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程墨死了?

程嬌只覺得天旋地轉, 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下來,她扛不住直接病倒, 柳玖去香榭居照顧程嬌,不住的嘆氣:“你不必如此,他乃是邊防将軍,遇到這種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的, 皇上定然會為他讨回公道。”

程嬌蒼白着臉, 閉上眼睛一顆淚滑過太陽穴, 她聲音微弱:“我累了,恕嬌兒無法行禮。”這便是在趕客了。

柳玖讪讪然,她無聲嘆息,給程嬌掖了掖被子,“那我便走了, 你有什麽需求, 着人去告訴我。”

程嬌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柳玖猶豫片刻, 還是離開了香榭居。對她來說程墨死了并沒有壞處, 他已死将軍每年的俸祿全歸她一人,朝廷也會每月下發撫恤金, 畢竟程墨對朝廷貢獻大,作為将軍府的遺孀, 柳玖并不會過的很差,她就是一輩子這般過去,也是不差的。

而程嬌想的則不是這些, 她在想是不是因為她主動寫信所揭示的真相讓程墨無法接受,所以在會在戰場無法集中注意力被殺,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

程墨怕是不會死……

被滿滿的內疚淹沒,程嬌病的愈發嚴重,到最後已經下不來床榻,危敘言亦沒了聲息,兩人的聯系幹脆就斷了,程嬌有股不好的預感,但她到底沒有動作,纏綿病榻整日吃藥度日。

柳玖風風火火,把府邸的兩個小妾攆出府,這下整個将軍府都是她做主,與此同時程墨的屍首終于被運回了京城,程嬌說什麽也要爬起來進宮去看看程墨。

柳蘇見到程嬌的時候,是在安放程墨屍首的隆安殿,她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程嬌,即便是臉色蒼白,色露病弱,整個人幾乎快要站不住,也完完整整的給柳蘇行了禮。

柳蘇微微嘆息:“起身,去看看你父親。”

程嬌眼睫微微顫抖,唇抖動兩下,卻是什麽都沒說,起身時踉跄了一下,雲兮險些扶不住她:“小姐……”帶着哭腔。

不管不顧的撲到棺木旁,程嬌看到安靜躺着的程墨,已經沒有生命的特征,他腰間還挂着程嬌臨行前給他繡的香囊,程嬌記得自己走前跟他說,等他從邊城歸來,就想跟他說一件事情。

要說什麽呢?當然是說關于自己的婚事,她想嫁給危敘言,程墨不喜歡危敘言,兩人政見不同,在朝廷上就不對付,程嬌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結果沒想到她連說話的資格都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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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的眼睛,再也睜不開。

她為什麽要做那個決定?為什麽要把真相揭開?

程嬌緊緊捏着棺木木板,忽然就對着程墨的屍首痛哭出聲,“爹爹!”

程嬌哭的像是一個失去全世界的孩子,其實這個形容也并沒有錯,沒有母親,父親跟着去世,也基本是這樣了,丢失了全部,柳蘇站在隆安殿門口,心情複雜得很。

她撫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忽然眼圈兒一紅,也險些掉下眼淚,可能是被這股氣氛給影響到了。

程嬌的聲音不斷,到最後嗓子都沙啞不堪,卻無法停止哀恸之情,一旁的雲兮也聳着肩膀小聲哭泣。

柳蘇吸了吸鼻子,回過頭去,只看到程嬌歪着倒下的身子,她一驚,忙叫人:“杏兒!!”

杏兒連忙着人去扶起程嬌,柳蘇道:“差人擡到景秀宮,許是身子不好了,把張太醫叫來。”

春兒利索的答應下來:“哎,奴婢這就去。”

程嬌陷入昏迷狀态,張太醫很快就來了,給把了脈博,嘆了口氣跟柳蘇說道:“程小姐這是身子虛弱,扛不住了憂思過度才昏迷的,還是需要補一下身子才是。”

柳蘇蹙眉,問一旁的雲兮:“你們小姐幾日不曾進食了?”

雲兮抽噎了一下,老實回答:“回娘娘的話,有七八日了,每日都只勉強用幾口,總是說吃不下,奴婢也沒有辦法。”

原始一直不曾進食,這就怪不得了,張太醫捋了捋胡子道:“老臣這就開一貼溫補的藥,熬了吃下就能好些,關鍵還是得進食,身子才不至于扛不住。”

柳蘇點頭:“也好,春兒,你去跟張太醫拿藥,杏兒你去叫膳房準備膳食,要清淡些的,”說着她想到一點,“對了,加一道鴨絲錦榮粥。”

雲兮一怔,愣愣的抹幹臉上的淚珠,小聲:“謝、謝謝皇後娘娘。”她怎麽知道自家小姐喜愛鴨絲錦蓉粥呢?

杏兒和春兒兩位宮女飛快領了命令離開景秀宮。

柳蘇沒搭理雲兮,她就坐在床榻邊的圓墩上發呆似的,時不時撫摸兩下自己的肚子出神。雲兮這會兒覺得不好意思了,“皇後娘娘,要不這兒留給奴婢一人便可,您……”她也瞧着柳蘇懷有身子怕是不大舒适,這般坐着。

柳蘇擺了擺手,“不必。”

程嬌這般,柳蘇總是放心不下……也不知道為什麽,程嬌對她好,她也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如此,雖然最後因為溫景的緣故,程嬌并沒有真的幫到她,但是她是真的存了幫她的心,最起碼叫程墨答應了放她走的。

一碼歸一碼,柳岚走了什麽事情,跟程嬌也實在沾不上聯系,柳蘇這一點還是能分得清的。

而且……程墨死了之後,她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真的孤苦無依了,察覺到危敘言并不是原著中那麽完美無缺、深情不移之後,柳蘇的這個感覺更甚:程嬌有點可憐。

當然這些心裏話不能說出來,柳蘇還是能明白的。

柳禾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實際上他已經接連好幾天做夢,每天每天都夢到柳蘇,睜開眼是她,閉了眼還是她,折磨的他痛苦不堪。

他夢到風和日麗的一天,豔陽高照,十六歲的柳蘇和十三歲的柳玖對峙。

因為春兒不防将湯水撒到了柳玖的裙擺上,年幼的柳玖勃然大怒,“來人啊,把這個蠢貨給我拖下去杖斃!!!”

十六歲的柳蘇在柳府待着,唯有春兒待她真情實感,處處為她着想,相對比奴婢來說,春兒更像是她的姐妹更恰當,她自然不願意春兒因為這麽一點點的小事被處死,于是柳蘇攔了下來。

“玖兒,春兒她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放過她?此番我代她給你道歉。”

“道歉?道歉是不夠的,你也可以呀,你就自打巴掌,一百個,杜若,給我數着。”柳玖巴掌大的小臉上帶着嚣張,抱着手臂看着柳蘇。

柳蘇愣了一下,咬唇不動,春兒跪在地上哭泣着,不敢說話。

“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春兒我就帶走了!”柳玖催促。

“我打。”柳蘇咬了咬牙,伸出手開始一下又一下的扇自己的臉。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

這把掌聲一下比一下響亮,打在柳蘇的臉上,更痛在柳禾的心裏,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又為什麽在這種地方,做這種夢,讓他眼睜睜的看着柳蘇受苦,比淩遲他更叫他難受。

他不知道小時候那般可愛的妹妹柳玖會這樣嚣張跋扈,嬌蠻不可理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百個巴掌才結束,柳蘇臉紅腫不堪,她快哭出來卻忍着沒有哭,勉強擡着下巴:“可以了?”

柳玖笑了,左看右看柳蘇,露出惡劣的表情,忽然伸出手用力的推了一下柳蘇,柳蘇不察,直接狼狽不堪的順着臺階翻滾下去,尖叫聲和呼痛聲交織,柳玖惡作劇得逞,立馬提着裙角逃跑,邊跑邊笑。

臺階很平,到沒有叫柳蘇如何受傷,額頭流了血,頭暈暈的,腳也歪到了,她趴在地上站不起來,春兒哭的滿臉眼淚:“小姐,小姐,奴婢對不起你!”

柳玖沒有受到懲罰,不僅欺負了柳蘇,她還倒打一耙讓賀霜霜愈發的厭惡柳蘇,顧老夫人縱然覺得柳玖嬌蠻了些,卻更覺得柳蘇扶不起來,軟趴趴的叫人惡心,無論如何也不想正眼看她。

醒來之後的柳禾蜷縮着身子,猛地睜開眼睛盯着空空如也的帳子,眼眶裏全是血絲。

到了這一步他不得不承認,林若幽說的全都是對的。

她說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愛,是自以為保護的疏遠,和男人一事無成的溫柔。

不湊巧柳禾全部都占了,他什麽都沒有,身份地位比不上溫景,還在她人生最艱難的時刻缺席,他是沒有資格得到她的芳心的。

聽說在皇上身邊,她過得很好,他也應該知足,不再打擾。

是的?柳禾?

程嬌醒了,腦子裏一片漿糊,她想了很多,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就愣神似的看着頭頂的帳子,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進宮了,她猛地坐起來,不差頭劇烈眩暈起來,險些從床榻上跌下去。

柳蘇在旁邊眯着眼睛,抱着奶茶喝,還出神想着事情,倒是被程嬌的舉動給吓得險些撒了奶茶,忙撫着肚子站起來:“你醒了?”

程嬌臉色蒼白,緊緊抓着身下的床單:“皇後娘娘?”

“我、我怎麽在這裏?”她扶着自己的額頭,表情有些痛苦,“我、我……”她發現自己躺在皇宮的床榻上,立馬覺得不恰當,說什麽也想下床。

柳蘇連忙阻止:“你幾日不曾用膳了,身子無力的很,怕是連站都站不穩,又何必強撐?快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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