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現實05
第二天一早,戚樂飛了S市。
戚氏的總部早在多年前就搬去了S市,戚樂這些年因為戚氏的工作來往S市也算頻繁。但她倒不怎麽回家,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這宅子裏的女主人、戚氏如今的小夫人木薇。
戚樂對木薇起初沒什麽太大的敵意,或者說,她壓根沒把這個攀着戚遠平指望着未來的女人真當成敵人過。但她的小媽卻不那麽想。
木薇将戚樂視為她得到戚氏的最大眼中釘。
五年前,戚樂鳏居了十年的有錢爸爸取了個比自己小二十歲,比女兒大五歲的新老婆回來。新老婆信誓旦旦要給戚樂生弟弟,卻在陰差陽錯下流産導致難孕。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更要命的是,戚遠平沒覺得生不了是什麽大事,他年紀不小了。這把年紀就算生了孩子,孩子也未必健康,小老婆人年輕漂亮就行,能不能生根本不重要。反正他已經有個比老婆小不了幾歲的女兒,除了身體差點基本沒別的缺點,後繼有人。
退一萬步,戚遠平沒告訴木薇的是他在國外還有冷凍的精子,如果戚樂不在了,他還可以用這精子再培養出一個他滿意的、還沒有任何糟心母家的繼承人來。
這就是商人重利的想法了,戚樂了解戚遠平,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混賬。但木薇卻瞧不出來,木薇還覺得戚遠平是真的對自己有感情呢。她得意的捏着那都不知道有沒有一塊硬幣大小的感情,如得無上令牌——瞧得戚樂有時都忍不住心生憐憫。
木薇因這麽想,所以她才不會認為自己的遭遇是來自于戚遠平的冷漠薄幸,反而認為戚遠平會這麽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全是因為有戚樂在一旁下眼藥的緣故。
她在戚家得不到正經夫人的位置,任誰都叫她一句小夫人,也是因為戚樂。
她活不好,什麽都得不到,也都是因為戚樂活着。
而戚樂呢,她也是個混賬。別人向她搶一分她的東西,她能反逼對方退出十分來送她。木薇想要動戚母留給她的東西,戚樂反擊起來,也從沒有過手軟。
輪到狠心和手腕,最大成就是攀上了戚遠平的木薇顯然不明白戚樂的心能有多黑。
她好不容易狠下心以胎兒下個局,最後不僅沒能扳倒戚樂,還被戚樂反将一軍。
木薇因為這事,恨不得一天三炷香供戚樂死,戚樂心裏清楚的很。戚樂理解她恨自己,但也确實從沒将她放在眼裏過。
一個攀着戚遠平,甚至都沒法完全控制住戚遠平的、被戚遠平當做漂亮擺件的後母,戚樂實在是不知道有什麽需要太關注的,甚至木薇多說了一句話,戚樂就知道她想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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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樣一個敵人,就好像是一只連爪子都沒有貓。她刨的再兇,也連個響都出不來,理她都是浪費時間。尤其是木薇後來連生育都難了,戚樂哪怕想要将她當一回事,她也沒了資本。
白婉說兔子急了也咬人,要戚樂多在意一下木薇的動作。
戚樂依然沒有把木薇放在眼裏,但白婉也沒說錯,兔子咬人也能咬下肉。如果木薇木薇真的在用嬰香,那這件事不管對戚樂有沒有害,她都得管一管了。
飛機落地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半,白婉安排了人來接戚樂。戚樂上了車也不急着先往家裏去,而是先讓司機去幫她買一大盒香回來。
司機是戚樂在S市用了四五年的熟人了,也是頭一次聽見戚樂提出這樣奇怪的要求,少不得多問一句:“戚小姐是要拜佛敬香去嗎?需不需要再買些香燭。”
戚樂卻說:“不用,随便買着像個樣子就行,我不是用來敬佛的。”
司機順口問道:“那是……?”
她也不瞞着這位自己人,淺笑着說:“敬鬼。”
司機:“……”
司機聽到戚樂這麽說,就知道她回家怕是要有事發生了。他琢磨了一下,問:“戚小姐,需要我再替您叫點人嗎?S市畢竟是小夫人常居的地方——”
戚樂搖頭:“不用,還用不上。”
司機啞然,他本想說戚樂這小胳膊小腿,他又是一個人,萬一進了戚家木薇撕破臉真要打戚樂,他一個人未必就能給戚樂撐起場子啊。
但戚樂說不要,他也不能壓着雇主的頭去請,只能自己操着那份心,先帶着戚樂去買香。
約莫下午四點,戚樂終于到了戚遠平位于S市的這棟城郊別墅。
戚遠平最近人都在外頭做生意,戚樂進重症室也沒能讓他放下手頭的事情回國,家裏也只有木薇一個人。
車停在家門口,戚樂瞧着院門新上的鎖,轉頭問司機:“咱們車裏有車載的滅火器嗎?”
司機一愣,點頭說:“有的小姐。”
戚樂便點點頭,對司機道:“拿上滅火器,把鎖砸開吧。”
司機:“……”
司機是白婉的下屬,對戚樂說一不二的性格多少也有點兒了解。戚樂既然這麽要求,他也不敢說什麽“這是不是犯法”之類的話去推拒,直接下了車從後備箱取了滅火器走到門前。
他有些忐忑地看了戚樂一眼,戚樂向他擡了擡下巴,示意砸。
司機:“……”行吧,砸。
但司機多少心存顧慮,這一下沒敢用上狠勁,鎖沒砸壞,反而激起了房裏的警報器。警報器大作,屋裏的阿姨見狀都慌慌忙忙跑了出來,一邊找家裏的司機一邊問着:“怎麽了?”
家裏的司機也被這聲音驚了出來,他們倆一出門,就看見了門外端着滅火器和車裏坐着的戚樂。
戚樂微微笑着,瞧了院子裏一眼。那司機與阿姨頓時收了聲,一句也沒敢多說,甚至全當報警器的聲都不在了,匆匆去掐斷了警報,又連忙走到門前從裏頭打開了鐵門和戚樂好聲好語的打招呼:“小姐回來啦,怎麽不叫我們一聲開門。”
戚樂玩笑道:“我叫了,你們真會開門?”
阿姨被戚樂這話一堵,阿姨哂道:“這,怎麽會不開門呢?”
戚樂說:“木薇不會當做沒看見,不讓我進來嗎?與其先被你們當做沒看見關外面一會兒,倒不如我先直接砸了進門。這樣效率還快些,你說對嗎?”
阿姨是知道戚樂嘴的厲害,她也不敢多說了,連忙給戚樂拉開了鐵門,讓戚樂進門。
戚樂對司機道:“車直接開進去停屋門口。”
這就有點過分了,阿姨想說兩句,後來想想還是不敢把話吞了回去,只能幹看着戚帶來的司機則将車直接開進了戚家去。
戚家的司機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攔了一下,神色嚴厲說:“小姐,您這樣如果被戚先生知道了,他會不高興的。”
戚樂頭也不回,她說:“那讓我爸來和我說他不高興。”
說着她對緩上了車速的司機道:“開,撞傷了算我的,這距離撞不死。”
戚家的司機是知道戚樂是個說得出做的到的狠角色,聽見這話便不由的退讓了一步出來。戚樂的司機便接着這一步直接将車開了進去!
司機直将車停在了屋門前,這樣近乎張狂的行為讓他有些緊張,總覺得自己這趟似乎卷進了什麽了不得的糾紛裏。他心跳過速地從後視鏡看了戚樂一眼,戚樂依舊面色溫和平寧,甚至見他看來了,還好心叮囑了一句:
“車停好後記得把我買的‘禮物’再拿進來。我要送人的。”
司機愣了一下,想起戚樂特意去買的、同樣放在了後備箱裏的那一箱子檀香。可那香不是……“敬鬼”的嗎?
戚樂在屋外的動靜太大,木薇久久等不到回音也被驚動。她穿着套半涼的裙子,頭發甚至披散着未籠起來,一副居家閑散的打扮。木薇皺着眉頭、面露不愉的開了門,嘴裏說道:“張阿姨,于伯,外面怎麽回事——”
她話還沒說完,就先被戚樂一把推開了門。木薇被推得踉跄了兩步,差點跌倒。她剛驚疑不定地擡頭,戚樂就進門了。
戚樂一進門,便将屋子裏掃了一圈。客廳與上次她來時見到的模樣相差不大,唯一的變動或許就是西側原本放着些古董擺件的架子上,擺上了一尊玉觀音像,戚樂瞧了一眼,覺得那白玉不知為何有點陰恻恻的,明明是瞧不出半點絮狀的好玉,卻半點也透不進光來。
在玉香的前頭供着個像是古董做派的香爐,香爐裏還真點着香。香的氣味和戚樂偶進寺廟時,聞見過的香燭氣味不太一樣,這香的味道要更沉郁些,聞得戚樂頭暈。
她強硬逼着自己轉開了視線,又重新看向穩住了身體被張阿姨扶住的木薇,擺出了笑容客氣着說:“難得回來一趟,阿姨臉色好像不太好,是身體也病了嗎?病了可要保持通風,關着窗戶只會病的更重。”
說着她直接對正搬着那一箱檀香回來司機說:“把禮物送上來吧。”
司機搬的箱子幾乎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這麽大的箱子從進門起就惹了衆人注意。
但木薇了解戚樂,知道戚樂絕不會給自己真的送個什麽“禮物”,她看着那大箱子,整個人都防備了起來,驚疑不定地看向戚樂。戚樂見她這副模樣,反而笑了,她溫聲細語又極尊敬人地說:“阿姨不高興嗎?”
戚樂只比木薇小五歲,聽着她畢恭畢敬喊一聲阿姨,木薇牙都能咬碎。
她的臉色變了變,心裏也清楚戚樂用這種語氣說話準沒好事,頗為警惕地瞪着她,掠過戚樂先前問“高不高興”的話題,反問道:“什麽禮物?你為什麽要送禮物來?”
“每逢佳節倍思親,”戚樂見木薇不搭腔,慢慢也松去了眼裏那些客氣。她冷着眼神笑了笑,唇角弧度更是多了幾分溫和客氣,“我多久沒來看你了?這次回來‘盡孝’,不行嗎?”
她故意咬着盡孝二字,語氣輕軟,面上更是笑意盈盈。但那瞧着木薇的眼神倒不像是來看家中長輩,更像是來上墳的。
木薇瞧着戚樂的模樣,有些發怯。面對手腕高超的戚樂,她總是會不自覺的氣短。但她在身份上還是戚樂的長輩,沒有對戚樂這個小丫頭退怯的道理,所以又往往強撐着同戚樂譏諷着說話,不願讓人瞧出她的內怯。
就好像這次,看着面色雖不夠紅潤但怎麽看都還是健康狀态的戚樂,木薇心中駭浪不止,越是強撐,越顯得色厲內荏,尤其是做賊心虛在前,見着戚樂與她預計的形狀不同,少不得比往常更加慌張。加上屋內滿是異香又不通風,木薇竟然在面對戚樂時,竟微晃了一瞬,險些暈倒。
張阿姨見狀連忙再扶了木薇一把,木薇抓着張阿姨的手,又看了看屋裏另一個自己的人,心裏又找回寫底氣。
“少廢話,你來這裏到底要幹什麽?”木薇穩了穩心神,她站直了身體,拿出了幾分主人的威風,色厲內荏道:“一回來就裝神弄鬼,不怕你爸爸知道了會生氣嗎?”
戚樂眉眼微動:“哦?他真會生氣嗎?”
說着她含笑換了個問法:“或者說,他真的會生我的氣嗎?”
沒等木薇做出反應,戚樂已經指揮自己的司機将箱子打開,箱子一開,檀香的味道便輕微的傳來出來。
“阿姨是真的誤會我了。我是從旁的阿姨那聽說你近日裏想開了,開始學着寧心靜氣,拜香禮佛了。我想這件好事呀,所以來送些線香和香料來表示孝心。”她說的眼都不眨,“都是上好的貨,就別客氣了。”
木薇心中一凜,她即刻道:“不用,我自己已經有了。”
戚樂聞言也不惱,她溫和着說:“聽說阿姨為了虔誠,香是特意從個藏人師父手裏買的。”
木薇聞言眸光一動,眼中慌亂一閃而過,但這種事情是沒有證據的,所以她依然鎮定着與戚樂周旋:“不錯,禮佛最重心誠,香自然要好好挑。所以你送的這些——”
戚樂打斷了木薇,她道:“你說的對,禮佛最重心誠,所以香尤為重要。”
戚樂指着那些各種造型的檀香慢悠悠地說,“張阿姨、于伯,把小夫人平時常用的香都替了吧。”
她嘴角含笑,不容半分反抗。同時意有所指對木薇道:“畢竟在家做法這種事,還是要專香專用。”
“藏人香……哈,不适應供在S市裏頭的佛。”
藏人香,葬人香。
木薇心中如同被雷重擊,被對方的語氣幾乎是氣得生生倒退了一步,她這下是真有點慌了。但她又想着戚樂就算知道又能怎麽樣呢,這種神神鬼鬼事——她選這種法子,甚至不惜悲痛用了自己兒子的血骨,為得不就是戚樂就算明白,也只能在死裏求個明白嗎!?
木薇咬緊了牙齒,她抓着張阿姨的手緊緊用力,讓着四十多歲的婦女都忍不住叫了聲疼。可木薇恍然未覺,她這時候也管不得戚樂到底發現了多少了,擡手一指戚樂,嗓音尖銳地大聲質問:“你在胡說什麽?戚樂,這是我家,你憑什麽來指手畫腳?!”
“奇怪了,”戚樂從進屋起臉上的笑意就未變過,看着對方明顯染上幾分慌亂的神色,目光裏甚至還真能找出幾分好奇,她問道,“這個家的事情,我還說不得了嗎?”
“是我姓戚,還是你姓戚。”
她目光幽幽,落在了張阿姨和于伯的臉上,帶着隐隐的壓迫。
“是不是我爸工資給各位開得不高,所以各位消極怠工?”戚樂慢條斯理地問他們,也不生氣,只是笑眯眯地又說了一次,“我再重申一遍,把木薇房間裏那些神頭鬼臉的香搬出來,換進檀香去,聽明白了嗎?”
她從包裏取了支票夾,連簽了兩張,夾在指尖沖那兩人揚起嘴角:“換完了,一人一百萬,現在可以開始了。”
張阿姨和于伯的臉色有了些細微的變化,他們起先還是在躊躇不定地看向木薇,想要等他們這位平日裏伺候的“主子”拿主意,但就在戚樂說了最後一句話後,兩個人立刻下了決心。
畢竟他們拿錢做事,拿的本就是戚家的錢。
權衡再三,于伯不敢看木薇,說了句:“小夫人,抱歉了。”
然後與張阿姨兩個人匆匆進了卧室。
兩百萬木薇不是出不起,但她知道她出了兩百萬戚樂就能出四百,在金錢這上頭,她拼不過戚樂,這一點不僅她知道,連她的人都知道。
所以他們選擇時甚至都沒多猶豫一秒。
木薇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幾下,幾乎是咬着牙幾步沖上前,對着戚樂擡手就要打,聲音尖利地喊:“你這個賤——”
她話沒說完,便被戚樂反手揪住了手腕。
“家裏供着神佛呢,別大動肝火,”戚樂笑盈盈地盯着對方的臉,漆黑的眼珠中猶如兩團火焰,“以免上達天聽,提前遭天譴。”
“你……你說什麽?”木薇一向是怕極了她這陰森森的語氣,此時被戚樂這樣一看,手腳不由得發軟,“你從一進門就瘋瘋癫癫!我一句都聽不懂!只是那些香都是我自高僧手裏重金求來的,你這麽嚣張,就不怕因果報應嗎?!”
戚樂不語,看着于伯和張阿姨兩人在家中翻箱倒櫃。這家雖是木薇在住,但論到熟悉,絕對是天天打造巡視的這兩人最熟。哪裏是木薇不讓人動的地方,哪裏又是她長上香的地方,哪裏又是能藏東西的地方,他們兩人一清二楚。
到了這時候,戚樂帶來的司機算是徹底明白了戚樂為什麽不要他再找點人來了。
要做這種事,十個別人,也沒兩個裏頭的人好用,只是你能不能驅動而已。
搜盡了家內的香,一共兩個木匣子,張阿姨手中還有一個小小的香爐,就是先頭供在那白玉觀音前的,裏面還有些尚未燃盡的。
“就這麽多了,小姐,”于伯說,“需要我把香換上去嗎?”
戚樂笑着揚眉:“麻煩了。”
“因果報應?”她悠然咀嚼着這四個字,“我倒挺想看看報應的。”
說着,戚樂用手指拈起一小塊香片,拿在眼前觀察了幾番,她故意不看木薇已經煞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沉默了片刻之後,将這一小片香也放回了那三獸托起,燒制精致的香爐中。
“真是不錯的香。”戚樂說。
随後她忽然一把抓起那香爐,狠狠往瓷磚上一砸!
只聽一聲脆響,香爐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香灰潑灑出來,室內的味道變得更加古怪。
但此時戚樂臉上卻仍然是紋絲不動的溫柔笑容,似乎她剛剛只不過是随手摸了摸家裏養的貓。
“把這兩匣子香帶走,”戚樂回頭對自己的司機吩咐道,“然後一片一片全都碾碎了帶去垃圾場燒成灰,以免這種髒污惡心的東西一直留在家裏,礙了小夫人的眼。”
“你!”木薇尖利道,但是看着對方的神色,她卻不敢上前,“戚樂!你欺人太甚——”
“攔着你做這些的,”戚樂看向木薇,話卻是對司機說的,“也一起火化了。”
張阿姨和于伯是等着拿錢的,自然不會攔。而木薇被戚樂的眼神攝住,一時也不該妄動。司機左右看看,抱起了那些東西就往屋外走,木薇這時總算是反應過來一點,剛要往外撲,就被戚樂直接拉着胳膊往後拽了一步。
戚樂人算不上特別健康,但勁倒不小。木薇平時注重身材,節食減肥,被戚樂忽得這麽一拉,還真沒穩住。
戚樂掐着她的手腕,讓她便這麽錯過去攔司機将東西拿出門外的功夫。
戚樂冷眼瞧着,到了這時候總于收了笑。
她對木薇說:“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麽。木薇,你不惹我,我不惹你。這次我只燒個灰,再有下次——我死了還好,我要沒死,我就挫你的骨。”
她說的聲音涼飕飕得,倒比木薇往日裏燃這嬰香還要更冷些。
木薇像是被吓着了,她慢慢地癱坐在地上,一動未動。戚樂掃了她一眼,也不多瞧。将支票給了另外兩人,擡步便上了門口的車,上車就讓司機走。
她待着這地方就覺得令人不适。
戚樂走了,自然也瞧不見木薇瞧着她離開後,眼中泛了紅地、刻骨的仇與恨。
于伯和張阿姨瞧見木薇臉上那扭曲的表情,一時被懾,也不敢靠近了,遠遠站着同木薇道了聲別,拿着支票連原本的東西也不要了,便匆匆離開。他們倒也聰明,知道今日過後木薇肯定也是容不下他們了,倒不如先走的乖覺。
所有人都走了,木薇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才慢慢恢複了知覺。
屋內一片狼藉,她慢慢起身去撿那香爐的碎片,手在碰上了香爐的灰燼時又忍不住發顫。怨與恨在這一刻幾乎都要吞滅她,她摸索到了電話,将電話撥去最能為她做主的人那兒去——
可電話連接通都沒有。
木薇瞧着手機屏幕,木然地想,接通又怎麽樣,也就是多一句“戚樂身體不好,你讓着她點”。戚樂有恃無恐,她知道。
她知道。
木薇忽又恨極。她伸手用力砸了手機,悲怆地低哀了一聲。
哀聲過後,她捏着香爐的碎片,眼角一片通紅。
“想挫我的骨?”木薇冷笑道,“那你先去死。”
“嬰香殺不了你,總有東西能殺你——!”木薇又恢複了冷靜,她看也不看丢去的手機,直接進了書房開了電腦。所有人都在找香,沒有人會在意她電腦裏有什麽。
木薇飛快的尋到了一個電商的店鋪聯絡方式,她震動了對方的聊天窗口,飛快的在其中寫道:“我改主意了,我要血佛……血佛怎麽做!”
戚樂将木薇警告了,便覺得這件事算告一段落了。警告木薇還不夠,她還得順便去總部轉一圈,讓總部裏那些人精也知道她還活着喘氣,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別站錯了位置到時候惹得一身腥。
解決木薇的事情用不上多久,戚樂之所以說要兩三天,是要用這時間去探總部的情況。
她這次的确病的夠久。
當天晚上還好,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戚樂的短信報備李朝舟已經開始有點不太信了,他打了電話查崗。戚樂那時候正住在酒店裏瞧文件,李朝舟問,她想也不想就回:“對,吃飯呢。”
李朝舟在電話那頭:“哦,那拍張帶時間的照片發過來。”
戚樂:“……”
戚樂看了看表,是吃飯的時候,她立刻轉了口吻:“我剛才在洗手間,這就回去。飯剛點,上還要一會兒呢。”
李朝舟:“嗯,那你半小時內能有圖嗎?”
戚樂:“……能有。”
李朝舟說:“那半小時後我再等一個證明圖。”
戚樂:“……”
戚樂:行吧,醫生最狠。
戚樂丢開文件,想了想也沒叫餐,而是下了樓打算去餐廳自助随便吃點。
這樣圖片來的快,她吃起來也快。
戚樂進了餐廳,餐廳裏也沒幾個人。她進去後随便挑了點東西,只有在去倒咖啡時,碰見了個挺有意思的高中生。
那名高中生似乎是專程來吃自助的,她手裏的盤子上堆滿了各類甜點。戚樂看她想要再順便端杯橙汁,但騰不開手,正猶豫地樣子,順便就幫她拿了,問了句:“坐哪兒?我幫你送一下。”
那女孩頗為驚訝,但接受好意也快。
“謝謝姐姐,我帶路吧,這邊。”
這女孩子說着就帶着戚樂往一章桌子去,戚樂發現她是一個人坐的。
一個人出來吃自助也有點新鮮,戚樂順口問了句。那女孩子答:“我爸出差,我媽旅游去了。我高考剛結束沒多久,覺得應該犒勞自己一下,所以一個人出來吃頓自助。”
戚樂點了點頭,她說:“我是被朋友查飯崗,吃自助比較快。”
那女孩聞言感慨道:“那你這一頓的飯錢不是很虧?”
戚樂笑眯眯地答:“對呀,所以你多吃點。”
那女孩被戚樂這句話逗笑,彎了彎嘴角,戚樂幹脆也就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了。她覺得這女孩子挺有趣的,高中生的年紀,氣質瞧着卻像個老人家似的沉穩,但放在她的身上卻又一點也不奇怪。
戚樂好奇心起,便多問了句:“你叫什麽?”
那女孩回答道:“陳寒,姐姐呢?”
戚樂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說:“戚樂。”
那女孩聽見這個名字有點驚訝,戚樂敏銳抓住,她問:“你聽過我的名字?”
女孩點頭:“對,從我師叔哪裏聽過。”
戚樂皺眉不解:“你師叔是……?”
女孩道:“了塵。”她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我師叔說,如果我修行功德不夠,可以找這個人來救一救湊功德。”
“戚樂姐姐,你印堂發黑,命盤黯淡,是不久之相啊。”
戚樂聽了這話臉色便緊了起來。她笑意有點淡,對這女孩道:“陳寒小妹妹,你是唯物主義下教出的準大學生,騙人和迷信可都不是好事。”
陳寒面不改色:“我和了塵不是師從一派,他是混野的,我是正經昆嵛山出的弟子。”
“不瞞姐姐你,這杯果汁其實你不幫我拿,我也能自己拿回來的。不過要避開人的視線而已。”她說着,手指輕點了下杯沿,那杯子便在戚樂的眼皮底下搖搖晃晃的憑空浮起來了點。戚樂驚地瞳孔睜大,而陳寒已及時按下了浮空的杯子。
陳寒道:“我是國家教育下的準大學生,但我修道也修了十多年。命盤看相學的雖然不精,但也不算太差。”
“了塵提了你的名字,你碰巧替我拿了杯果汁,我還修行還缺點功德。這些牽成因果,雖然弱,但我還沒修得圓滿,不幫有點藐視天意的意思,不太好。”
戚樂緩過了神,她說:“你們在說別人命盤不好的時候,是不是也該看看別人的臉色,我的身體有半點像不好了嗎?”
陳寒聞言仔細地瞧了瞧她,半晌說:“你的身體瞧着是不錯。但你的命盤的确——”
她皺起了眉:“怪事。”
戚樂複又笑了,她對陳寒說:“小妹妹,學藝不精就不要學着和尚出來哄人了。這種話最好別亂說。”
陳寒看了戚樂一會兒,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倒是比了塵更像戚樂在做當浮生時見過的那些修者。戚樂略頓了一瞬,便聽這小姑娘說:“我從不亂說。”
陳寒道:“那我說件別的。姐姐,你身體裏住着另外的東西你知道嗎?”
戚樂神色微凜。
而那女高中生還在道:“那東西我從沒見過,不像精怪,但也不是什麽全然無害的玩意。”
她瞧着戚樂甚至微微笑了笑:“它現在不在,但你的身體裏還是留着它的痕跡。留着動過你命盤的痕跡。”
“姐姐,我這個人其實不喜歡管太多事。這杯橙汁我也快喝完了,你如果想要我救你,你便伸出手來讓我幫你好好瞧瞧。”
她委婉地說着:“如果不想,那還請你說一句,斷了這因果。”
戚樂狐疑地瞧着這個女孩子。她出現的時機太巧合了,而這裏又是S市,因果輪回這些神鬼東西,是木薇最近信的厲害的。
她有些猶疑,正在她猶疑的時候,系統回來了。
系統興高采烈:“戚樂,我搞定回來啦。咱們接着做任務去呀!再做一兩個估計你就能好了——咦,你心情不太好?”
戚樂沒說話,而她對面的那小姑娘卻輕輕“咦”了聲。
戚樂又看了那女孩子一眼,那女孩子在慢慢喝橙汁。
戚樂對系統說:“沒事,李朝舟查了我個崗。你等我拍個照片給他回過去,任務回房間後再做。”
系統點了點頭。
戚樂拍照發了信息,最後看了陳寒一眼,她沒說“不想”,而陳寒的飲料也還沒喝盡。
戚樂向她颔首示意,擡步走了。
在她走的時候,那女孩子平平靜靜地聲音又響起。
女孩說:“姐姐,你有沒有想過,那東西真正契約對象可能不是你?”
戚樂猛地回頭,卻見陳寒依然在吃東西,根本就沒擡頭。系統被她的動作弄得莫名其妙,問:“你東西落下了?”
戚樂整理了思緒,她察覺到系統并沒有聽見那句話後,便恢複了平靜:“沒有。”
她面不改色說:“我脖子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