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國師府新晉侍女  除夕夜舊人難忘

影簌回家沒幾天,就被陸七拿着錢莊賬單找上門。

“我确實說過你此行一路開銷由我承擔,但是這是否有些太過分了?”

賬單上明晃晃的好幾個零。

影簌自知理虧,但不想在陸七面前落下風:“我怕不夠用所以多借了些罷了,實際上就花了一點點,餘下的我會奉還。還有你給我的法器,也沒用掉。”

這下換陸七心虛了,他本意想用借貸壓一壓影簌的。

“咳咳,看來你此行很順利。”他來此是為正事,“我手頭有個任務,希望由你來做。事成可以抵消這些借貸。”

影簌掃他一眼,無言訴說着嫌棄。

“……我需要你扮演普通侍女進入夜坊司當值。”

就算陸七不說,她也是有這個打算的。結合三娘那得到的情報,她依然覺得夜坊司很可疑。懷疑歸懷疑,打算歸打算,理智告訴她應該去,感性告訴她別去。

“我……旅途勞累,需要休息一陣子。”

“夜坊司的大規模招工下月就結束,你可以休息一會兒,但千萬別錯過這個時機。”陸七拿出幾張單子,細細說着事項,“為避免懷疑,還需你進奴隸市場一周。牙婆我們打點過了,等宋年來挑人會優先推薦你。還有這顆幻顏珠,是我花大力氣弄來的,只要含在口中即可。身份問題我也托人處理好了,保證萬無一失……”

她聽陸七一條條地講着,時不時點點頭。這回的安排很齊全。只是,她不想見宋年。

清晨的奴隸市場并沒有多少人。

Advertisement

牙婆見到宋年來,忙起身歡迎:“大人,這些就是最後一批貨了。”她手指身後的奴隸籠子。

籠子裏全是任人買賣的少女。影簌所飾演的是一個叫彩雲的普通姑娘,家庭因前陣子的清河水患受災,被父母賣給人販子。

她從昨晚就開始準備了,一整天沒喝水,嘴唇幹裂,眼角泛紅,一副惹人憐惜的樣子。

宋年來到籠子前,牙婆打開籠子喚醒所有人。

“她們多大了?”

“這批都是二八年歲,身體康健,很會幹活的。”牙婆軟聲讨好宋年。

宋年粗掃了一眼,說道:“識字的舉手。”

旁邊幾個姑娘紛紛舉手,影簌故意慢了半拍舉手。

宋年叫牙婆找了些紙筆來,讓這些舉手的姑娘來些自己的名字。

影簌又刻意用左手來寫,還寫錯一個筆劃。

宋年是來尋聽話的仆從,所以這個人必不能是任何人的細作。像左利手這種特征明顯的奴婢一向不會被當作細作培養。寫錯筆劃,說明她認字,但不多,甚至愚鈍。結合之前的慢人一步舉手,說明自知愚鈍但為了能被看上而魯莽自薦。

綜上總總,不是一個優秀的奴婢。

而宋年需要的,是聽話,不是優秀。

影簌裝出一副緊張又期許的模樣,她慣會僞裝。

宋年一一看過衆人寫的字,在她的字前頓足:“筆劃錯了。”

牙婆“咿呀”一聲,用煙鬥戳影簌的腰:“真是笨奴才,字都寫錯!”

影簌害怕地縮起身,她此刻臉上的恐懼真的不能再真——将煙鬥想象成地牢的烙鐵,恐懼自會漫上心頭。

宋年果然看了過來,微微蹙眉。

如果他是帶着感性,一定會覺得她可憐而收了她。如果他是帶着理性,無外乎兩種思考方向——這是真是假——真的,此奴愚鈍且弱小,适合馴服;假的,此奴特點頗多,需留意。

無論怎麽樣,宋年都會記住她。倘若他真覺得她是裝的,也有後招。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要了。”

他沒點她。

看來一計劃失敗了。這不影響她繼續演戲。

影簌可憐巴巴地看着宋年,幹枯的嘴唇緊閉。

宋年頓足,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又指向她:“這個我也要了。”

影簌現在眼中的震驚不是演的。

牙婆完成了任務,高興地不得了,一口一個“老爺大氣”,将賣身契呈上。

她适時地表演震驚後的喜悅。

宋年帶她們回府,交給管事後便不再過問。

“這個老爺好像來頭不一般,咱們說不定發達了。”同行的姑娘議論着。

“你不知道嗎?這裏是夜坊司!”

“我第一次來京城,這是什麽地方?”

“皇宮腳下第一高的建築,國師府夜坊司!”

影簌附和地點點頭,拿出以前從說書先生那聽來的話:“酒醉黃金城,金迷夜坊司。”

“對對,看來我們是結上好運了!”

影簌在心中為這姑娘的天真哀悼,宋年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

一開始大家分配的都是尋常庭掃的活計,每過段時間,就有侍女被提拔到前殿。而前殿被抓到犯錯的侍女,也會根據情形發賣或者降職觀察。

影簌不想見宋年,因此日常工作也幹得極随意,沒事就瞎溜達增加管事的懷疑。一整個月,侍女來來回回換了好幾波,她依舊在後院洗衣服。

陸七有些按耐不住,催過她幾回。影簌無動于衷。

真不知道這國師府是天宮還是地府,引得這麽多人好奇。這一個月,她充分見識了京城勢力的複雜。這些侍女中,有一半以上都是背後有人的,剩下清白身的也會在這府中被影響,慢慢被其他侍女收買。其中,有一半是想來探查寶庫的,甚至還有約三分之一是來找不存在的“女主人”,其餘人的目的太雜她也不清楚——起碼,肯定也有人和她一樣,背後是皇子,為奪嫡之争而來。沒錯,陸七正是派她來,查查傳說中藏于夜坊司之下的皇族祭壇。

夜坊司是垃圾桶嗎?這麽能藏?

年關将近,夜坊司也忙碌起來。雖然影簌并不知道國師有什麽可忙的,但是忙碌意味着需要更多人手,她終于被提拔了。

立春那日,府裏承辦了一個宴席,她混到了前臺。

宴席上,陸七一直盯着她,她只低頭默不作聲。陸七不敢叫她,怕暴露了她的身份。影簌也不敢動彈,怕暴露了身份。雙方一直沉默着,直到宴席要結束,陸七假裝不盛酒力站不穩,影簌上前扶住他,才說上了話。

“進展?”

“無。”

“你到底有沒有行動?”

“伺機而動。”

“那你好歹也升到殿前啊,過幾天除夕讓國師帶上你,不然我們現在交流都難。”

“急不得。王爺莫忘了,您安插的其他侍女第一個休沐日就被清出去了。”

“……”

影簌扶着陸七上了馬車。短暫的會面結束了。

除夕很快就到,宋年應約去赴宮中官宴。

他點了幾個侍從跟着,影簌自然不在其中。

非常好!沒有宋年的除夕!

今天整個京城都放假,影簌都不敢想自己能玩得有多開心!要說夜坊司哪裏好,必是工資給的多!影簌拿着自己的荷包蹦蹦跳跳地上街了。

京城裏很熱鬧,到處都在放爆竹。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放過,但是忘了就當做是第一次吧。買了些爆竹,和小孩子一起點燃了。花火噼裏啪啦,少女和孩童吱呀哇啦。以前擔心在翡翠鏡裏放爆竹會搞得烏煙瘴氣,因此只看宋年的留影,現在她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放累了,又和那群孩子湊在一起喝八寶粥。

“姐姐,你怎麽不回家喝啊?”好奇的孩子無心問起。

影簌只能答:“……姐姐沒有家呢。”

喝完粥和小孩們告別後,又在街市逛了逛。在書肆看到了《青山記》,出于保險沒敢買,随便買了兩本店家推薦的時興的小說。有味齋在出售除夕特制糕點,這個就不是現在的她能買的了。轉悠了幾圈,發現也不是特別有意思。

回來的路上,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支蠟燭,一支,新年蠟燭。

明明,在拼命讓自己別想宋年了。

那張臉還是總出現在腦海中,捧着蠟燭對她說:“師傅,該點蠟燭了。”

紅燭意味着喜慶與幸福,驅邪避害,願年年如此夜,光亮徹明。

“人類的習俗真無聊。”

“別那麽說嘛,師傅,你來試試。”

她點燃了蠟燭。燭影中映出少年的身影,少年越長越大,嘴角笑意不變,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大膽。

他俯身在她身上,握着她的雙手。掌心的溫熱黏黏膩膩。

影簌推開房門,她的小姐妹吓得一激靈。

“彩雲?!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國師府的奴婢兩兩為組,鼓勵互相揭發。很明顯,她這位搭檔在做什麽不好的事。

“彩……彩雲,你,你不能……”搭檔意識到自己暴露,下意識求情。但她也知道,現在求情沒什麽用。

影簌嘆了口氣,看見小姐妹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擺正神色抽出頭上的發簪。

最近府內對叛徒的懲罰越來越嚴,會先杖責,然後關小黑屋禁閉折磨,最後再考慮發賣。

沖突一觸即發。但是普通的丫鬟怎會是她的對手?影簌幾個閃身就來到這姑娘身後,劈手奪下發簪後反制了她。

不一會兒,影簌就帶着她和物證交給了管事。

難得的除夕夜啊,偏要搞事。

出乎影簌意外的是,這個除夕夜發跡的叛徒不止一個。新春第一天,小黑屋裏充滿哀嚎。

揭發加降服叛徒,再加上奴婢空缺,影簌一下子升到了殿前。

其實殿前侍女幹的活和以前也差不多,就是打掃屋子做家務。只是,會經常看到宋年。這幾天休沐,宋年更是天天待在家裏。從前是修煉狂,現在是工作狂,休沐日還常常來書房,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