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玉與阿彌

阿玉與阿彌

1.

“你聽說過鬼謀?”

“那是什麽東西?”

“那不是東西,是一個組織,亦或是一個人的稱呼,因為是連接人與鬼與神之間的媒介,所以人們習慣将其稱為鬼謀。”

2.

女孩背着寬于肩脊幾倍的玄色收納袋,載滿了燈籠,書籍等雜物。在最後一只腳踏進高聳入雲的城門一刻,後仰着頭,鼓足氣的疾呼了起來。

“哇哇哇噢噢噢!這洛陽都城也也也也也太——繁華了吧!簡直是人間天堂啊!”

刺耳的尖叫聲唬得城邊兩個昏昏欲睡的守衛即可持起紅纓槍,嚴陣以待,得知是鄉下丫頭的大驚小怪,相對無言,繼續懶散無力的抱着紅纓槍打瞌。

女孩急不可耐的穿梭于熙攘,喧鬧人群間。

一會兒看看人們纖細的腰肢,一會兒聞聞人們身上的香味,攤位上即使是些普通物件,在女孩眼中,皆是些新奇玩意兒,上等品。

“蜀神山什麽時候見過這等光景——啊啊啊啊!這是什麽!啊啊啊啊!那是什麽!啊啊啊啊!這是什麽!啊啊啊啊!那是什麽?”

女孩叽叽喳喳的重複着。

“啊呀!了不得,了不得,姑娘好眼力啊,這可是我們店新進的眼影盤。”

女孩雖着粗糙棕灰麻衣,但見女孩生得精致,又有家什挾持加身,定然少不了銀兩,久經沙場的老板立即招攬了起來。

“眼,眼影盤?”女孩拾起镂有花紋藤枝的眼影盤,眯眼瞧望,“這小東西有什麽神奇的功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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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喲!神奇喽!”老板不曾想竟是個目不識丁的野丫頭。

“嗯?怎般說法?”

“姑娘可曾聽說過張僧繇在金陵安樂寺壁上畫了四條龍,不點眼睛的故事?”

“聽說過,這之間有什麽聯系嗎?”女孩點點頭,她雖不識胭脂粉末,卻對書籍情有獨鐘,時常幻想着書中的廣闊世界。

“這小東西啊——便有那畫龍點睛之效喲。”

“诶!這麽神奇的嗎?”女孩驚嘆,再次對眼細觀。

“嗯,姑娘不信?”

“啊,沒有,沒有……”女孩立即慌張的擺弄着手,對于老板的熱情,顯得不知所措,“既然這麽神奇,多少錢?我要了。”

女孩取出一袋銀兩,瞬時折煞老板之眼,見其好騙,便繼續推銷道:“啊呀,姑娘果然出手大方唷,不過啊,我還是有一說一,姑娘既然選擇我們店這款新進的紅色眼影,那也就必然少不了這款胭脂紅,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啊。”

“啊,是嘛!說得好像也沒錯,那麽——這個我也要了,一共多少錢?”

“姑娘如此信得過我,我也不能憋着,掖着,藏着了,其實我這裏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建議,不知姑娘可願聽否?”

“啊,哈哈,是嘛,你說。”

“姑娘你看啊,眼影有了,胭脂也有了,姑娘可還覺得差些什麽?”

“嗯,什麽?”女孩困惑的眨巴着眼睛,對于差的東西,他永遠不知。

“啊呀,衣服啊!姑娘當然還差一件配這些東西的衣服啊!姑娘想想,那有灰色配紅色的妝容啊!”

女孩看了看身上的粗布麻衣,用拇指與食指相互摩挲着下颏,故作沉思道:“好像聽起來挺有道理的,那麽——依老板看,覺得我适合什麽樣款式的衣服呢?”

“姑娘生得膚白貌美,身材苗條,眼中脈脈含情,聲音娓娓動聽,人又溫柔敦厚……”

“嘿嘿,誇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往日裏都沒人這麽說過一言半句。”

“啊呀,句句屬實,句句屬實啊,騙姑娘半句,天打雷劈喲!照我看呀,就屬這件紅綢畫服,就非常适合姑娘,不大不小,顏色又與眼影,胭脂相搭。”

“既然如此,那這個我也要了。”

“喂!”一只飛貍突的從女孩後背冒出,一臉不樂意的雙手抱于胸前,搖晃着細長的尾巴,對女孩種種“過度消費”的行為感到不滿。

“後堂有試衣間,姑娘要一試?”

“喂!喂!”喊了個閉門羹。

“诶?可以嗎?”

“這有何不可,姑娘買了小店這麽多東西,不留給姑娘用,留給誰用啊!”

“喂!喂!喂!”越發不耐煩。

“哈哈,那就多謝老板了。”

女孩取過衣服,飛貍一下飛到女孩面前,擋住去路,氣憤道:“喂!我說你也別只顧着玩啊!咱們此次可是帶着任務來的!你可別忘了!”

“啊呀!”女孩一下學起老板南腔北調的口音,抱着衣服,咧嘴一笑道,“放心吧,忘不了的,即使忘了你——也不可能忘掉任務的,我去換衣服了。”

女孩出來時,不僅換了衣服,還輕抹了點脂粉,卻将眼影塗得厚重,堆積在眼角。

老板呆了神,恍若由呆板小妹變成了禦姐風範。

然而,剛付完銀兩走出店門,便又恢複本性。

“啊啊啊啊啊!是什麽!是什麽!是什麽這麽香啊!誘人!太誘人了!這麽誘人啊!哇哇哇,香噴噴的美食啊。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老板,再來一籠嬌耳。”

“好嘞!”

女孩立馬趴在攤鋪旁。

“啊啊啊!老板!老板!也給我一籠這像耳朵的東西呗!”

“哈哈哈哈,客人真幽默,這叫嬌耳。”

“嬌耳?那就麻煩老板也給我來一籠呗!”

“沒問題!小心燙!”

女孩激動的抱着嬌耳盒子,快速找了個空置座位,持竹箸夾了一個投入口中。

“嗯啊啊啊!好吃!好吃诶!不游歷山水,那知人間美味啊!”女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诶诶诶诶诶!我說你別只顧着吃玩啊!正事要緊!你知不知道嗳!”飛貍撇着嘴。

“嘿嘿,知道知道,這不——來了嗎!”盒子空空如也,女孩也慢慢放下了筷子。

但聞唢吶聲聲,敲鑼打鼓。

一對對衣着怪異的迎親隊伍慢慢出現跟前,唯一與衆不同的是——

人人皆帶着人鬼妖魔面具,打着紅白燈籠,高舉紅白幡,是喜事亦是喪事,一對人馬擡着紅轎,一對人馬架着棺椁。

人們聽着道人念着怪誕咒語,紛紛大繞其道,交頭接耳的談論着。

沐府宰相公子因病去世,“費心費力”的為孩子舉辦冥婚,至于目的為何,大家也心知肚明——

3.

“啊唔!好無聊!什麽時候結束啊!”

天氣煩悶,幹燥,女孩萎靡不振的抱着樹幹發牢騷,又百無聊賴的用首撞擊樹幹。

“……嘟嘟嘟……噗噗噗……”目光無神疲憊,無所事事的用食指上下玩弄着雙唇,發出魚吐泡音。

“啊嗚!”飛貍打着哈欠,遭不住女孩的神經叨叨,兀自困倦的飛至樹梢頂端,恣意的往下垂着爪掌與小足,吹着微風,悠哉睡去。

女孩被抛棄,将雙手放在臉上,拉聳着皮膚,眼眶被活活拉出彎月血肉,快速吞吐着舌頭,與空氣打起了節拍。

結果不小心吸入了一只剛從野百合花叢中飛出的蜜蜂,女孩立即眼尖的合攏嘴,在嘴裏反反複複的咀嚼了一會兒,雙頰一下變得紅潤有光澤,雙手由下頤捧着臉龐,表情接近妩媚。

“啊!好甜!好吃!”再依依不舍的吐出舌頭。

蜜蜂斜着眼珠,抱着幾雙手臂,踏着一只腳,要女孩給個交代。

“嘿嘿!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多虧你遇見的是我,吃你幾滴蜂蜜,當然是作為懲罰了!”

“再說了,你還得高興我的不殺之恩才是。”女孩舌頭伸出,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啊啊啊!疼!疼死我了!”蜜蜂快速拔出後脊小叉,一尖鋼下去,乘女孩伸回舌頭間,飛走了。

“可惡,可惡,可惡至極!不知好歹的東西!忘恩負義的東西!得寸進尺的東西!好心當做驢肝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女孩跺着腳,不停的用手扇着舌頭。

飛貍知道女孩又在自我找茬,捂着耳朵,搖着尾巴,翻身繼續酣睡……

不知過了多久,黃昏送走了白晝,迎來了星光點點,明月初生,隐沒的動物開始游走,鳴叫,呼朋引伴,開起了茶話會。

忽的,一聲唢吶長嘯,本是聒噪的仲夏夜瞬間歸于寂靜,動植物借屏息凝神,人們打着燈籠,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嘿嘿,終于該我的家夥上場了!”女孩用腳彈起一塊石子,猛然一踢,石子快速砸向入夢中尋愛的飛貍。

“好吃懶惰的家夥,該起來幹活了,還好意思說。”

受了驚吓的飛貍虧得手疾眼快的抓住脫了枝的樹皮,不至于摔成肉醬,麻木,僵硬的翅膀尚且處在沖緩期。

女孩用打火石點燃燈籠,慢慢扒開雜亂不堪的灌木叢。

一到達目的地,立即潇灑轉身,單手熟稔的放下收納袋。

但見其剛一與地相觸,瞬時地動山搖,許久恢複如初,顯而易見,收納袋的重量不止千斤這麽簡單。

女孩放下燈籠,探頭往裏翻找着——

“哈,找到了!”直到從中取出一把手柄齊胸的鏟子。

“……呵呵,真有你的,什麽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塞進裏面!明明是容下百物妖魔的收納袋,現今竟與普通布袋沒什麽兩樣。”飛貍想到被女孩玩壞的東西少說百件,經不住搖頭感嘆。

“戚!什麽雜七雜八的東西啊!這叫未雨綢缪,你懂什麽!”女孩對着飛貍帥氣的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粗野的扛着鏟子,大搖大擺的朝着新起的墓地走去。

女孩将鏟子往墓地上一插,用腳往下一踩,輕輕吐出一口氣,輕輕吸入一口氣,循環往複,乍然奮起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瘋狂的撅土“勇士”,與先前判若兩人。

雖說女孩并非大家閨秀,但安靜時還是可以看到與生俱來的淑女範,臉蛋也生的精致。

現今卻完全尋不到一絲文雅,然而不到三十秒,便撅到了棺板,用鏟子一翹,棺蓋翻飛砸開在地。

“拿燈籠過來!”女孩吐出剛剛深憋着的氣,伸手撫去額角虛假的汗珠。

飛貍擎來燈籠,女孩将其探進棺材中查看,疑惑道:“嗯,奇怪,怎麽會是一位公子?”

于棺材中,共有兩人——

一人身着白衣,束一灰白發冠,面上畫着殓妝,靜靜平躺着,顯然已是一具的死屍,定然就是鬼新郎。

而另一人,身着喜紅嫁衣,束一條發帶,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緊緊抱着死屍,安詳的平躺着,氣息因在封閉的過程中,漸漸微弱。

女孩跳進棺材,用背拖出還活着的男子,放于收納袋旁,開始翻找着,索性很快取出水壺,用手一捏男子臉龐,對着男子張口的嘴就是粗魯一灌。

“咳!咳咳!咳咳咳!”男子被水嗆得難受,慢慢睜開眼,用手壓住喉嚨。

“你醒了。”

“你,你是誰?咳,咳咳……”男子困惑的看向蹲在自己身邊的女孩。

“鬼謀——柚子。”

“鬼謀!真的存在?!”

“嗯?不存在你找我們幹嘛!說吧,你想要我們幫你做些什麽?”

男子突然憶起什麽似的,立即從地上爬起,趔趔趄趄的奔至墓碑旁,一腳踏進棺材,奮力抱起棺中死屍,對着女孩道:“我想要複活一個人!你們能做到嗎?”

女孩微微偏頭,眼睛迷茫的眨巴道:“所以!你想要結婚的人是——他?!”

“沒錯,阿彌是我要娶的人。”男子用臉幸福的摩挲着,冷冰冰的,沒有氣息的死屍的臉,染了一側白粉,眼神卻透露着無盡的憂傷,聲音惆悵道,“我知道,我知道,或許你要說——阿彌同我不一樣也是男子嗎,或許對于你們來說,我們的結合是如此的不倫不類,令人作惡,發吐,但——事實就是你所看見的這般。”

男子的唇對上了阿彌緊閉的嘴,用拇指慢慢抹着阿彌花掉的朱紅,對着女孩凄婉的微笑道,“我喜歡阿彌,我想同阿彌結婚,這是我們約定過的——成為一對堂堂正正的夫妻。”

“可在我們互相傾心“交融”時,那個小心翼翼守護着的秘密,還是被府中奴仆發現了,很快就不胫而走,弄得滿城風雨,阿彌對此很高興,再也不必遮遮掩掩的生活了。”

“如果阿彌高興,那麽我也可以欣然接受人們的指指點點,可是,在我們面前的不是世俗的眼光,洶湧的洪水,而且權利與榮譽。”

“是的,身為宰相的父親對此勃然大怒,為了他口中所謂的功名榮譽,即使親手毀掉自己的親生兒子,他也容不得官職上蒙受一絲半點污點,還欲蓋彌彰的替阿彌找了冥婚姑娘,大辦“喜宴”。”

“呵,用這個荒唐的笑話,可恥的作風,來否定這個人盡皆知的事實……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複活阿彌,拜托你了!”

“……哈哈……嘶……複活啊……你未免也太高估我們這個職業了吧……”女孩尬笑低語,有些犯難的捏着鼻梁,陷入了苦思冥想。

這次是她主動請纓,倘若失敗的話,下次的活,又要像以往般的等上一個月,半年,一年,甚至好幾年。

常言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怎奈歲月不饒人啊。

女孩不停跺着步,腦中收集書籍中出現的各類方法。

恍然間打了個響指,神秘的對着男子笑道:“嘿嘿,複活嘛,我倒是沒那個本事,畢竟能力有限,不過,辦法倒是有一個,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只要能讓阿彌再活一次,哪怕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無怨無悔,甚至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辭。”

“這可是你說的!”

4.

“呃,這……”

男子不可思議的看着堆積如山的各種家什,自覺女孩背來的不是簡單的生活用具,而是整整一個家。

飛貍在空中平躺着直打哈氣,見怪不怪道:“啊嗚,用不着這麽大驚小怪,習慣就好了,不帶上,她反倒是不舒服,不安心,隔一段時間就詢問這詢問那,魂魄都丢了一半,反正也是來回折騰,倒不如全部加持在身,她安心——我也自在,效率也高。”

“扒拉扒拉”的鐵器聲,鍋碗瓢盆聲,木屑聲。

男子的脖頸随着女孩掏出來的各種家什而扭動,不由得思考道:“可——如此一個小小的收納袋,怎能容得下如此多的東西?”

“哈哈,這就是你們城裏人孤陋寡聞了吧,這可不是普通的收納袋,這本來名叫乾坤袋,用來收各種妖怪魔物的,只是她一時興起,被其當做了收納袋,竟裝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完全是大材小用啊。”

“确實是大材小用!不過……她不累嗎?”

“不累,呵,要我說啊,如果她願意舍棄那些廢銅爛鐵,也不至于長得這麽……呵呵,小巧玲珑,可愛精致,最終還濃縮了精華。”

“……”

“哈,找到了!”

女孩奮力的從收納袋內部拔出頭來。

手裏分別拿着一個青瓷碗,一根繡花針,一只細毛筆與一個朱紅墨盤。

“你到底是帶了些什麽東西啊!”飛貍為繡花針的出現感到震驚,于收納袋內,無異于大海撈針,還偏被女孩撈住了。

“不管是什麽,反正可以派上用場就行。”

“呵呵,照你的說法,當初你怎麽不帶一個太極八卦來呢?多省事啊!”

“嘿嘿,話雖如此,不過嘛,忘了……”

女孩盤坐在地,先是倒上壺中水,摘下一株小草,十分簡易的做成了指南針,再用眉筆粘上朱紅,細心的在上面描繪符號。

随着符號于水面上浮現,碗裏的“指針”也在快速轉動,直到最終的停止。

“跟着方向走!”

女孩一下從地上騰起,快速将家什歸置收納袋。

男子也将死屍抱入懷中,跟上女孩步伐。

他們沿着林地走了幾十公裏,于一棵高大樹幹與灌木交替旁,女孩揮了揮右手,示意男子蹲下,并看向指南針的方向。

“看見指針指向的母螳螂了嗎?”

“看見了……”男子咽了咽口水,因為那不是一只簡單的母螳螂,而是高大猶如妖怪的母螳螂,簡而言之,就是一只巨型怪。

“這就好辦了,現在——我會用幻術将你的模樣變成一只公螳螂,然後,你去勾引她。”

“什,什麽?勾引它?”男子一瞬間瞠目結舌。

“沒錯,倘若你還想要你手中的阿彌再“活”一次,你就得聽我的,而這第一步便是勾引母螳螂,不僅要勾引,還要極力向她示愛。”

“可,可我是人,它……這不可能的。”男子低聲,不由得抱緊死屍。

他的心,他的人早已歸屬一人,在阿彌逝去的瞬間,他的愛也消失殆盡。

“你放心吧,倒時我也會用幻術,讓那只母螳螂看起來與你的阿彌絲毫不差,乘屍體還未腐爛,發黴之前,你還是趕緊去吧,時間不待人啊!”女孩雖不知情情愛愛,但對于“美”還是有所頓悟的。

“對了,成功後,你把她帶進這遭最近的山洞,後面的事情交由我來處理就行,你先把阿彌給我,不必擔心,有我在,你二人——絕對,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可是……”男子心中早已無愛,又那有女孩口中的能力,讓“人”為他傾心。

“小動物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它們都喜歡簡單一些的事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男子剛将死屍放下,就被女孩推出灌木,果然,所見之人——

“阿彌!”

男子瞬間雙目直勾勾的注視着母螳螂,還是忍不住的喊出了聲。

“能行嗎?”

飛貍整個過程都聽着女孩談論,對于動物的心性與敏銳度,包票還是有待質疑。

“怎麽會不行!幻術這一塊,我可是強行,而且,幻術可比紙人強多了,真是搞不懂,為什麽他就可以接受這麽多的任務,單是我“不動如山”啊!”

“唉,希望如此吧!”飛貍對女孩的牢騷無動于衷,畢竟在蜀神山比在這裏逍遙自在多了,便将目光投向了男子——

兩人的相遇很簡單。

他因貧窮被送到沐府當了少爺的書童,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少爺。

少年似溫室裏的花朵,不受塵俗的染指。

顯得天真無邪,卻又有着成人的彬彬有禮。

“你就是我的書童?你叫什麽名字?”

“馮井玉……”他有些膽怯,卻又因少爺的溫柔,而放下警惕。

“馮——井——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名字很好聽,以後我喚你阿玉吧……那麽——以後就麻煩你了,阿——玉。”

“能成為少爺的書童,是我的榮幸。”少爺一笑,他立即虔誠的跪拜在少爺膝下。

沐宰相的少爺,沒有痞性,戾氣,只有道不盡溫文爾雅。

他替少爺整理筆墨,打理書房。

也在沐府的書房裏一天天長大。

“少爺!少爺!老爺又給你帶來了一些新字畫——”他滿心歡喜的抱着一幅幅鑲嵌起來的字畫,小心謹慎的放置在少爺書桌前。

少爺靜靜看着他癡傻模樣,忍俊不禁道:“哈哈,辛苦阿玉了,不過啊!阿玉,其實你也可以叫我阿彌的,我喜歡你叫我的這個名字,就像我喜歡叫你的名字一樣。”

“阿——彌!”他因欣喜,第一次叫了少爺的乳名,後知後覺羞紅了臉。

“嗯哼。”

“阿彌。”少爺又笑了,他一下半彎雙膝,将雙手與頭趴在書案邊緣,笑意晏晏的盯着少爺的臉,少爺喜歡,他也叫得順口。

“在呢!“

“阿彌,阿彌,阿彌……”他興奮的搖頭晃腦。

“哈哈哈,怎麽一下叫這麽多次,我都不知道要回答你幾聲了。”

“阿彌,阿彌,阿彌,阿——彌!”他喜歡上了少爺的乳名,就像他不知道何時喜歡上少爺這個人一樣。

“喜歡嗎?”

“喜歡。”

“那也像喜歡我的名字,喜歡我這個人吧,阿玉。”

“我會用一生去愛少爺的。”

“是阿彌。”

“是的,阿彌少爺。”

“你真傻,一生很短的,我将會永遠,永遠的愛阿玉,至死不渝。”

“我亦是如此,阿——彌!”

——

“阿彌,結婚吧!”

男子将手伸向了母螳螂,母螳螂也嬌羞的将“手”搭了過去。

直到男子的手掌被利刃割傷,他才清楚,眼前的人不是阿彌少爺,可他還是深陷在了少爺的溫柔鄉之中,無法自拔。

待他要走進山洞時,女孩一把抓住了他。

“她可不是你的阿彌,真正的阿彌在裏面呢!”

“阿彌!”男子瞬間慌了神,正要沖進去,就被女孩束縛了手腳,痛苦的對着女孩就是謾罵。

“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她會傷害到阿彌的!我,我不能再失去阿彌了……求求你了……”

“你的話真幽默。”女孩學着嬌耳老板打趣,“從一開始,你的阿彌不就是一具死屍嗎?”

男子知道女孩說的是事實,可他已經快因少爺的逝去被這個世界逼瘋了,瞳孔緊縮驚恐,還是不敢相信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淚水滑落的最後一刻,生無可戀的發出一句。

“殺了我吧。”

“……哈哈,這不至于……”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還我阿彌!”男子聲嘶力竭。

頃刻之間,山洞劇烈的晃動了起來,一聲聲痛苦的嚎叫穿梭山林,怪異的聲音叫人震耳欲聾。

許久,許久才有個消停……

5.

“少爺,我來接你回家了。”

見到少爺的那一刻,男子眼中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手忙腳亂的将身上的喜服蓋在少爺身上,緊緊的抱着少爺走出山洞。

女孩想任務也算圓滿完成,正待告辭時,還是忍不住的思忖了幾秒,回首對男子特意提醒了一句。

“雖然他現今是你口中的阿彌少爺,但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同他結婚?”

“愛情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無論何時,我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喜歡阿彌,他是活人亦或是死人,我都喜歡他。”

“只是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攜着他的手,堂堂正正的把他迎娶過門,所以我求了你們,那時沒有後悔,這次亦是。”男子頭也不顧的往前走着,步履堅定。

“呵,你還真是執迷不悟啊!罷了,反正我也是為了任務而來,你如何做,都随你吧!”女孩道畢,瞬間消失在了山林。

男子回至家中,将少爺抱坐于床塌,軀身蹲下,用雙手溫柔的握住少爺的右手,舉起附貼在自己臉上。

“少爺長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阿彌,我們結婚。”

雞鳴剛響,清晨剛至,男子便發了滿城請帖。

親自為心智尚且還處于幼孩的阿彌清洗身上的污穢,編辮,束上紅發帶,描繪臉妝,穿上了喜服,覆上紅蓋頭……

城中人不敢置信的跟上迎親隊伍,于似乎随着男子的成親,打破了男子與少爺的是是非非,流言蜚語。

可在男子掀開蓋頭的一瞬間,又叫人目瞪口呆——

他娶的人竟是“死而複生”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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