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芽

第9章 春芽

她像凜冽寒風中的蒲草,風急雨厲,被翻折多少次,卻又一次次直起身,想要掙脫這天地卻又無可奈何。

“走開……不喝,我不喝,你走開。”

祁昭淺稍微好一些的時候,她縮在床尾流着淚,搖着頭拒絕那藥。

太苦,苦澀得如同她的人生,令人難以下咽。

這一久,雲予薄越強迫她,她越叛逆,想着大不了一死百了。

她開始嘗試反抗,但換來的,都是雲予薄更為強硬的态度,讓她看見雲予薄便會害怕。

祁昭淺滿臉淚痕,喂藥的荼箐皺着眉,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看向了太傅。

“陛下還是如此不識好歹是嗎?呵……”

雲予薄看着她那樣子冷笑一聲,淡漠吐出話語。

每每此刻,她都會垂眸看着祁昭淺,雖未曾親自動手,但已然全是威脅。

她這陛下叫得并不甘願,但沒有辦法。

祁昭淺聽見這話後,神色裏都是幽怨,就那麽盯着她。

雲予薄今日急匆匆而來,雖侍撐了傘,但月白色的鬥篷上還沾着細雪,肩上也有堆疊,可見天氣惡劣。

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她面色不善,心情不佳,可沒多少耐心在這哄人,太尉正盼着她棋子報廢,朝堂對祁昭淺不滿的聲音還在很多,她都得一一鎮壓。

在她看來,祁昭淺這幾日是好日子過夠了,不似剛開始時那般乖順的祈求活命的機會,讓人憐惜。

“想死……做夢。”

雲予薄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煩躁。

聽見她這話,祁昭淺的身子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低下了頭,依舊倔得厲害。

荼箐端着藥站在一旁,輕聲開口。

“陛下,聽話些,吃完後,臣給陛下拿饴糖,再喝幾日,這病就好了。”

祁昭淺聽見這話後擡眼看了看她,卻沒有被她的這些話語所打動。

荼箐是雲予薄特意叫來給自己醫治的,是雲予薄最為得力的幫手,雲予薄身邊的人,她一個都不會信任,也不想信任。

“不!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

祁昭淺拒絕得幹脆,雲予薄的臉色便變得極其難看,眸子陰沉起來,讓周圍陷入死寂。

荼箐有些尴尬,看着面色不善的雲予薄和倔強的祁昭淺,嘆了一口氣道。

“陛下,何必呢,病好了便不會如此難受了,別再鬧了。”

醫者仁心,她耐着性子哄着,想要氣氛緩和些許。

祁昭淺冷笑,看着窗外,不再說話,把她的話當了耳旁風。

雲予薄看着她這高傲樣子,耐心全無。

“灌進去!要是還不喝,把牙敲碎。”

她側頭,命令着身後的侍從。

聽見她這話,祁昭淺瞪大了眼。

“是。”

身後侍從得令,荼箐微愣後趕忙讓開。

侍從快步朝祁昭淺而來,将她按住,讓她動彈不得。

“走開!走開!唔……”

她的倔強都化作了嗚咽,什麽都說不出來,只有恨意越發的深沉。

苦澀的藥汁順着嘴角溢出,祁昭淺雙目通紅,狼狽不堪。

聽見這些聲響,雲予薄慢慢轉身,走到了窗邊,不去看她

她忽略身後祁昭淺的叫喊和掙紮,一個人靜靜看着窗外,想着這偌大的皇城日後該如何管控。

“你的命在有價值的時候,就好好珍惜着。沒有價值的時候,我自然而然會滿足你想死的需求,現在,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多時候,死,也是一種奢望。”

雲予薄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冷漠無情,不會去心疼祁昭淺。

北陵的雪年年都大,但春日,總該是近了,會有新芽破土而出,帶來勃勃朝氣,壓下現在死寂的一片。

這些春芽不會被凍死在冬日,她也不會允許自己栽培的春芽被凍死。

而祁昭淺,透過朦胧的淚眼,死死盯着雲予薄的背影,咽下那些苦澀。

在聽見雲予薄的話後,祁昭淺愣住,反抗的力氣慢慢減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她在想,雲予薄憑什麽她究竟憑什麽來左右她的生死再者,她一向不是一個聽話的主,又怎麽可能會去聽她的話……

她的命,自然該自己說了算,就算是蒲草,也不會淪落到被人掌控的地步,不會像自己的母妃,一輩子困在那壓根沒有的愛裏。

想到自己母妃,祁昭淺忽然冷靜下來,腦中閃過她躺在冰冷的地面,膚色灰暗,眼睛瞪大,吐着舌頭死去的場面。

一年了……去年的冬日,母妃死後,別人都只覺得晦氣,無人在意冷宮如何,她找不到人收屍,一個人縮在角落中,同自己母妃的屍體相處了三日,

也慶幸是冬日,屍體沒有腐臭發爛,沒有長出蛆蟲。

若是死了……母妃不會想看見她的,母妃在世時便極其讨厭她,将她視作出氣包。

祁昭淺慢慢停下掙紮,把那湯藥一口口喝下。

喝久了,好像也不苦了……至少現在,她可以吃飽飯,可以穿暖不受凍。

但年少反抗的心思堅定,這種心思在心中瘋狂滋長,只想把那明面如皎月的人也拉下泥潭,同她一般黑且永無翻身之日。

雲予薄并不是救了她,而是把她從一個深淵帶到另一個深淵。

壓制她的侍從看着她沒了力氣,力道終是放松了一些。

荼箐也松了一口氣,輕輕拍着她的背,掏出手絹把她嘴角的藥漬擦幹淨。

在她喝完藥後,雲予薄帶人離開,臨走之時,荼箐本想朝祁昭淺手中塞塊饴糖,但祁昭淺沒接,輕輕側開了頭,不去看這一行人。

她不想同雲予薄有任何沾染,她的東西,她的人,都讓自己覺得煩悶,也不想接受他人的可憐和施舍。

往事歷歷在目,現在雲予薄對她的态度雖算不上好,但已經沒了以前那麽兇狠暴戾。

她腦子裏一會是當年的情景,一會是雲予薄那涼薄的語氣。

雲予薄看她裝死,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祁昭淺以為她是要出去,擡起了腦袋,弱弱的喚了一聲。

“帝師……你要走了嗎?”

她其實想說,就算走,能不能先把那藥膳端過來,她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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