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廣沉一向是騎馬的,不過今天他才認回親生女兒,怎麽看也看不夠,和陸姳一起上了謝夫人的馬車。

“我也沒看夠妹妹。”陸千裏也不騎馬了。

陸千奇怒氣沖沖,“我才不想看那個野丫頭!我快煩死她了!”

“她怎麽着你了。”陸千裏道:“才見面她便送了你一頂大帽子,多大方。”

陸千奇不敢和大哥頂嘴,等陸千裏上了馬車,才哇哇怪叫,拿馬鞭子抽樹葉抽青石。

陸千奇騎馬跟在馬車旁邊,聽着車裏不時傳出親呢的說話聲、笑聲,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父母大哥全在裏面,他好像被抛棄了,被孤立了……

其實親呢的說話聲、笑聲是陸千奇以為的,馬車裏的談話,不只是親呢,還有辛酸。

“女兒,爹對不起,對不起你娘……”陸廣沉很自責。

十五年前,陸姳的父親陸廣沉在邊境任職,謝夫人随任。謝夫人生陸姳的時候,北方胡人大舉入侵,上谷、雲中等地相繼失陷,謝夫人由家仆、侍女等保護着出逃,中途被亂兵沖散,在一個客棧裏生下了孩子。

胡兵追來,替謝夫人接生的姚婆婆故意引開胡兵,謝夫人母女才得以保全。

陸廣沉匆忙趕到,見到的是昏迷的妻子,和才出世的的小女嬰,自不疑有他,将妻子、女兒接了回家。

而引開追兵的姚婆婆,被胡兵抓走了。

直到十五年後,姚婆婆自北胡被贖回,說起她接生的小女嬰眉心有顆紅痣,陸廣沉、謝夫人才知道親生女兒流落在外,心痛不已,當即便要差人尋女。

平遠侯夫人很生氣,“連親生的孩子也能弄丢了,真真無用之極。”遷怒于謝夫人,命她到梅花庵為長輩祈福,尋找孩子的事,更是不許謝夫人插手,也不許陸廣沉過問。

“你們把孩子弄丢了,我把孩子找回來。”平遠侯夫人認為兒媳太沒用了,還得她老人家出馬,方能馬到成功。

誰知平遠侯夫人找回來的是個假千金……

馬車裏的至親四口回憶着往事,感慨良多。

“娘對不起你,以後要把最好的都補償給你。”謝夫人抱着陸姳流淚。

陸姳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水,“娘,我也沒有怎麽吃苦,養父養母是厚道人,待我很好。養父養母還花費銀錢送我讀書,靜縣那種小地方,許多殷實人家連親生女兒都不肯送往閨學呢,說女孩兒家讀書沒用,将來總歸是別人家的人。我養父養母卻說,女孩兒怎麽了,女孩兒也不能做睜眼瞎啊。”

“你養父養母真是好人,一定要好生謝謝他們,一定要好生謝謝他們。”謝夫人一疊聲的道。

“可惜,二老已經過世了。”陸姳很難過。

“為父會替你養父養母修墳墓,還要買下四周的田地,留下守墓人,供茶供飯。”陸廣沉許諾。

“謝謝爹。”陸姳甜甜道謝。

陸廣沉胸中暖洋洋的,別提多舒服了。

謝夫人很內疚,“姳兒還沒有自己的卧房,可憐的姳兒,什麽都還沒有。今晚姳兒先跟娘一起住好不好?娘想你,天天想你……自從姚婆婆回來,娘知道你丢了,心急如焚……”

“娘,我都知道。”陸姳乖巧又柔順,“我聽娘的,我和娘一起住。”

“乖女兒。”謝夫人留下喜悅的淚水。

陸姳心中恻然。

原書中的陸姳對謝夫人并不感激,因為從小沒有享受過侯府的榮華富貴,因為曾經遭遇到的艱難困苦,她抱着讨債的心态到了平遠侯府,認為陸家欠她,父母欠她,不管補償給她多少都不夠。謝夫人為救她而死,都沒能感動得了她。

可憐的謝夫人。

“煩死了,煩死了。”陸千奇往馬車那邊瞅了瞅,又瞅了瞅,氣得想叫喚。

他是陸家二少爺啊,怎麽那個野丫頭一回來,他就被父母大哥抛下了?

謝夫人有些傷感,陸廣沉就要發怒,陸姳搶先掀開車簾,“二哥,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要給你改名字了,叫你陸千帆。”

“我為什麽要叫陸千帆?”陸千奇叫道。

陸姳眨眨眼睛,“因為你煩人嘛。”

陸千奇要不是正騎在馬上,真是要氣得跳起來了,“你才煩人!”

陸姳笑,“我是千金,很招人待見的。爹,娘,大哥,你們說是不是啊。”

“對極了,姳兒是千金,人見人愛。”謝夫人溺愛的道。

“姳兒可愛。”陸廣沉贊成謝夫人。

“二弟煩人。”說這話的是陸千裏。

把陸千奇給氣的,好嘛,一個十幾年沒見過面的野丫頭,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把父母大哥給拉過去了,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

陸千奇氣得夠嗆,陸姳一點也不同情他。

在原書裏,這個陸千奇可是重要男配,自始至終對陸姈掏心掏肺,前期是妹控,後期戀慕陸姈,成了陸姈的追求者。對陸姳他一直是很冷淡的,認為陸姳沒有教養,不配做他妹妹,陸姳陷入困境時,他從來沒有打算伸出援手。

在陸千奇眼裏,只有陸姈才配和他做兄妹。

既然如此,陸姳也就對他不客氣了,該調侃就調侃,該諷刺就諷刺,該嘲笑就嘲笑。

到了平遠侯府,陸千奇跳下馬,沖到馬車旁,“父親,母親,祖母已經認定嚴嬷嬷接回來的那人是親孫女了,如果父親母親再帶這個……再帶這個妹妹回府,祖母會受不了的。”

“放心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祖母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能面對事實的,她老人家沒有你想像的那麽脆弱。”陸姳怼起陸千奇,毫不留情。

“姳兒言之有理。”謝夫人認為陸姳說的對極了。

“應該多買些田地,姳兒的養父養母,把她教的很好。”陸廣沉微笑道。

“二弟,讓假千金留在府裏哄騙祖母,才是真不孝。”陸千裏教導弟弟。

陸千奇:……

慘不慘,父親母親和大哥,至親之人,沒一個替他說話的,沒一個支持他的……

陸姳一行人已經進門了,陸千奇跑着追上去,“等下見了祖母,必有一場争執……”

“包在我身上了。”陸姳大包大攬,“看我的。”

“你?呵呵。”陸千奇斜眼看她,“你知道祖母在平遠侯府是何等的尊崇麽?你知道祖母在平遠侯府無人敢違背麽?”

陸姳呵呵回去,“呵呵,你可拉倒吧,你把祖母說得好像是平遠侯府第一人似的,那麽你将祖父放在哪裏?”

陸千奇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滿臉通紅。

陸姳扶着謝夫人,故意伸胳膊推了陸千奇一下,陸千奇接連倒退數步,跌在牆上,疼得呲牙咧嘴。

這個野丫頭!陸千奇七竅生煙。

陸千奇事先差人回府報了信,陸廣沉、謝夫人帶着陸姳進府,平遠侯夫人正在大發雷霆,“兒子兒媳婦嫌棄我,我費心費力的替他們找回女兒,他們不信親娘,又找回一個!”

才見了面,陸廣沉還沒來得及行禮問好,平遠侯夫人便命人把鹿小鵲推出來,厲聲逼問:“陸廣沉你說,哪個是你親生女兒?”

二公子陸廣池,三公子陸廣深,以及吳氏江氏等人都在,見平遠侯夫人發怒,都出言相勸,“大哥大嫂素來孝順,莫惹母親大人生氣。”

“陸廣沉,哪個是你親生女兒?是為娘替你尋回來的這個,還是你和你媳婦兒尋回來的這個?”平遠侯夫人口中問的是陸廣沉,眼睛看的卻是謝夫人。

有些婆婆是這樣的,明明是兒子兒媳婦兩個人做的事,她總以為是兒媳婦挑唆的,永遠不會承認兒子和她會有分岐,永遠不會承認兒子和她不一心。

陸廣沉見母親生氣,心中內疚,“母親,您聽兒子辯解……”

平遠侯夫人板着臉,冷冷的打斷他,“用不着辯解,你告訴我,到底哪個是。”

“祖母,有件事情您弄錯啦,我是實誠孩子,但凡有什麽都要實話實說的,我一定得告訴您。”陸姳笑盈盈的站出來。

“你是誰,也配叫我祖母?”平遠侯夫人很不給面子。

陸姳也不給她面子,誠實指出,“方才我的話,主要不是認親,而是糾錯。您方才的話和事實不符,我得如實告訴您。”

“糾錯,她說糾錯。”平遠侯夫人還沒被晚輩這麽當面頂撞過,氣得直啰嗦。

“你這孩子,怎麽跟祖母說話的?”陸廣池、陸廣深等人驚訝又生氣,但陸廣沉在,他們不好越過陸廣沉訓斥責怪,是抱怨的口吻,相當溫和。

“野丫頭,等着倒黴吧。”陸千奇叉着腰站在門口,幸災樂禍的等着看熱鬧。

陸姳一臉認真,“養父養母教導我,對長輩要說實話,不可有任何欺瞞。我視祖母為長輩,當然要實話實說啊。祖母方才問我爹,‘是為娘替你尋回來的這個,還是你和你媳婦兒尋回來的這個’,這話真的不對,不是我爹我娘尋我回來的,是我找到我爹娘,主動和他們相認的啊。”

“是你找到你爹娘的?你有這個本事?”陸廣池大為驚奇,“閨中弱女,你如何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又如何找到梅花庵?”

陸姳譏諷的看向鹿小鵲,“我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這個要問她了。”

鹿小鵲自從見到陸姳就開始瑟瑟發抖,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叫聲尖銳,“她心狠手辣,像惡狼一樣!她會害人,誰惹了她她就害誰,她就害誰……”心中恐懼,臉色白得像紙一樣,拼命往她身邊的侍女身上靠。

“不錯,誰惹了我,我就害誰,而且我會用她害我的手段報複回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陸姳說得輕松自然,但平遠侯府的人聽在耳中,卻各自心驚。

“我,我才真千金,我是真千金……”鹿小鵲絕望又不甘。

“你是真囚犯好不好?鹿小鵲,靜縣縣衙貼出告示懸賞捉拿你,你不知道麽?你家後院埋了一具屍首,有鄰居親眼看到你和你爹、你娘埋的人。你是逃犯,遲早有一天會被緝拿歸案。”陸姳冷冷的道。

“不,人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殺的,他早就死了,我和我爹我娘進屋前他就死了,不是我殺的!”鹿小鵲狂叫起來。

殺人犯是要掉腦袋的,這個罪她可不能認。

“靜縣小縣城,懸賞不多。”陸姳客氣的向衆人解釋,“賞額是十兩白銀,哪位如果想發這筆財,将這名叫鹿小鵲的女子綁了送交官府即可。”

陸姳很是心平氣和,平遠侯府衆人已是聽得呆了。

嚴嬷嬷找回來的這位千金不光是假的,還是在逃的罪犯?這可真是……真是讓侯夫人顏面掃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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