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采買
采買
宋斐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緩緩睜開雙眼，他眸光澄澈，望向樊煜，“神尊這是閑的沒事幹了？出來多管閑事。”
樊煜暗自發笑，如果不是手裏攥着的那枚棋子，他倒還真會以為宋斐是在生氣，不過其中确實存在着挖苦他的成分。
樊煜瞧他不願意說，便轉頭朝着黑澤，“你呢？修煉的如何？”
黑澤結巴了一瞬，“神尊居住之地，果然不同凡響，靈氣之充沛，讓我感覺這修為日行千裏，多謝神尊。”
他說着還站起身來朝着樊煜彎了彎腰，一副誠懇的樣子。
樊煜的視線從右邊又掃回到左邊，落在宋斐身上。宋斐被瞧得渾身不自在，頗有當年偷奸耍滑被父親抓包的感覺。
但他挺直了腰板從位置上站起來，踱步走到房間中央，倒了杯茶給自己喝，“神尊帶着孩子到處閑逛，頗有不便，我們這邊也不勞你費心，你先請回吧。”
鳳天看着宋斐站在那一邊，也便沖了過去，“爹，不對，不對，是……”
宋斐瞧着他小小一個，生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倒了一杯茶蹲下遞過去，“喝點水。”
鳳天抱着陶瓷做成的茶杯，特別開心的笑說:“謝謝……師傅！我想起來啦，我太棒啦！”
宋斐又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
鳳天将杯子舉過頭頂，墊着腳放到桌子上面，不開心的捂着自己的頭發，“不要再揉我的頭了，會掉頭發的。”
“呦，這才生下來幾天呀，就學會愛美了？”宋斐雖然在和鳳天說話，但還用餘光偷偷瞟站在旁邊的樊煜。
瞧見對方沒有動作，他微微蹙眉，這就是在玩什麽把戲？
樊煜突然動了，宋斐連忙眼神一轉，重新落回到鳳天身上，裝出自己從來沒有關注對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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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斐是蹲着身的，樊煜走到桌邊，站在他旁邊的時候，宋斐整個人都被攏在了陰影之中。
樊煜擡手越過他的頭，他的袖袍不小心擦過宋斐的頭頂，挂住了頭上的發冠。
宋斐被扯到了頭發，“嘶～”
他正準備發火就聽到了，将棋子放置在桌面上發出的聲響，宋斐的火氣頓時就被壓住了。
真尴尬，摸魚的時候被人抓了個正着，他暗暗懊惱，怎麽少收了一顆啊！那還不如不收，反正都要被發現……
不過被扯到頭皮是真疼，宋斐伸手按住頭上的發冠，他看不見哪裏被勾住了，只能順着樊煜的動作往那邊偏頭。
樊煜連忙停下手上的動作，一只手解着纏住的頭發，索性纏的并不複雜，樊煜輕輕的将頭發取了出去，“抱歉，我是看你們東西掉了。”
宋斐咬牙，他面上擠出一個生硬的笑，“沒事的，我相信神尊不是故意的。”
黑澤瞧着他們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他試探着問了一句，“要不然，我也回家去好了？”
宋斐連忙阻止，他可不想和樊煜兩個人獨處，他怕他等不到樊煜把事情解釋清楚，就半夜把人殺了，“別！和我下棋你不開心嗎？”
黑澤認真思考了一下，“确實挺開心的，這世上難得遇到棋術和我相當的。”
宋斐感覺自己有被罵到，但是确實無法否認，這世上難得有棋術和他爛到一起去了，他這輩子最愛下棋，但卻偏偏沒幾個人願意和他一起，“明天我們繼續下棋。”
宋斐最近幾天确實需要好好休養，樊煜聽見他說明日也要玩，便也沒再吱聲，“要下棋去暖房裏下，免得凍着了。”
宋斐瞥了他一眼，重新從坐墊下面的箱子裏把東西撿了出來，他一只手拉着鳳天，一只手抱着東西就走了。
黑澤也看了樊煜一眼，跟在他身後就走了，鳳天扭頭朝着站在原地的樊煜喊道:“師傅師兄，你快來一起玩！”
樊煜這才邁步跟上他們。
房間裏燒了炭火的感覺果然不一樣，宋斐走進來還覺得有些熱，他松了松身上披着大氅，将東西擺好便招呼黑澤，“快來下棋。”
黑澤又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樊煜，直覺神尊是有點不待見他了，“我感覺，我下棋的技術實在太爛了，要不然讓神尊陪你？”
宋斐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他……”
樊煜眼眸微擡，雖然宋斐下棋确實爛，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宋斐沒有明着拒絕，“你不想和我下棋就直說，浪費感情，我還讓你多悔棋了一次。”
黑澤在樊煜的注視下顫顫巍巍的坐在凳子上，和宋斐下棋，兩人為了贏就開始扯上了，漸漸将樊煜忘到了腦袋後面。
直到——
兩個人的争吵聲越來越大。
“你比我多悔棋一次，憑什麽？”
“我在那邊的時候已經讓你一次了。”
“哦，我忘了。”
“噓。”樊煜适時出聲，打斷兩個人之間的争吵。
宋斐扭頭看過去，天色早就悄悄的暗了下來，房間裏僅僅靠着夜明珠發出的光來照亮。
純白色的光暈籠罩着樊煜，像是月亮灑下來的餘晖，他靠坐在寬大的木椅上，一只手攬着早已熟睡的鳳天，另一只手攥着本書。
有一種良家少男等待夫君回家的感覺，宋斐咳嗽一聲，“明天再下吧，明天再下，困了。”
黑澤放松下來也打了個哈欠，“好。”
他嘴上是這麽說的，可心底早就下定了，要回家的主意，他感覺自己在這裏是多餘的，反正回去了白澤也可以陪他下棋。
于是第二天一早，準備去找黑澤繼續下棋的宋斐，推開房間就看着那空蕩蕩的床，陷入了沉默。
樊煜走他的背後，疑惑道:“人呢？”
宋斐扭頭狠狠剜了他一眼，“裝。”
他說的倒也沒錯，樊煜在此地駐了結界，黑澤如果是走得出去，那必然是他在其中助了力。
樊煜讪讪，看着宋斐又要往房間裏回的架勢，喊道:“有飯吃。”
宋斐往房間裏去的腳步一頓，扭頭向着飯廳走去，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粥，他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
但是樊煜倒也沒說是吃什麽，他不好發作，忍了下來，喝了兩碗。
鳳天雖說才出生沒幾天，但到底還是和普通的小孩不一樣，他把碗也一口咬來吃了。
這樣的行為對鳳凰來說沒什麽危害，但他連着喝了五六碗，都把碗啃了。
樊煜問道:“一會兒下山去采買些東西，你要一塊兒嗎？”
宋斐問道:“買什麽？”
“買點碗。”
“不是有嗎？”
樊煜含笑指了指正在啃碗的鳳天，“全被他啃壞了。”
宋斐看着他面前有着一個巨大齒印的碗，“妖也需要磨牙嗎？”
鳳天拍拍自己的肚子，“磨牙是什麽意思啊？”
宋斐解釋道:“就是牙齒很癢，需要咬東西。”
鳳天搖搖頭，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不是，是因為我餓啦。”
宋斐回想了一下，鳳凰幼崽該怎麽喂養，但年幼時上這些文字滿天飛的課，他就不愛聽，只囫囵的看兩眼，記個大概。
他平時又用不着養孩子，早就把這些知識抛出腦後了，實在想不出來，他想問樊煜，又礙于面子拉不下臉來，決定回房去自己翻書。
他一直沒說話，樊煜再次問道:“要不要一起去集市逛逛？”
宋斐點頭，“等我收拾一下。”
山上是常年的大雪，但是山下應該随着人間的四季一起入春了，宋斐想要下山就得換一身薄些的衣裳。
樊煜拉着鳳天站在門口等他，但是在房間裏的宋斐并不是同他說的那樣，而是從書架的一頭走到另一頭，他的手指在書脊上不斷的滑動着，“到底是哪一本啊？”
《妖族知識全集》
“好好好，就是你。”宋斐伸手将它從架子上取了下來，這本書十分厚重，光書脊便有人，四根手指那麽寬。
宋斐焦急的翻着，生怕樊煜在門口問為什麽還沒有換好衣服。
終于，他翻到了，“鳳族幼崽成長速度極快，需要吞噬寶物，用于獲取能量。”
宋斐暗暗記下，然後從櫃子裏随意抽了件衣服換上便走。
集市每七天只有一次，大家聚在這山腳下顯得格外熱鬧，鳳天太小了，站起來還到不了膝蓋高，便被樊煜抱在懷裏。
瓷器的制作工藝複雜，一般在集市上只有固定的那麽幾家在賣，但是宋斐根本不知道在哪裏，也不好開口催促，只能跟在樊煜身後。
樊煜帶着他們走走停停，一路上買了許多東西，但遲遲沒有買碗，在他又一次買了吃的塞到鳳天嘴裏的時候。
宋斐終于打斷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先買了碗再來逛。”
鳳天手裏還抓着那個蔥油餅，瞧見宋斐和他說話了，便伸着手将東西遞過去，“師傅，吃！”
宋斐想要拒絕，但是看着鳳天睜着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看向他，卻又狠不下那個心，最後張嘴咬了一點，“好吃，你自己吃吧。”
樊煜此時才說，“不要急，慢慢看，你有什麽想買的也可以買。”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給宋斐那箱子東西全是修仙界流通的貨幣，不是人界流通的。
他單手抱着鳳天，另一只手從袖子裏取出個布袋，“這裏面有錢。”
之前稀裏糊塗的時候，宋斐拿了樊煜的錢便也就拿了，可現在兩人之間詭異的身份容不得他這麽做。
宋斐拒絕道:“不用。”
樊煜知道他是臉皮薄，覺得尴尬，沒和他客氣，将袋子卡在宋斐的腰帶上，“給你就花。”
宋斐把布袋子扯下來，沒再推辭，默默把錢揣起來，氣氛變得更加詭異，沒有人再催着要去買盤子，兩個人就這麽默默的從街頭走到街尾。
樊煜推門進去的時候，裏面的人熱絡的同他打招呼，“仙人，你又來了。”
樊煜微微颔首，“我想買些碗碟。”
小二領着他們往裏面去，那裏的貨架上擺着各種各樣的瓷器。
鳳天看到那盤子上畫着的小魚，伸着手就要去拿，“我要，我要！”
宋斐将盤子塞到他手中，鳳天伸舌頭舔了一下上面的小魚，然後埋怨道:“這個魚一點味道都沒有，不好吃。”
小二順勢誇獎道:“幾年不見，仙人如今孩子都有了，這生的生龍活虎的樣，別家的孩子怕都比不上。”
樊煜點點頭，沒有過多解釋，只在餘光看到鳳天張嘴又要去咬盤子的時候，恐吓到這些人，阻止道:“不能吃。”
鳳天倒也聽話，乖巧的把盤子抱着，沒有再動作。
宋斐站在門口，瞧見樊煜在裏面挑挑揀揀，知道這裏不需要他費心思，他的視線落在外面的地攤上。
一塊通體雪白的石頭吸引了他的注意，那裏竟然附着得有空間力量在跳動。
宋斐蹲下，将這塊石頭撿了起來，握在手中仔細感受着，确定其中絕對蘊含着空間。
賣東西的是一個老奶奶，年過七旬，佝偻着脊背，她看見宋斐一直握着石頭沒松手，問道:“孩子，你要嗎？一百文就好了。”
“我要。”宋斐眉頭舒展開來，語氣也下意識的放輕松，這些東西在普通人手中，就如同廢石，但他還是打開樊煜的袋子，從裏面抽出一張銀票遞過去。
老奶奶還沒來得及接過宋斐手裏的銀票，就被打在攤子上的鞭子吓得往後退了兩步。
攤子上放着的還有木制品，碎屑擦着宋斐的臉飛過去，将那塊皮膚都磨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