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現實01

戚樂這次醒過來的時候，用的時間比上次要短一些。

她看了看表，撇開腦中亂糟糟的思緒，立刻按了鈴。當值班護士自認倒黴急匆匆的趕來，溫聲細語問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的時候——戚樂頭也不擡地說：“我要重做一遍檢測，數據沒問題的話，我要出院。”

護士因戚樂提出的要求微微變了臉，她不贊同道：“你從重症室出來還沒有幾天，就算數據平穩了，即刻出院也太——”

戚樂本來想直接駁斥回護士的話，話臨了卻不知為何又吞回了肚子。

她沉默了會兒問：“那我要怎麽才能出院呢？”

護士完全沒想到戚樂忽然間就配合了，這讓原本做好了一場拉鋸戰的她一時反而無所适從。反應過來後，護士解釋道：“至少也該有醫生的同意吧，實際上最好還有家屬的同意簽字……”

戚樂又問：“如果我就出去一晚呢？”

護士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醫生同意，你再在免責聲明上簽個字，倒也可以。但是，我還是不建議你離院。”

護士這話說的倒是真心。

戚樂頓了一會兒，對護士說：“那我早點回來。”

護士這下是真的被驚吓了。戚樂對待醫護人員的态度可不比她對待敵人好上太多。她生病的太頻繁，大多的病還來的毫無緣由。任何一個人在經歷了無數次的痛苦卻無法根治病症後，或多或少都會對整個醫療體系持有質疑态度，甚至去懷疑起醫護人員的專業性。在李朝舟接手戚樂前，戚樂就因為偶爾控制不住的脾氣，氣走了至少三個主治醫生——面對熟人李朝舟，她收斂了一點，而李朝舟對她也要比常人耐心多了，這樣一來他們的病患關系才得以維持。

護士在以前顯然沒法得到戚樂的特殊對待，她的話十句能被聽進一句就不錯了。她對戚樂這麽說原本也沒抱着她會真聽的打算，不過是職責所在，對方不聽也得說一句。但這次戚樂竟然聽了，不僅聽了，也沒說些軟軟的卻令人不舒服的話，她甚至還退讓配合了！

這讓護士驚訝極了，差點就控制不住當場要給戚樂測個體溫，看她是不是被燒糊塗了。

好在護士的理智還在，她也見過戚樂真正燒糊的樣子。

護士控制住了自己，逐字逐句道：“那你稍等一下，我先去叫醫生。”

戚樂乖的要命，她“嗯”了一聲，居然主動坐去了沙發那兒等。護士見她甚至拿了果盤裏的橘子自己剝，終于忍不住說了句：“戚樂……你要是沒事，先給自己量個體溫吧。”

Advertisement

戚樂：“……哈？”

護士低頭匆匆走了，戚樂想了一會兒就想明白了護士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忍不住笑了一聲。

戚樂對系統說：“做人真有意思，脾氣好了他們覺得你怪。脾氣壞他們還是覺得你怪。”

戚樂原本還在等着系統回一句“你哪兒是脾氣壞的問題，你是以前把人吓壞了”，可她久久沒聽到回應，才想起來離開上個世界的時候，系統和她說了，它感覺自己的數據被刺激的有點紊亂，和她請兩天假回去做個數據“康複理療”。

戚樂心想，真有意思，數據都要做康複理療的。那她是不是最好也去做個心理咨詢？

戚樂剝完了橘子，坐在沙發上吃。橘子也不知道誰買的，甜的很，還挺好吃的。戚樂沒太注意，一會兒吃的就只剩兩瓣了。就在她準備吃掉最後兩瓣的時候，李朝舟被護士叫來了。

他好像忙得就沒歇過。戚樂上次醒來的時候他趕會診，這次醒來估計會診已經結束了，可衣服上還別着一支明顯不屬于他的筆，估計也去哪兒開了個短會剛回。

李朝舟剛進病房，就瞧見了吃橘子的戚樂。

戚樂想了想先前護士的反應，玩心大起，她笑眯眯地拿着那兩瓣橘子遞給李朝舟，溫聲說：“來，請你吃橘子。”

李朝舟：“……”

李朝舟的臉上不負戚樂所望的出現了驚愕，只是那驚愕也不過只是短短一瞬，他很快鎮定了下來，走去戚樂身邊，瞧了她手中的橘子一眼，還真的接過來吃了。

戚樂故意唉聲嘆氣：“真不客氣呀，病人的水果也搶。”

李朝舟聞言眼都沒擡：“這一籃都是我買的。”

戚樂：“……”行吧。

戚樂掠過了先前的話題，她對李朝舟說：“我想出院的事情，護士和你說了嗎？”

李朝舟颔首：“說了，但一切都得等你先過了檢查再說。”

這是必要的依據，戚樂自己身體自己清楚，沒人比她更知道系統的療效有多麽驚人，她十分配合，就跟着李朝舟去将檢查一一都做了。

等檢查報告的間隙，李朝舟問了她一句：“怎麽突然就想出院，家裏有事？”

戚樂想了一會兒說：“理由挺多的。上次想吃的火鍋，這次想見趙明。”

李朝舟的筆尖在紙板上頓了頓，他問：“趙明？”

戚樂說：“哦，你沒有見過。我搬來B市後，我們是一個小區的鄰居。我3棟，他4棟，剛好前後門。”

戚樂想了想，又對李朝舟形容一下：“傻乎乎的，但又有點可憐。”戚樂做了個比喻：“就像求你陪他玩的拉布拉多。”

李朝舟：“……”

李朝舟低頭，他一邊快速在紙上寫完了自己要寫的東西，一邊說：“以後不要用這種詞形容朋友。”

戚樂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這時正好檢查報告來了，戚樂也就等李朝舟看完她的報告。

戚樂問：“怎麽樣是不是很健康？”

李朝舟看着指标，面上神情也松了許多。戚樂幾日前突然的重症昏倒仿佛只是個失誤，她現在所有的指标雖不能算作健康，但至少都很安全。李朝舟收起資料，直接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櫃子裏，對戚樂颔首道：“今晚離院可以，明天上午要回來。”

戚樂點了點頭：“可以，沒問題。”

李朝舟又說：“外面的火鍋不能吃。”

戚樂：“？？？”

戚樂道：“我又沒動刀子，之前的醫囑也沒要我忌口，吃個清湯鍋應該沒問題吧？”

李朝舟半點也不該措辭：“不行，衛生沒有保障，出了事情醫院不負責。”

戚樂試探：“不負責，就不負責呗……？”

李朝舟說：“另外，有一次這樣的先例，你以後再要出院我不批。”

戚樂：“……”

戚樂沉默了一會兒，她困惑地問：“是不是我醒來後太溫吞了，以至于讓大家都覺得，我真的是一個需要得到醫生許可，才敢離開醫院的病人？”

李朝舟似乎是笑了笑，他雙手交叉，擡眸看着坐在他辦公室桌對面的戚樂。

李朝舟說：“你真的不怕出事？”

戚樂：“……”

戚樂嘆了口氣，她說：“我找阿姨在家裏幫我做總行吧？”

這一點李朝舟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陷入了沉默。戚樂瞅了一會兒，忽而就明白了所有的緣故。她忍着笑，湊近李朝舟，瞧着他那張掩不住“困擾”的臉，用指節敲了敲桌子。

戚樂溫聲道：“你是不是想請我吃一頓火鍋？我記得你會做的呀，小時候你就給我做過。”

“你想請我吃大可直說，你不說我猜的費不費勁？今天也就是我高興猜，我不高興猜了，你打算怎麽辦？”

李朝舟面無表情，他直說：“我看護你一晚上，給你做你想吃的，同意嗎？”

戚樂：“……”

嗨，戚樂想了想，她還真不會不同意。

也不知道李朝舟怎麽和醫院領導請的假，在戚樂的印象裏，醫生們都很忙，有個假期就金貴的不行。像她這種因為有錢又有點人脈的病人，三天兩頭在醫生的假期裏折騰，也難怪別人不喜歡。

所以戚樂問了一句：“你怎麽請到假的？”

李朝舟一邊發動汽車，一邊順口答：“實話實說。我告訴主任你要出院，我勸不住，為保萬全我去看着你。”

他忽而就笑了笑，瞧着戚樂說：“你的名聲在院裏真大，主任一聽是你，立刻就同意，甚至願意替我代班。”李朝舟壓着嗓音問：“戚樂，你是怎麽做到用溫溫和和的态度惹出天怒人怨的？”

戚樂在副駕上想了想，她說：“可能是天生的天賦。”

李朝舟聞言瞅了她一會兒，像是感嘆她的朽木不可雕，嘆着氣搖了搖頭，接着便開車往戚樂報出的地址去了。只是因為戚樂說要吃火鍋，李朝舟還得先去超市一趟。在李朝舟推着手推車開始采買材料的時候，戚樂就找了處安靜的地方給趙明打電話。

她打了很久，電話那頭都無人接通。戚樂不免覺得奇怪。

她嘀咕了一句，想了想，聯系了趙明家的阿姨，結果阿姨回答她說是趙明前兩天就給她放假了，說是要出去玩。

出去玩，手機關機？

如果是以前，戚樂大概會忽略，但經歷過太多，她現在想問題要比以往還要複雜多心。

戚樂猶豫了一會兒，在李朝舟買完東西後，請他先跟自己去一趟趙明的家裏。

趙明家就和戚樂家一樣空，她這個玩伴瞧着有好幾天都不在家了。

戚樂猶豫了一會兒，難得撥通電話給了個朋友。李朝舟在一旁瞧着她冷了眉目，同那邊說了幾句“查一下”“對，看時間，還有監控”等話，之後似乎又提及了什麽。這些戚樂卻警惕了起來，她往更深處走了些，走到李朝舟看不見的地方，低聲同另一方溝通。

李朝舟看着，瞧見戚樂有一半都隐在了黑暗裏。

他忽然叫出聲：“戚樂！”

戚樂聞聲一怔，她回過頭，和電話又低低說了句什麽，挂了手機向李朝舟走來，重新走到了光線在的地方。

戚樂問道：“怎麽了？”

李朝舟笑了聲，他提了提袋子說：“回去再說吧，我準備材料還要好一會兒，底湯還得給你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