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王07

巴德對戚樂的話将信将疑,但黑甲騎兵已經包圍了送靈的隊伍,就算王後想要做點什麽也缺乏實力。在簡單的思考後,巴德微微擡手示意了自己的衛兵警戒等待,自己當真策馬走了兩步,直至戚樂面前方才傲慢至極的下了馬,輕蔑瞧着這位來自西方的王後。

巴德扔下辔繩,大踏步往戚樂身邊而過,直到越過了她一步左右,方才回頭問了句:“我的哥哥,索萊的國王陛下,要交給我的東西在哪兒?”

從他的行止口吻裏,根本瞧不出一星半點對于王後的尊重。能看見的只有将她當做已故兄長的一樣擺設,在兄長故後甚至連擺設都不能再算上的下等人。

在後方車廂的傑西卡見狀便有些容忍不能。但她還沒有上前為王後掙些顏面,就先被身側的瑞雅死死拉住。傑西卡回頭,瑞雅眼中滿是驚惶,她用力地向傑西卡搖頭,以眼神示意着連克勞德都沉默下的現狀。

傑西卡身體忍不住發抖,在她身邊保護着車架的禁軍則低聲道:“夫人,王後殿下在為了衆人忍耐,也還請您再忍耐片刻吧。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與巴德親王對抗的。我等身死是小,但若我等身死也不能護得陛下與王後的安全——在我等戰死後,又有誰能繼續保護王後殿下呢?”

衛兵低聲,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壓抑着憤怒的顫抖:“夫人,還請您忍耐。”

忍耐。面對巴德親王,整個伊卡宮何嘗不都是在忍耐。

傑西卡注視着巴德親王坐進了王後的車架裏,王後則由在馬車旁的克勞德攙扶着再一次登上了馬車。

克勞德已經回過了神,他在攙扶戚樂的時候低聲道:“殿下,無論您打算做什麽,都請您不要合上車門。”

合上車門或許更容易密談,但同樣不利于救援。

戚樂看了克勞德一眼,只是這位由奧格洛夫派給她的禁軍少尉是為了前者還是後者呢?

戚樂正想着,被對方托着掌心,忽然有什麽遞了過來,戚樂一驚,卻不敢有所動作,直到對方完成了将他送上馬車的動作,又後退兩步後,戚樂方才從對方的行止上,明白對方做了什麽。

克勞德悄無聲息地,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一把小小的匕首從自己的袖口中塞進了她的袖口。

結合他的上一句話,看來這位士兵倒是恪盡職守,沒想着她背棄了奧格洛夫,倒是優先執行保護她的命令了。

戚樂對系統說:“這個克勞德·尤涅……”

系統張口就是:“沒有陰謀!”

戚樂:“……”

戚樂頗為無語:“我沒說要怎麽樣啊,我就說想誇一句奧格洛夫會選人。”

戚樂登上馬車,巴德正有些不耐。他似乎也沒有要合上馬車門的意思,直接問道:“你可以說了嗎?”

戚樂點了點頭:“當然。”

她向車外喚道:“傑西卡,麻煩你替我去将那枚紅色的絲絨盒子取來。”

傑西卡聽到命令怔了一瞬,緊接着便借着這個機會飛快的走去了王後的車架邊。聽到東西在盒子裏,巴德的視線變得越發狂熱,他允許了傑西卡的靠近。傑西卡匆忙地從馬車的行李中找到了王後所說的盒子,而後将盒子交給了戚樂。

戚樂将盒子遞給了巴德親王:“這便是陛下托我交付于您的。”

巴德瞧着手中的戒指盒,面上的笑意再也克制不住。他打開了戒指盒,同時對戚樂難得給予了一句好話:“作為王後,你總算是做成了一件事情。”

然而巴德笑意在盒子打開後便凍結。因為盒子裏裝着的并不是戒指,而是一封被疊起來塞了進去的信。

巴德頓時發怒,他伸手就要去掐戚樂的脖子,在一旁警惕着的克勞德見狀比他随侍黑甲騎士更快的拔出了腰中的短劍指向了巴德親王!

巴德的手指已經搭在了戚樂的脖頸上,而黑甲騎士拔出的刀劍也抵在了克勞德鎖甲前。所有警戒的士兵見狀更是同時再一次将武器對準了對方,戰鬥的氣氛似乎又将一點而然。

巴德回過眼,瞧了一眼敢拿劍尖對準他的禁軍,開口道:“你知道你這一劍下去,代價會是所有人的命嗎?”

克勞德冷漠道:“我收到的命令是保護王後直達極光神殿,如果王後出了意外,等待我的便是死刑。既然我都要死,又何必去關注別人。我死,還能由您陪着,豈不是莫大的光榮?”

克勞德的木頭臉使得巴德沒法從他身上瞧見半分玩笑和退縮的意思,他猶豫了一瞬,就在他猶豫的這剎那,戚樂艱難地開口。她低聲道:“陛下托我交付給您的,确實是這個盒子,您為什麽不再細看一分?”

劍尖仍舊指着巴德,巴德瞧了脆弱的王後一眼,慢慢收回了手指。他坐了回去瞧起盒子裏被折疊起的信件。

信件上的字跡的确是亞諾王的。甚至封着信件的火漆都是完好無損。在信中,亞諾王說出伊卡宮的現狀,并對于國王戒指是否能交托到弟弟手中的不确定。他表示他不信任所有人,唯有信仰堅定的王後或許可以利用她的信仰托付一二。所以他将信件交給了王後。

亞諾王表示,如果信件的火漆受到了破壞,那麽代表已經有旁人知道的這件事,巴德需要即刻殺了王後進攻伊卡。如果火漆完整,那則代表一切仍在按着他的計劃行走,戒指尚且仍在掌控中,巴德仍可以正常繼位。巴德親王看了這裏,瞧了王後一眼,王後臉色煞白顯然是被吓得厲害,只是因為教養問題仍在強自鎮定。

巴德見狀嗤笑了一聲,與他哥哥一般,料到以王後的庸懦,必然沒有膽量動些歪心思。巴德繼續瞧着信,信件在最後說道:“親愛的弟弟,我将你我之間的印信藏在了只有你我可知的地方,它在等待着你,等着與你同沐聖殿極光。”

巴德看到了信的最末尾,瞳孔微縮。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最後竟然跳下了馬車,對自己的衛兵命令道:“收回刀柄,這是在國王陛下的靈柩前!”

黑甲騎士不明所以,卻在命令上齊齊勒馬收兵。一切做完後,巴德更是道:“國王陛下送靈,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扶棺。奧格洛夫慵懶懼怕風寒不出,王後殿下難以撫慰先王英靈。而諸位——”巴德發出了笑聲,“諸位的這點能耐,遇上風雪尚好,若是遇見了風雪中的掠奪者,怕是難以守護陛下安寧。”

他擺了擺手,直接下了結論:“所以,接下來将由我接手送靈的事情。你們若是遵從便跟随我一起前往北方,若是不遵從——”似乎也知道擾亂原本的禁軍送靈禮制會在伊卡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巴德親王在思考後握上了腰側的長劍,“為了避免你們亂說,就只能請你們先于風雪中長眠了。”

形勢比人強,面對巴德親王這樣狂妄的話語,不少禁軍面上都是強忍着的憤怒。他們皆看向了王後,似乎只需要王後一聲令下,他們便願意在此殊死。

王後挺直着背脊,她看着巴德親王的眼神也有惶恐,但仍然大聲道:“巴德親王,在陛下進入神殿得到永久的安寧前,我依然是索萊的王後。依照索萊的禮制,我仍然能算是你的君主!”

君主這個詞語似乎惹了巴德發笑,但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麽,忍下了這一句。他回頭瞧了戚樂一眼,似笑非笑道:“君主。”

“好吧王後殿下,就讓您再玩幾天過家家的游戲。”巴德無所謂的重新騎上了馬,“不過,既然您是君主,意思就是依然要随着護送陛下靈柩了?”

“也好,您正确的決定拯救了您麾下士兵的性命。”巴德嘻嘻哈哈,“按照戲劇的流程,他們是該對你跪下謝恩了?”

說罷巴德先策馬先行。黑甲騎士随即登馬,但這一次他們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催促着送靈的隊伍趕緊随行。原本慌張着的仆人被再一次趕上了車架,戚樂也在傑西卡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但傑西卡實在是太慌了,她連自己都站不太穩,更別說扶好戚樂。

還是克勞德搭了一把手,他将戚樂送上了車架,瞧了她一眼,對她低聲道:“與巴德親王同行,接下來殿下怕是要辛苦了。”

戚樂看了看克勞德,她刻意無奈苦笑道:“預料到的事情,除了接受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句話說完,戚樂又看向克勞德,她頓了一瞬低聲道:“我沒有忘記向女神的誓約,這一點上還請您相信我。”

克勞德略低下了頭,低聲道:“是我等無能。”,初次之外,他倒也沒有再提別的,而是躬身向王後行禮,送她登上馬車。

只有傑西卡聽見了“女神誓約”這個句話膽戰心驚地,她心裏一邊懷疑着戚樂和克勞德是不是真的如同瑞雅猜測的那樣有了私情了,一邊又覺得國王都去死,巴德親王又如此咄咄逼人,戚樂如果能和克勞德·尤涅私逃也是一條生路。

傑西卡掙紮着,話裏話外不免也試探了戚樂一句:“您沒有必要向巴德親王低頭的,您是王後,禁軍們就算拼死,也會護送您回到伊卡。”

戚樂只當傑西卡這是不平,她尤為莊重的回答:“我可以回去,但所有人都将死在這裏。國王陛下的靈柩——您覺得瘋狂的親王對于送靈能明白多少呢?若我走了,陛下的靈魂得不到安寧,縱然我活着回到了伊卡,也是索萊的罪人。”

衆人對于巴德親王是憎惡的,但對于亞諾王卻仍持有敬重。傑西卡被戚樂這句話說得自慚形穢,連忙将這樣的想法統統抛去了腦後。

然而接下來的路途,衆人的心情顯然便于期初有了很大的不同。送靈的隊伍變得異常沉默了戚樂,甚至到了晚間休整的時候,也沒有幾個人在說話,只有巴德親王的衛兵們傳來說笑聲,甚至在他們休整完後,不管送靈隊伍中這些其餘的貴族們有沒有休整完畢,都強制要求他們準備繼續前行。

在性命的威脅下,衆人只能咽下所有的不滿。好在戚樂前些天叮囑了衆人好好休整,面對巴德的苛刻,衆人也算是勉強兌付了過去。在直面巴德的統治與先前戚樂的态度,兩下對比之下,衆人少不得越發感念王後。

甚至有禁軍對克勞德·尤涅進言,不如發動奇襲,想辦法救走王後。衆人願意為此拼死而戰。

而克勞德只是瞧了走下馬車透氣,同時試圖安撫所有驚慌貴族的“王後”,慢慢道:“這樣便是辜負了殿下的好意。”

另一人贊同道:“對,殿下在盡可能的保全衆人,我們也該珍視自己的性命,将它用在最關鍵的地方才對。沒有計劃的貿然攻擊,不僅未必能帶走殿下,甚至可能讓她遭遇更糟糕的境地。”

“畢竟巴德親王……他可是個什麽都做得出來的……”剩下兩個字被士兵咬進了喉嚨裏。

衆人決定暫時隐忍,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為保護王後而戰。

在一旁聽完了全程的系統:“……”

系統:是他們太傻還是我太冷酷?

系統:是他們太傻。

傑西卡得到了禁軍們的示意,她回來對戚樂感動說:“殿下,大家都很感激您。”

戚樂笑着說:“哪裏來的感激,如果我更有用一些,大家連如今這樣的日子也不需要經歷。”

傑西卡堅定搖頭,她說:“不,殿下。大家都明白您的心意。您為了我等交出了陛下的信物,您作出了如此的犧牲,是我們派不上用場……”

說到後頭,傑西卡甚至有些哽咽。戚樂聽到這話倒是終于有了點精神,她問傑西卡:“大家都這麽認為嗎?”

傑西卡強作堅強:“殿下,是我們拖累您。”

戚樂微微垂下眼簾,擋住眼底裏的笑意,她失落道:“不,是我無能,身為王後竟然無法壓住巴德。”

傑西卡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誰能壓巴德啊,就是亞諾王不是還把他送遠了嗎?

但她見戚樂疲乏的樣子,那些話也就吞了回去。傑西卡輕言細語了兩句,重新哄着戚樂在馬車裏阖上眼睡了。

這樣颠簸繁忙的日子大約過了有四五日。巴德對于王後往往是欺辱的,而王後也不曾當真與他争執,往往多是退讓。巴德見狀,便不由地越發自狂。

四五日裏,衆人對巴德狂妄有多憎惡,對無奈疲乏的王後就有多可憐。

眼見終于到達了極光神殿,送靈的隊伍早已疲乏不堪。

極光神殿對于送靈隊伍提前多日的到達也顯得很驚訝,尤其是送靈的隊伍裏竟然添加了巴德的黑甲騎士。

巴德到了極光神殿,召見了極光神殿中的大祭司,他也不說的別的,直接要求即刻進行葬禮。

大祭司年已有七旬,面對這樣無禮的要求自然拒絕。

巴德的臉色當即便不太好看,還是戚樂走出來打了個圓場,提醒道:“巴德親王,葬禮的時日是由神殿經過仔細測算的。索萊的王室需得在極光出現的夜晚下葬,您這樣,只會讓陛下無法得以被指引,成為徘徊無依的孤靈。巴德,你要你的兄長,我的丈夫,索萊的國王,得到比販夫走卒更不如的下場嗎?”

巴德與亞諾的感情不錯。他雖然狂悖,倒也不至于真的連哥哥的後路都不考慮了。猶豫一二,他同意在最近的極光日進行葬禮,但是——

“我要再見我的兄長一面,下葬之前神殿也會重新進行收殓不是嗎?這件事情總可以提前吧。”巴德譏诮道,“正是因為伊卡神官的固執,将我從伊卡宮中驅逐,才害得我連兄長的最後一面也沒能見到。”

這樣的行為顯然也夠激怒大祭司的。但誰都知道巴德親王是個不能以常理來看待的人,将他逼急了他什麽都敢做。

戚樂适時給了大祭司一個臺階:“祭司,一路奔波,我想陛下也需要重新入殓,或許神殿願意體諒巴德親王愛護兄長的急切心情。”

巴德聞言瞧了戚樂一眼,戚樂仍是那副樣子。但戚樂的說辭顯然給了祭司答應的可能,在祭司離開後,巴德倒是同戚樂多說了幾句。

巴德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開啓國王的靈柩嗎?”

戚樂答:“您在乎您的哥哥。”

巴德道:“我在乎我的哥哥,更在乎他的意志是否被傳達。”巴德重新看向靈柩,對戚樂說道:“蕾莉安娜,你給我的那封‘來自陛下’的信封裏,話裏話外指着我要的東西就在靈柩裏。”

他觀察着戚樂表情,慢慢道:“所以,等到靈柩被打開,我要你也站在旁邊。”

“如果裏面沒有我要的東西,那就是你欺騙了我。”巴德道,“你就去陪我的哥哥。”

戚樂瞧着神殿裏停放着的靈柩,她道:“殿下,在極光神殿裏,您最好不要這麽做。”

巴德笑了一聲,他說:“當我取得戒指,我就是國王。極光神殿是國王的神殿,你說我有什麽不能做?”

戚樂看着他,目光波動,似乎是被他吓到了,半晌也答不出話。

巴德卻不覺得恐吓王後有什麽不妥的,他甚至道:“向我屈膝,或許我還能允許你的靈柩運回你的國家。作為開戰的前哨。”

似乎是覺得他的話實在是太過放肆了,王後面露屈辱之色。巴德卻覺得這樣的神色他看的都快有些厭煩了,揮了揮手,便領着随從一起出了極光神殿。當他離開了,戚樂依然盡職盡責地扮演一位忍耐到極限的王後,慢慢的坐在了神殿內供奉女神像的臺階上,伸手半遮住了自己的臉。

克勞德進來時剛好瞧見這一幕,似乎已經走到了絕路。王後看起來無助又絕望。克勞德看了一會兒,覺得這時候打擾她似乎不好,便折了回去,對殿外等候着的傑西卡說明了裏頭的情況,請她為王後取一件披肩來。

傑西卡連忙要去照顧王後,但她行動之前,卻先忍不住問了克勞德一個問題。

她問:“尤涅大人,如果巴德殿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繼承了王位。那麽王後殿下會如何呢?”

克勞德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如實說:“我不知道。”

傑西卡正有些失望,克勞德又道:“但我接受的命令是保護她。”

克勞德與傑西卡告辭,他匆匆而回,不知是打算要做什麽。傑西卡顧不得太多,她擔心戚樂匆匆過去照顧她。戚樂努力了半天還是沒能哭出來,不得不放棄,轉而繼續裝隐忍。

傑西卡将在門口遇見克勞德的事情和戚樂說了,戚樂聽完,多問了句:“他去哪兒,你知道嗎?”

傑西卡道:“這倒是不知道,看方向似乎是要見祭司們。”

戚樂想了想,笑了一聲。她突然笑起來反而讓傑西卡吓了一跳,傑西卡以為戚樂是悲極而笑,有些難過道:“殿下,您別絕望。奧格洛夫大人不會目視這一切發生,他一定會幫我們的。”

戚樂慢聲道:“他的确不會。”她微微彎着眼,“你看,他不是還給我留下了書?”

奧格洛夫留下的那些書顯然很不對傑西卡的胃口,但這次她聽見反而想到了別的什麽,她有些激動的抓着戚樂的手,對戚樂低聲道:“殿下,奧格洛夫大人留下的故事……我們是不是也能學一次故事裏——”

傑西卡心如鼓擂,她道:“我們、我們給巴德親王下……”

戚樂握住了傑西卡的手,她道:“傑西卡,你知道謀殺親王的罪名嗎?”

傑西卡迫切道:“可是殿下!”

戚樂道:“退一萬步,這裏是極光神殿你要從哪兒找來那些污穢之物。就算你找到了,巴德身邊有重重甲衛守護,你又要如何讓他中毒?”

傑西卡啞然。

戚樂這才說:“傑西卡,故事只是故事而已,你不能将故事當真。”

傑西卡失落的低下頭,她看向戚樂,難過道:“殿下,命運為何對您如此不公呢?”

系統本來在旁觀,聽見傑西卡說這麽一句,差點數據紊亂。命運對戚樂不公?是戚樂在磋磨‘命運’吧?系統有些心酸起了自己。想想沒遇見戚樂的時候,它還是個健康積極向上,不知負面情緒是何物的五好系統。

現在……

系統鄧氏搖頭。

察覺到系統又在傷春感秋,戚樂不動聲色地安慰了傑西卡幾句,将這姐姐注意轉移,轉而讓她陪自己回去休息。

在回去的路上,系統問戚樂:“你真的沒給巴德下毒?”

戚樂答非所問:“那要看對‘毒’的定義了。”

系統:“……”

戚樂道:“如果是指毒藥,我這麽一個嬌弱善良的王後,自然不可能有這種東西。但如果廣泛意義上的……”

系統:“?”

戚樂話鋒一轉:“你覺得‘瘋狂’算是一種毒嗎?”

說罷,戚樂便不肯再多說了。不管系統怎麽問,戚樂都是“我無辜、我純潔,你不要用陰毒的思想來猜度我”。

系統:……

系統氣到腦海回顧所有罵人詞語,可等戚樂想起了什麽問了系統一句:“克勞德·尤涅今天是不是寫信了?”系統又樂颠颠地去幫戚樂看了一圈,回來告訴她肯定的答案:“是的沒錯。”

戚樂便徹底放心了,她開始心安理得。

在神殿準備重新入殓的這幾天,白天,她和巴德繼續鬥智鬥勇,誘導着巴德覺得自己板上釘釘肯定是王,讓他覺得所有人都在懼怕着劍羽城的實力,并且對劍羽城的黑甲無可奈何。

到了晚上,戚樂則要繼續裝作一位可憐的,無依無靠的王後。不是躺一會兒傑西卡的懷抱,就是去神殿的後院花園枯坐一會兒。

戚樂幾乎要把自己能想象到、合理的寡婦自憐的套路都演了一遍,而大家也都很配合,和她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小心就給她加深了重壓。

甚至害怕她的情緒太過糟糕,克勞德·尤涅還通過他極光神殿的朋友,給戚樂送來了一個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裏盛滿了珍珠磨成的粉,也不知道是怎麽構造的,總之瞧起來,就像是一捧被凝固在了水晶裏的雪。

這樣的小玩具在伊卡城裏算不上珍奇,但在這什麽也沒有極光神殿裏就顯得尤為稀罕。

約是三日後,到了亞諾王重新入殓的時間。

戚樂一早便按照巴德的要求前往神殿正堂,在回廊上,她碰見了克勞德。

紅發的士兵先是向她行禮,問道:“殿下喜歡極光神殿贈予您的禮物嗎?”

戚樂一怔,她點了點頭。然而不等她說些感謝的話,克勞德便微微笑了笑,說道:“今日殿下不妨将它帶着,若是看見了一些不願意看的,就去瞧一瞧水晶中的雪景。”

“女神在庇佑您,殿下。”

說罷,他便躬身告退。戚樂接收到了對方想要傳達的消息,眼裏滿是笑意。傑西卡詢問她是否要回去取禮物,戚樂請她回去拿,自己則坐在廊邊等待。

等傑西卡取來了球,巴德親王派來的人已經不耐煩地催促。戚樂跟随對方一路走向停着國王靈柩的神殿大廳,廳中,神殿的祭司已經都做好了準備。

見人已經到齊,巴德示意祭司們可以開始工作。

祭司隐忍着打開了亞諾王的棺椁,因為索萊的低溫,亞諾王的屍體看上去還不算太糟。祭司們開始圍繞亞諾王低念禱文,而巴德則看向了棺內。

棺內的亞諾王緊閉着雙眼,滿是死人的灰暗,再也瞧不出半點巴德記憶裏的耀眼。看着這樣的哥哥,巴德心中不由悲恸。他站在兄長的棺椁旁邊默哀了片刻,便向棺內伸出手去,在唯一眼睛瞧不見的、亞諾王睡着的枕頭下摸索。

他這樣突忽起來的舉動無意吓壞了祭司,祭司的禱告被打斷,為首的祭司更是驚疑道:“巴德殿下,您這是在做什麽!就算是哀悼,您也該等待——”

巴德手指停了下來,他摸到了一塊小小的戒指。他勾着那枚戒指對祭司道:“我要做什麽,總不需要向您彙報吧?”

他說着,捏着那枚戒指收回了手。碧綠色的戒指在他的指尖閃爍,巴德瞧了一眼,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神卻漸漸頓住。

無疑,這是一枚非常漂亮的碧綠戒指。

但這卻是一款女性的戒指。

這是亞諾王母親的戒指,按照索萊的習俗,的确有下葬時放入父母遺物的傳統。在亞諾的棺椁裏瞧見先王後的戒指并不是很值得訝異的事情,所以祭司無法理解為何巴德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盯着那枚戒指,好半晌才看向同樣在殿中的戚樂。

憤怒與被耍弄的感覺在一瞬間溢滿了巴德的腦海,他暴怒道:“殺了她!!”

殿中的黑甲騎士即刻拔劍要擊殺皇後,祭司見狀差點兒昏厥,他大聲呼喊:“巴德親王,您不能在女神面前這麽做,在女神面前流血會使得她震怒,女神的震怒會給國家帶來不幸!”

巴德冷嘲道:“收起你們的神神叨叨,如果你們話語可信,國王陛下為何沒能得到永生?我忍神殿也忍的足夠久,你說女神不喜歡流血,但女神作為勇者的引導者,不該最喜歡看見背叛者鮮血淋漓嗎?”

巴德并不十分信任極光女神,但士兵們則不然。在聽見祭司的話後,他們的動作都開始遲疑。巴德見狀,幹脆親自拔刀要去砍了戚樂。

戚樂不閃不避,她反而從傑西卡手裏接過那枚水晶球看了看水晶球。

就在這個當口,離戚樂最近的那名黑甲騎士突然拔劍相迎,在祭司絕望的視線下,流血暫未發生,但響起了刀戈之聲。

祭司慌張往外看去,連巴德都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

黑甲騎士趁着機會反擊巴德,巴德被攻擊的踉跄後退一步。但他也不是伊卡城中弱不禁風的貴族,在被擊退的同時一掌打翻了黑甲騎士的頭盔,露出了騎士的紅發。

巴德踉跄了兩步,瞧見了僞裝成他的騎士混入殿中的克勞德·尤涅,冷笑了一聲。他站穩了身形,也不在意自己手中沒了武器,只是指着對方道:“你知道攻擊親王是多大的罪責嗎?”

克勞德被揭破了僞裝,也不為意,他甚至回答了巴德:“那麽親王殿下,在神殿中動武、謀殺王後,這又是多大的罪責。我不過只是在阻止您罷了。”

巴德顯然被對方的态度激怒了,殿中尚有別的黑甲在,他們依照巴德命令将神殿的出口守死!

克勞德見狀,低聲喝道:“親王殿下!您應該聽見刀戈聲了,如今您在神殿之中并無勝算,還請您停手!”

巴德冷聲道:“停手,你以為我當真那麽愚蠢,不知道你寫給奧格洛夫的求援信嗎?你想借奧格洛夫的手信調動神殿的駐軍來攻擊我?你也不想想,神殿的駐軍,會允許你誅殺親王嗎?”

“就算他們來了,只要我手裏有國王戒指,他們要聽的也不是奧格洛夫的命令,而是我的!”

“克勞德·尤涅,如今我就這樣走在你的面前,你難道有膽量在神殿、在我兄長的靈前殺我嗎!”

說罷巴德大步向戚樂走去,他張開雙手高聲質問道:“蕾莉安娜,我兄長的戒指到底在哪兒!別妄圖再次欺騙我,我知道它在你的手中!”

戚樂聞言像是怕極了,她抓緊了手裏的水晶球,一眼也不敢錯開。傑西卡見狀尖叫道:“尤涅大人,請您保護——”

巴德已經走到了戚樂的面前,他伸手就要抓住戚樂——

克勞德·尤涅只能拔出自己身上的短劍,他一邊保護着戚樂後退,盡可能拖延時間,一邊試圖阻止巴德再靠近。

就在這時,戚樂忽然松開了手。

水晶球砸碎在地面上,她在所有人因這突然的一聲驚愕的時刻,一個腳滑不小心撞上了克勞德,克勞德腳下不穩,被她撞擊着一步向前,手中的劍直接穿透了巴德的胸膛!

克勞德:“?!”

禁軍手裏的刀捅穿了親王的胸口。

巴德似乎沒有想到在神殿裏,一個小小的禁軍少尉真的膽敢誅殺親王。他吐出一口血沫,伸手掙紮着抓着了克勞德握着劍的劍柄,似乎想要說出什麽惡毒的字眼,卻只能吐出血沫。

劍羽的黑甲騎士們驚呆了。而就在這時,神殿的門被撞開。守衛神殿的駐軍統統闖了進來。

克勞德還處于震驚中,連祭司都因為這突忽其來的一劍而失聲。

良久,終于有人開口了。

戚樂悲傷道:“克勞德·尤涅,您竟然在女神前殺了巴德親王……”

克勞德還在震驚中。

神殿的駐軍顯然已經回過了神,他們瞧着克勞德的眼神有些複雜難辨,為首的将軍出列,對克勞德說:“尤涅少尉,在神殿中殺人、乃至謀殺親王,都是極重的罪孽。您有要申辯的嗎?如果沒有,我需得帶走您。”

克勞德:“……”

克勞德似乎明白過來什麽,他看向了戚樂。

戚樂瞧着悲傷極了,她攔在了駐軍面前,低聲道:“不、尤涅大人是為了保護我,一時失手方才,我不能讓他獲罪。”

将軍瞧着弱小的王後,同情道:“王後殿下,我理解您的心情,事實上誰都不想,尤涅甚至是我的朋友。但神殿的規矩不可以打破,王族的規矩也不能特例。就算神殿能夠原諒尤涅在女神前釀下的過錯,但他殺死了親王,王族不能原諒于他。”

克勞德·尤涅看着将軍那輕聲細語的樣子,不知想到了什麽陷入沉默:“……”

他又看了戚樂一眼。

果然,看起來極度掙紮的、可憐又無辜的王後努力的站了起來。她似乎用盡了勇氣——她從自己束緊的袖口裏摸出了一枚戒指,抖抖索索地将這枚戒指戴上了自己的手指。

克勞德·尤涅看着她挺直背脊,在将軍面前展示了那枚國王戒指,她戴上了戒指,一字一頓道:“是我要求他殺死巴德的。在女神殿中,在先王的見證下,我得到了國王戒指,我為新王。”

“國王要求殺死叛亂者巴德,尤涅無罪!”

嬌弱的王後看起來是這麽的無可奈何。

她在巴德的□□下一路保護着無辜的人民,在禁軍奮起反抗之後,又為了保護禁軍的名譽,而不得不背上謀逆的名聲來保護英勇的士兵。

克勞德已經能夠想到王室即将宣發的稿子要怎麽寫了,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句——為了将索萊從巴德的手中拯救,蕾莉安娜新皇不得不行此艱難之路。

這實在是太感人了。

克勞德冷漠着瞧着自己的朋友面露感動,沒有第一時間駁斥掉王後這明目張膽地篡位行為,甚至開始認真的考慮起其合理性和正當性,便知道王後的計劃大約要成功了。

巴德親王死了,死在神殿裏。若是伊卡的貴族追責,此刻神殿中所有人都難逃幹系。

最先想明白的人是祭司,他道:“或許一切都是女神的旨意。”

戚樂也想祭司致禮,她說:“冒犯神殿着實不該,我會重新在北地修一座新的神殿。屆時還希望您予我洗禮,賜我新名。”

祭司即刻道:“女神庇佑您,陛下。”

在場大部分曾上過前線的士兵都與克勞德·尤涅關系匪淺,他們看了看祭司,又看了看似乎默認了這個辦法的将軍,皆單膝跪地,在血腥中向新王獻上忠誠。

“為了您的榮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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