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半敞的窗外, 夏夜悶熱的微風吹進房間,蟬鳴像聒噪的雷聲,群玉擡手揉了揉耳朵, 不知是被蟬鳴聲吵到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那段話。

其實她說要去誇別人做飯好吃, 就是賭氣開個玩笑。

畢竟誰也受不了一直被拒絕。

陸恒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說出來的話卻越聽越不正常。

莫名其妙複述了一遍她今晚都吃了什麽,隐蔽地諷刺她分不清菜品好壞, 不好吃的東西也能吃那麽多。

群玉知道, 陸恒并不嫌棄她吃得多。他自己做飯的時候, 她吃得越多他分明越高興來着。

所以,他在意的, 或許是她樂颠颠地吃了很多別人做的飯?

不知為何,群玉暗暗的有些高興,覺得自己在陸恒心裏還是有分量的。

她嘗試解釋一下:“我從小飯量就大,肚子餓的時候, 味道一般的東西也能吃很多, 絕對沒有覺得驿站廚房做的飯菜好吃的意思。”

陸恒坐在臨窗位置, 夜風帶起他鬓角碎發,輕拂在冷白面顏上,透着幾分飄然的意味。

他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目光沉沉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幹嘛莫名其妙說那一段話。

好像在那一瞬間,忽然有點焦慮。

很不符合他素來的穩重淡漠。

“無事。”陸恒的語氣恢複了徹底的溫潤,“你愛吃什麽, 想吃多少,都是你的自由。”

“那你為什麽那麽細心地記着我晚飯都吃了什麽, 吃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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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恒莫名噎了下,微微側過頭去,棱角分明的輪廓映着窗外素淨的月光:

“在下天生記性好,過目不忘。”

“哦。”群玉也不揪着不放,眼睛一眨,小嘴叭叭便誇了起來,

“那你應該記得我說過你做的飯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飯,你就是我心裏最厲害的廚子,如果你把我一個人可憐巴巴地丢在璧山派,讓我再也吃不到全世界最好吃的飯菜,那我往後的歲月只能以淚洗面,數不清的眼淚落到地上逆流成河,總有一天會彙聚成洪水把璧山派全淹了,而你這個全世界最厲害的廚子就是造成這一人間慘劇的罪魁禍首。”

陸恒:……

青雁此時正落在窗臺外邊看風景,聽見群玉這麽一串浮誇造作的“深情告白”,它被尬得爪子一滑,差點從窗臺上掉下去。

反觀坐在窗邊的英俊青年,雖然極力控制着表情,仍有一邊唇角壓不住地向上翹了下,耳垂染上一抹淺淺的紅暈。

活像被下了降頭。青雁心想。屋裏這兩人,屬實都不正常。

見陸恒被她誇得心情不錯,群玉忙不疊說:

“明天就要去璧山派報名了,現在可以給我一張偷天換日符了嗎?”

陸恒抿了一口茶,沒有立刻答複。

“我絕對不會拖累你的。”群玉信誓旦旦道,“我有青雁,還有魚煞劍,我不僅能保護好自己,還可以保護好你。只要你讓我跟着你,每天吃得上飯,我什麽都願意做。”

如此掏心掏肺的話語,甫一落下,群玉突然感覺耳後襲過一陣涼飕飕的陰風。

陰風之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陰恻恻的冷笑。

群玉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心裏正有些納悶,就聽陸恒好似完全沒察覺,正色對她說:

“璧山派三年一招新,錯過這一次,可就要等到三年後了。”

“我知道。”群玉頓了頓,話音一轉,“也不算錯過,我今年進去當外門弟子,萬一又不想走了,我就留下繼續修行呗。”

她這話就是随口一說,心裏清楚得很,吃陸恒做的飯比修行成仙重要多了,她斷不可能放棄前者選擇後者。

一番談判下來,陸恒終于松口,答應給她一張偷天換日符。

這便是間接允許她從此以後跟在他身邊了。

群玉回到房間,從煩躁得睡不着覺,變成高興得睡不着覺。

一陣微風送進屋,青雁乘風飛到群玉床頭,輕聲對她說:

“我剛才在窗外,感受到了一絲鬼氣。”

“真的有啊?”

經歷了怨村之事,群玉一想到鬼就渾身難受,“我剛才在陸恒房裏,似乎也察覺到了。”

青雁的神情卻并不警惕:

“也許是因為魚煞劍的關系。魚煞劍煞氣太重,很可能引來周遭的游魂向它靠攏,前來朝聖,就和凡間人類敬拜神明一個道理。”

群玉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我還以為我把魚煞劍的氣息壓制得很好呢。”

說罷,正好趁着睡不着覺,她從靈脈中取出魚煞劍,坐在床上反複練習壓制魚煞劍的劍氣。

明天就要去璧山派報名了,順利的話當天就能入派成為弟子,她必須确保魚煞劍像一條黑漆漆的廢鐵一樣毫無靈力外散,絕不能引起旁人,或者旁鬼的注意。

-

翌日,清晨。

群玉沒睡幾個時辰,天不亮就醒來,梳洗一番便去找陸恒。

未料到陸恒比她起得還早,不知何時便出門了,房裏空無一人。

他有萬象乾坤戒,走到哪兒都是一身輕松,不帶任何包袱。群玉立在陸恒房中,看着空蕩蕩的屋子,茶杯是幹淨的,床鋪是整潔的,他人一走,住過的地方幾乎不留下任何痕跡,好像從未有人來過一樣。

群玉忽然有些心慌,真怕陸恒出爾反爾,就這麽把她抛在這兒了。

她拖出凳子,坐在陸恒房中的桌子旁邊,身子漸漸弓下來,趴在桌上茫然地盯着茶杯,心說我就等一個時辰,他要是沒回來,我就自己去璧山派找他。

群玉把臉壓在手肘上,心髒好像被看不見的手攥住了,汩汩地往外冒酸水。

只等了一刻多鐘,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群玉騰地一下站起來。

陸恒踏進屋內,身姿高挑飒落,高束的烏發在腦後輕晃了下,淡薄的晨曦斜斜照在他臉上,落下的陰影也像工筆畫就,好看極了。

“你怎麽在這兒?”陸恒愣了下,盯着她左半邊臉上壓出的一道紅痕,忍不住笑了聲,“早飯已經做好了,吃完我們就出發吧。”

熱騰騰的筍肉餡卷餅和紅豆茶湯存在萬象乾坤戒中,取出來的時候還冒着淡淡白煙。

群玉捧起卷餅大口吃起來,前不久還一縮一縮冒酸水的心髒忽然又被什麽東西塞得特別滿,滿得都要往外溢糖水了。

将近午時,一行人歷經千難萬險,終于到達了璧城。

紫雲門修士向群玉陸恒告別,回師門複命去了。

紫雲門和璧山派素來不對付,未免打草驚蛇,陸恒沒告訴他們妖鼎此時就藏在璧山派之內的事兒。

午飯之後,陸恒和群玉沒有午歇,直接趕到璧城以西的璧山之下。

這是群玉人生中第一次看見傳聞中的靈山。

山高不見頂,有懸崖峭壁,怪石嶙峋,也有密林巨樹,飛湍瀑流,袅袅的雲霧籠罩在山峰間,日光透過雲霧落下來,顯得燦爛而缥缈,仿佛平添了一股純澈的仙氣。

光是站在山門口朝上望,都能感受到豐厚的靈脈流轉,清清潤潤的靈氣滋養着人的筋脈,無時不令人感到通體舒暢,心曠神怡。

這便是靈氣豐沛的地方,果真名不虛傳。

群玉感嘆了一會,收回仰望的目光,落向山門前的熙熙攘攘。

山門此時還未開,今日的新生報名從午後申時才開始。

數不清的求學者從五湖四海趕來,提前守在山門前,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交流修行心得,或是高談闊論些群玉聽不懂的話題。

幾乎所有人都是錦衣玉袍,氣度不凡,群玉和陸恒穿着樸素布衣,身後沒有書童或随從跟随,踏入人群之中,簡直像兩個鄉下來的異類。

尤其這兩個異類,模樣還生得一等一的好,青年俊俏宛若畫中仙,少女美豔不可方物,他倆走到哪兒,無數道目光便跟到哪兒,而他倆渾然不覺,一路上不和任何人交流,徑直走到山門旁一顆巨榕之下,交頭接耳起來。

青雁變作山雀的樣子,剛才在人群之上盤旋了幾周,開啓靈感來來回回地感應,已經幫陸恒和群玉選好兩個有靈根,但資質一般的少年和少女,用以偷天換日。

璧山派招生的初試是照映靈鏡,有修行天分但資質一般的學子會收作外門弟子,資質比較好的有可能成為內門弟子,需要在下一輪測試中觸摸鑒魂石,根據靈根資質的不同特點,進入不同的宗系學習。

陸恒的偷天換日符,只能騙一騙映靈鏡,過不了鑒魂石那關。

而且此符時效有限,只要掌握好時間,就不會害得那兩個少年少女落選。

現在的問題是,偷天換日符需要貼身放置才能産生效用,他們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符塞到那兩人的衣服裏頭?

群玉正尋思着偷偷把這兩人打暈拖到陰暗角落裏為所欲為,卻聽陸恒胸有成竹道:“我已經想好法子了。”

“除了貼身放置,将此符燒成灰吞入腹中,亦能産生效用。”陸恒這般說道。

群玉:?

我怎麽覺得你在把簡單的問題困難化?

炎炎夏日,酷暑難消,只見山門西側的一棵巨榕下,一位高挑英俊的素衣青年突然憑空變出了兩張桌子,兩排木架,一塊桌布和一面幡旗,一番倒騰之後,這些東西組裝成一個幹淨整潔的攤子,幡旗挂在外面,旗子上龍飛鳳舞寫着兩列字:

鮮果冷飲。

一碗十文。

群玉立在一旁,目瞪口呆,佩服得想要鼓掌。

她嚴重懷疑,陸恒可能早就想在璧山派門前擺攤賣冷飲賺錢了,讓那兩人吞下符紙的計劃根本就是順帶的。

眼看陸恒一件一件從萬象乾坤戒中取出十來種早已切好的水果,再抱出一個又一個裝滿各色新鮮果醬的陶罐,群玉一邊鼓掌,一邊總算想明白他今天大清早跑出去不見人影是幹嘛去了。

山門外的其他求學者,看到這一幕,無不是嘴角抽搐,嗤笑紛紛。

搞了半天,這兩人原來是來擺攤賣冷飲的,難怪打扮得那麽窮酸。

陸恒的攤子擺好之後,雖然吸引了無數視線,那群人卻光看着,礙于身份,沒一個人主動走過來買他的路邊攤。

第一個走向他們的人,竟是璧山派負責守門的修士。

“誰讓你們在這兒擺攤的?”他面露不耐,疾聲驅趕道,“璧山派是名門大宗,你們這樣很影響門派形象知不知道?快點搬走。”

“好的。”陸恒心平氣和,三下五除二調好一碗林檎味兒的冷飲遞給他,“兄臺莫急,先喝碗冷飲消消暑吧,免費的。”

天空火傘高張,修士确實熱得口幹舌燥,沒多想便接過冰碗,仰頭灌入一口。

群玉眼睜睜看着他的表情從不耐煩,轉變為震驚,再變為陶醉,最後定格在狂舔空碗的七分癡迷和三分不好意思。

這碗冷飲,不僅清甜絕美,令人口頰生香、神清氣爽,那股冰淩淩的感覺,似乎還蘊含着清冽缥缈的仙氣,一碗下去,修士覺得自己筋脈通暢了,靈海開拓了,靈魂升華了,這哪裏是冷飲,簡直是人間難得一遇的仙品!

青雁落在榕樹枝幹上,不忍直視地道:拿仙劍的劍意冰鎮的冷飲,能不帶點仙氣嗎?

“二十碗,我買二十碗,能打包嗎?不,還是不要打包了,我叫師兄弟們下來當場喝。”

修士意猶未盡地吧唧着嘴,爽快付錢之後,還對陸恒揖了兩下,讓他就在此地等候,千萬不要走動,他去去就回。

有了修士這單開門紅,山門外的求學者紛紛好奇地圍上來,抱着試試看的心态買了一碗兩碗之後,冷飲攤前的場面愈發不可收拾起來。

被選中和群玉交換靈海靈根的少女也走過來買了一碗,在陸恒的遮掩下,群玉眼疾手快地将符紙灰撒入碗中,攪和得完全看不見了,再将碗遞給她,親眼看着她将冷飲一飲而盡,然後點評道:

“似乎有點怪怪的?但真的很好喝啊!”

冷飲攤的生意越來越好,不到半個時辰,幾乎所有前來報名的學子都買了個遍。

然而,被選中為陸恒提供靈海靈根的那個青年始終沒有過來。

他站在離冷飲攤最遠的地方,獨自踱來踱去,手裏捏着本秘籍,時不時翻看兩眼,瞧着似乎很緊張,根本沒有心思買冷飲喝。

群玉盯着他看了許久,輕聲說:“要不,讓我過去使個美人計?”

青雁:“我覺得我使一陣風把他刮過來比較靠譜。”

群玉乜它一眼:“怎的,看不起我的美貌?”

青雁垂眸裝乖:“沒有的事。主人,外面太陽大,我是怕你曬壞了……”

“他過來了。”陸恒突然道,“你們看他,臉色是不是有些奇怪?”

群玉擡眸,只見那青年剛才還在太陽底下踱來踱去,這會兒忽然轉向他們,面色極為蒼白,邁着虛浮的腳步,仿佛飄一般地走到了陸恒的冷飲攤前。

陸恒裝作若無其事,溫聲道:“兄臺喜歡什麽口味?”

青年僵直的目光在琳琅滿目的果品之上掃來掃去,許久才伸出右手,僵硬地指了指放在角落的紅心李子,同時微微提起唇角,流露出幾分古怪邪異的媚态。

調好冷飲,放入符紙灰,陸恒和群玉看着他在攤位前将李子飲料一飲而盡,心中皆是松了一口氣。

誰知,青年喝完冷飲,放下碗朝前走了沒幾步,突然狠狠掐住自己的脖頸,喉間溢出嘶啞的呼痛和喘息聲,然後身形一歪,轟然倒在了地上。

“這……莫不是冷飲裏有毒?!”

圍觀群衆大叫道,其中幾乎所有人都喝過冷飲,面色一瞬變得慘白,驚恐不已。

陸恒和群玉緊忙跑過去,将那青年翻身面朝上,一邊掐他人中一邊問:

“兄臺,你怎麽了?哪裏難受?還能說話嗎?”

“呃啊……李子……呃,我怎麽會……吃李子……”青年聲嘶力竭道。

“你說什麽?”

“我……呃……對李子……過敏……”

……

你自己挑的水果,這不是神經有病嗎?

圍觀群衆一個比一個無語凝噎,好在冷飲無毒,他們提起來的心可以放下了。

陸恒将青年扶起,送到樹下陰翳處歇息。

群玉跟着他,右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引出魚煞劍,稍稍釋放靈力。

在煞氣的指引下,群玉猛然回頭,看到了漂浮在冷飲攤上方的一抹烈紅身影。

“姜七?”

群玉大驚,“你不是入輪回了嗎……”

“還沒呢。”姜七掀了掀裙擺,飄到群玉斜上方,淩空坐下,“我昨日确實去了趟冥界,你猜怎麽着,鬼王這兩天竟然失蹤了,冥界亂成一團,指引我的鬼差根本沒空理我,我就趁亂跑出來了。”

群玉:……

就見姜七忽然飄到樹後,落下來,然後變出一具真實的身體,慢悠悠地走到群玉等人面前。

“這裏的太陽太烈了。”她躲在樹蔭下,和群玉說話的時候,語氣還算恭敬,

“我知道你們想把那個男人引過來,就幫了你們一點小忙。”

群玉剛才就猜到,那人好像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奪舍了,沒想到竟是他們的老熟人。

“他運氣太差了,怎麽偏偏選到李子。”群玉咕哝道。

“哈哈,不幹運氣的事兒。”姜七笑道,“我附身他挑水果的時候,能感覺到他好像特別不喜歡李子。你也知道,我就喜歡折磨男人。”

群玉直直盯着她,就見她緊忙解釋了句:“我已經改惡向善了,不殺人,就是作弄一下他。他的魂體好着呢,死不了。”

“行吧。”群玉松了口氣,“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話音落下,許久沒有得到回複。

陸恒此時也來到群玉身邊,看到姜七,眸中閃過一抹驚訝。

姜七倚靠着樹,清麗而蒼白的面容透着幾分悵然: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點不想喝孟婆湯,不想忘記姐姐,還有那些姐妹們。我本來打算回到怨村,繼續陪伴姐姐,可是姐姐好像把怨村整個抹去了,我找不到她在哪,想想還是不要待在她身邊比較好,她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待在封印裏,我在她身邊的話萬一又引來禍事……”

“我在人間無處可去,飄了小半天,就想到了你。”姜七擡眸看着群玉,“你給我的香皂還挺好用的。既然我不能陪着姐姐,我想,要不我就守着她的玉骨吧。”

群玉心說,大可不必。

她畢竟是生吞了姜七一只手臂一顆腦袋的人,誰知道姜七表面上裝得溫柔乖巧,心底裏是不是藏着奪回腦袋報仇的心思呢。

正當此時,不遠處傳來沉重的摩擦聲音,璧山派巨大的山門在衆人面前漸漸開啓,一陣山風從門內湧出,清氣滌蕩,幾位青衣修士乘着風緩步走出山門,領頭那人神清骨秀,瞧着修為不低,朗聲對山門前的衆人說:

“諸位英才請到山門左側列隊,報名現在開始。”

說罷,只見雲煙缭繞間,一張寬闊的古木方桌赫然出現在山門以左的空地上,兩位青衣修士坐在桌後頭,令有幾個資歷淺的外門子弟引着衆人,到方桌之前排隊報名。

姜七鮮紅的身影已不知飄去何處,群玉摸了摸涼飕飕的脖頸,不再管她,跟着陸恒收拾好攤位,擠到人群末尾排隊報名。

陸恒排在群玉身後,就見她烏發如雲的腦袋晃來晃去,忽然回頭對他說:

“陸恒,我聽到旁邊那群人在閑聊我和你的關系呢。”

“他們說了什麽?”

“說我們可能是兄妹。”

也有猜測他倆是夫妻的,但是群玉沒好意思說。

她眨巴眼睛,烏黑的眸子微微上揚,仰視着陸恒,低聲說:“我覺得,我們倆确實可以僞裝兄妹,這樣進門派之後就可以經常見面交流,不必擔心引人閑話了。”

陸恒點點頭,覺得很在理。

過了不久,群玉排到方桌前,青衣修士遞了張紙給她,讓她在上面寫下自己的籍貫和名字。

只有紙,沒有筆,群玉在紫雲門修士手裏見過這種東西,只需要伸出手指在空中寫寫畫畫,墨跡就會自動落到紙上。

青衣修士淡淡睨着她,見這美貌異常的布衣少女神情十分淡定,雖打扮得像個山野村姑,卻比那些書香門第的高貴子弟還要冷靜自如,完全不似前幾日來報名的山野小民那般一驚一乍。

他心底不禁高看群玉幾分,垂眸浏覽她寫下的幾個字。

籍貫:西順府,豐安鎮。

名字:許……

群玉的食指頓在半空中。

寫下了姓氏之後,她才想起來此行乃是混進璧山派調查妖鼎,調查完了就得走,且不說調查期間會不會捅出什麽簍子,就算順利走人了,璧山派找不着她,難保不會把此事傳訊給她爹娘。

群玉真想把前面這些字塗掉,可是當着青衣修士的面,她又不敢這麽做。

最後,她只好硬着頭皮,給自己起了個新名字。

她很喜歡吃餅,希望以後能吃到更多更好吃的餅。

所以就叫。

許多餅。

吧。

……

青衣修士低頭瞥見這行字,默默收回了剛才認為群玉很有氣度的想法。

群玉報完名就讓開位置,陸恒走上前去。

她站在一旁等陸恒,同時探頭探腦地看他在紙上寫的什麽。

陸恒擡起手,瘦長白皙的食指在空中一劃一頓,賞心悅目。

籍貫:西順府,豐安鎮。

群玉愣了愣,才想起來,他們要僞裝兄妹的話,籍貫确實要填的一樣。

然後是姓名。

只見陸恒食指并未停頓,冷靜異常地在半空中寫下了三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字——

許、多、錢。

……

許!多!錢!

青衣修士的臉徹底僵住了。他望着這個布衣青年,正感嘆着他的身形是多麽的高大英冷,氣質是多麽的俊逸超塵,面容更是宛若神仙下凡,俊美脫俗清冷如霜,誰知此般人物,竟然是前面那個村姑的親哥哥,還有一個和她一般俗不可耐土味異常的名字。

他們的爹娘啊,人在做天在看,你們這樣會毀了孩子一生知道嗎!

另一旁,群玉傻在原地,腦殼一陣嗡嗡響。

她原想的是和陸恒僞裝表兄妹來着,沒想到陸恒一出手就是随她姓,還給自己起了個酷炫無比,一看就令人忍不住心生向往的好名字。

山間清澈的靈風攜着一股淡淡的夜息草清香拂過群玉面門,她呆呆地仰着臉,就見陸恒填好了表,牽着一絲清淺笑意朝她走來。

“走吧,多餅。”

他溫柔道,“我們去那邊準備初試。”

“哦。”群玉揉了揉臉,心髒砰砰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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