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掴掌
掴掌
“上周五領了結婚證,抱歉,今天才和大家說。”
裴以邁将結婚證拿出來,擺到桌子上。
暗紅色,在今天豐富的菜肴中間明明最不起眼,此刻卻輕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裴子天一家三人笑容同時凝固,呆呆看着本子,反應不過來。
薛經松了一口氣,但想到是裴以邁,又将那口氣提起來,終究還是逃不過裴家。
項豔看着薛千書無名指的婚戒,面色鐵青,隐忍脾氣,反思她是不是對這個女兒太過寵溺了,以至于将整個薛家的名譽扔到地上蹂躏。
裴賢禪閉上眼睛,重呼出一口氣,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腦子在努力思考着接下來要怎麽樣才能保全體面。
而整個桌子上,唯一帶有笑臉的,是薛憶。
她抓起一本結婚證,打開,仔細确認真僞,看看裴以邁又看看薛千書,比小孩子吃到愛吃的糖果還開心。
“你們真的結婚啦?!”薛憶不顧大人臉色,沖裴以邁二次确認。
“嗯,真的結婚了。”
裴以邁望向薛千書,還沉浸在她主動跳出來承認的驚喜裏,今晚,再大的風浪都值了。
“你們什麽意思?”裴承塵扔下筷子,轉向裴以邁,拽住他衣領,握緊拳頭要朝他揮去。
吓得薛憶起身拉拽裴承塵手臂,薛千書擔心他們受傷,跟着起身。
裴以邁掃了裴賢禪一眼,不反抗也不順從,直直坐着。
兩家被亂成一鍋粥的場面鬧得都站起來,裴子天并不阻攔,而是看着薛經,滿是不快。應素更是,礙于裴老爺子在場,她不能将原因說得太直白,畢竟繼承財産,不就是在詛咒…
“住手。”裴賢禪睜眼,嚴肅語氣逼停裴承塵,也定住所有人的動作。
此刻還在椅子上的,只有他和裴以邁,而裴以邁臉色比他還沉着,胸有成竹等着他發話,裴賢禪有一瞬間居然覺得很熟悉。
他将手帕拍到桌上,動作盡可能輕,但還是控制不住發出聲響,讓他們不得不乖乖聽話。
“拿過來我看看。”裴賢禪看着裴以邁跟前的結婚證說。
薛憶最先反應過來,拿着手裏那本跑過去,“爺爺你看!”
如同告狀,生怕晚了一步。
裴賢禪接過,打開,瞥一眼,将它退回薛憶手上,平靜說:“裴以邁,去書房等我。”
書房,裴賢禪教訓裴以邁和治愈裴以邁都在那裏完成。
薛千書是知道的,裴家沒人能靠近那個書房,或者說沒人敢靠近,只有他和裴以邁可以。
是不是,真的惹怒了裴老爺子?她擔憂望着起身的裴以邁。
裴以邁沒有反駁,推開還拽着他衣領的手,冷冷點頭,起身,拿起眼前的結婚證,給了她一個放心的表情,柔聲說:“薛憶手上那本,你拿着吧。”
如同是挑釁,又激起了裴承塵的脾氣,他要追上去,裴賢禪一拍桌子,吓得他迅速後退,收回手,一臉不服氣但不敢動。
等裴以邁到了二樓之後,裴賢禪才朝薛家這邊開口,“薛經,我這個小兒子不懂事,沒有走完流程就擅自和薛家的大千金領證,是我們裴家不對,對于這件事,我一定會給薛家一個交代。今晚是我們招待不周,這個家宴怕是吃不下去了,你就先帶着他們回去。”
薛經掃了一眼薛千書,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無奈點點頭,抱歉說:“承塵,聯姻的事情以後再說,千書也不懂事,希望…”
“薛叔叔,既然你們薛家沒有這個意思,為什麽當初逼着我結婚?現在我點頭了又鬧出這樣的事情?當衆要看我笑話是嗎?”
裴承塵看着薛千書,一字一句詢問薛經,眼底蓋不住的恨意打在薛千書臉上,她低着頭,努力躲避。
“承塵,”裴賢禪打斷他,“既然當初不願聯姻,今天也算合了你的意,就沒必要咄咄逼人了。”
薛千書不說話,對裴承塵,她沒有什麽可以抱歉的,本就是他不忠在先,她擔心的是薛家,裴子天和應素明顯生氣了,世交之情,不知道還能不能延續。
“回去。”項豔還算冷靜,走到她旁邊說完朝應素抱歉笑了笑,拽着她往門口走去。
薛經和薛憶也朝他們随口道別,前後腳跟了出去。
桌上只剩四個人,裴賢禪起身,挽了挽衣袖,“你們也散了吧,聯姻的事情到此為止,別給我瞎鬧。”
轉身,腳步沉重去往二樓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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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
眼見裴賢禪消失,裴子天将筷子扔到裴承塵臉上,恨鐵不成鋼。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薛家那麽大一個靠山,讓你早點結婚,你還給我鬧?就知道玩你什麽破酒吧,等裴以邁上來,你就真的只剩酒吧了。”
裴子天說話重,裴承塵聽得握緊拳頭,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應素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扶着額頭,內心發慌。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準确,她望向二樓,總覺得這次裴以邁目的不簡單,他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從眼神到體态。
往日他回來也只是匆匆吃了一頓飯便離開,從不交談,這次,光是三言兩語她能察覺到,他是真的做了準備,盡管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不過她肯定,不是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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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就在裴家不遠處,一家四口沉默着往院門走去。
薛千書低着腦袋,知道爸媽因為這件事不開心,也知道項豔剛剛沒開口是礙于面子,她摸了摸婚戒,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
薛憶還沉浸在目的達成的快樂中,一蹦一跳跟在旁邊,時不時拿着那本結婚證碰一碰項豔肩膀,要她看看。
項豔煩了,瞪了薛憶一眼,薛憶這才乖乖走路。
薛家,客廳,項豔讓傭人出去後,她将手拿包往茶座一扔,撞了茶杯落到地板,茶水混合碎玻璃,将剛買的限定包刮出了幾道長口。
薛經沒講話,坐到沙發中央,掃了一眼,為難。
一來他确實不想薛千書嫁給裴承塵,裴家的男子的名聲向來不好,要他們全心全意對妻子,這如同垃圾堆裏找金子。
二來薛千書擅自和裴以邁領證,薛家不是小作坊,怎麽算都是和裴家平起平坐,居然讓大千金加給一個私生子,任誰都知道将來的裴家落不到裴以邁手裏,這一出确确實實外界看了笑話,可不比嫁給裴承塵好到哪裏去。
“薛憶,回房間。”項豔冷冷轉身搶過結婚證,命令她離開。
長這麽大沒見項豔如此生氣,薛憶背後發涼,不敢頂嘴,只好給薛千書投去一個擔憂的眼神。
被項豔捕捉,她又催促了一句:“這時候還看什麽?管好你自己,別學她。”
薛憶委屈巴巴退到樓梯處,沒有徹底回房間,也沒有出現在他們視線裏,只躲在一旁偷聽。
“不關薛憶的事,您沒必要拿她撒氣。”薛千書小聲說,走過去要将地上的玻璃收拾好。
“站那。”剛到茶幾中間,被項豔一句話定住,“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
“明天和裴以邁去把婚離了,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不離。”
項豔說得輕描淡寫,她也回得輕描淡寫,好像誰都沒有發火一樣。
薛經站起來,走到她跟前,踩在碎玻璃上,看得薛千書心一緊。
“爸,你…”
“千書,你不是小孩子,知道和裴以邁結婚意味着什麽,別耍性子了。”
“……”
她沒回答,意味着她要陪着裴以邁去和裴子天抗衡,去幫着他搶裴家繼承權。
裴以邁明确說過,不是她就是薛憶,有什麽區別,這一步至少不用她們兩姐妹都變成棋子。
“聽話,明天我和裴伯商量,你們兩個去把婚離了,誰都不說就沒關系的。”
可能是見她沉默不語以為她要動搖,薛經往她跟前走了一步,離開玻璃碎片,抓着她肩膀哄着:“爸媽給你訂的婚事,肯定不是…”
“不離。”她又小聲重複了一遍。
“裴以邁一個私生子,憑什麽娶我薛家的正兒八經的大小姐?”
項豔終于提高了音量,失去耐性,朝她背影說出口心底真正的想法,“這些年裴家對裴以邁是什麽态度你自己不清楚?”
“憑什麽裴爺爺做錯的事情要他一個六歲小孩去還。”
薛千書轉身,咬着牙一字一句,這些年薛家不是不知道,還暗地裏讓她幫着些裴以邁,她以為至少爸媽不會想得那麽絕,原來在權勢面前所有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憑他媽媽沒進裴家門,裴老爺子再護着他又怎樣,裴奶奶離世那麽久了,裴家敢有他媽媽的牌位嗎?”
“沒有是他裴家作孽,私生子不是人?私生子就該被人踐踏?你們怎麽不敢去指責裴賢禪?裴子天當初差點也搞出一個私生子的時候你們怎麽不…”
啪—
不知道是她直呼裴老爺子大名還是她說到痛點,項豔兩步走過去,一巴掌打在她側臉。
她趔趄兩步,差點摔倒。細膩的皮膚不堪重擊瞬間留下了泛紅的印子,白裏透紅,還伴随着火辣的疼痛。
薛經來不及阻攔,愣在原地。
項豔也愣住,看着自己的手,又心疼又詫異。
她打了自己教養二十多年的乖女兒,就只是因為沒和她的意嫁給她想讓她嫁的人…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以前的毒媽媽,她盯着薛千書臉頰,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媽!”
薛憶跑出來扶住薛千書,又不敢摸她的臉,帶着哭腔抱怨,“你怎麽能打姐姐?以邁小叔就是比裴承塵好,我就不相信你們看不出來!”
“薛憶!”薛經也急了,強行讓薛憶閉嘴。
場面失控,薛千書意外沒有哭,小時候被教育着對裴以邁好些,有什麽吃的多帶着他,是爸媽出于善良,可現在要她嫁給裴承塵…
和她被裴以邁威脅的那晚有什麽區別呢?
很失望,她拍了拍薛憶後背,小聲安慰說了句:“沒事,不疼。”
再對薛經和項豔肯定說:“我不會離婚的,今天大家都不在狀态,我先回去了,如果你們不同意這門婚事…”
狠話出不了口,她停了一下,拐着彎說:“裴以邁在我這裏,從來就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說完走出薛家,在寒風呼嘯的黑暗中獨自去往和裴以邁約定的地點。
另一邊,裴家二樓,書房。
裴賢禪對着房間內的牌位,命令裴以邁,“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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