,我感覺有點慎得慌,我感覺那個村和那些搬離大山的村不太一樣,居組長,你們不覺得嗎?”
陳耀皺眉,右手往左打了半圈方向盤。
“而且這個村說白了還是住在大山裏,并不算搬離大山,十分封閉,咱們可是坐直升機降落在那村後的山裏的,我大概數了,從很偏僻的邊緣小鎮到這村莊之間,都隔着十幾座大山呢。”
“我倒是感覺還好,只要不害人,就沒什麽可怕的。”
“也是。”郭耀點點頭,“而且還有白大師在,有事兒也沒事兒了。”
“诶,白大師怎麽一直沒有說話?”
“白大師.......好像睡着了。”
花金突然說。
花金聲音剛落,居安和郭耀的視線都紛紛往後視鏡中映出來到白肆玉的臉上看去。
白肆玉嫩生生的小臉半掩在車椅背座上,臉頰肉被擠壓出一小坨,随着車輛的颠簸微微顫動。
濃密的睫毛垂在眼睛下方,軟軟長長,被車內昏黃的頂光映着,落下一片溫軟的陰影。
居安幾人的眸光突然變得慈愛又柔和,帶着滿滿的寵溺。
“哈哈白大師真可愛,還是個小孩兒呢,說關機就關機了.......”
“小聲點兒,都別說話了,白大師這兩天可是出了主力,不知耗費了多少精血呢。”
“知道知道,白大師要是我弟弟就好了,真喜歡啊......”
“想的美吧你。”
“真是,小郭淨想美事。”
“......”
越野車晃晃悠悠。
郭耀居安和花金三人輪着開,一人開了三個小時,才完全走出了大山。
在終于來到綿延大山群外最近的小鎮附近時,太陽已經高高升起。
陽光灑滿地面。
白肆玉蜷在後座上,還是沒有睡醒。
郭耀補了六個小時左右的覺,就休息得差不多了,畢竟他本來也沒進入套陣中,不算耗費多少精神。
“居組長,我來吧,你去休息。”
居安看了一眼遠處臨近小鎮建築的道路,掐了掐山根和眼眶。
“行,你來吧。”
就在兩人換座時,好久不響的對講機突然滋滋作響起來。
裏面傳來韋天的聲音,明顯比昨天要有氣力了許多。
“居安,花金,你們在嗎?”
“在的韋副部,我是居安。”居安立刻拿起對講機,然後從駕駛座來到了後面。
“您有什麽指示?”
“你們現在到哪兒了?白大師在旁邊吧?”
“韋副部,我們現在已經快到小鎮了。”居安掃了一眼在最後面睡覺的白肆玉,聲音輕柔。
“白大師太勞累了,現在還沒有醒,您要找他嗎,我現在叫他。”
“不要叫醒他。”
一道讓居安陌生又隐隐有一點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韋天那邊傳了過來。
沉冷,威厲,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氣壓,又夾雜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懑和寵溺。
“讓他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