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陸姳莫名興奮, “大哥,那另外一個也在客棧生孩子的人一定是個窮苦婦人, 對不對?”

老一套的劇情嘛,一富一窮兩位母親湊巧在一處生孩子,窮苦的那個想讓自己的親生孩子過好日子, 便設法換了孩子, 偷天換日, 傷天害理。

陸千裏搖頭,神情凝重,“不, 那仆婦說, 另一個生孩子的女人也是官太太。”

陸姳愕然, “也是官太太?這就令人費解了,她也是富貴人家,為什麽要換孩子?”

陸姳替那人想着理由,“難不成她丈夫死了, 怕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無人照拂?或者她也和母親一樣娘家遭了難,怕孩子身份尴尬?又或許她夫家敗了,怕孩子今後受苦?”

“無論如何, 她偷換孩子就是不對。”陸千裏提起那人便厭惡之極,“我已命人将那仆婦請至京城,當年曾經住在客棧的人會逐一查明,請這仆婦當面看了, 自然能認出來。”

“真相就要大白了。”陸姳雖迷惑不解,還是很開心的。

陸姈整天一幅“你搶我的東西”“你對不起我”的模樣,陸姳早就厭煩了。查清陸姈的身世,就能把陸姈送走,清淨了。

“大少爺,侯爺命流星來傳話。”冬七進來禀報。

陸千裏走出暖亭,“流星,祖父有什麽吩咐?”

流星的名字雖然取自流星捶,但脾氣極好,逢人便笑,“大少爺,北安王殿下前來拜壽,侯爺命您到前廳相見。”

“北安王?”陸姳不由的皺眉。

對于原書中這個曾經顯赫一時、最後兵敗被殺的北安王揚景佩,陸姳可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不願和這個人打交道。

流星還沒走,平遠侯另一個小厮黃钺也來了,“大少爺,南浔王殿下造訪,侯爺命您前廳陪客。”

又來了一個。

陸千裏、陸姳兄妹二人都覺奇怪。

“禀告祖父,我這便過去。”陸千裏吩咐。

兩個小厮不敢催得太急,“請大少爺盡快,侯爺等着呢。”告辭走了。

陸姳道:“我都糊塗了。大哥,我過個生日而已,為什麽南浔王、北安王會來拜壽?”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過生日,這拜壽二字,從何談起。

陸千裏臉色不大好,“大哥也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不過,很有可能和阿澄有關系。”

陸姳笑道:“我明白了。南浔王、北安王連我的面都沒有見過,但澄表哥來替我祝賀,那兩個人便好奇了,想來湊個熱鬧。”

陸千裏淡淡一笑。

這南浔王、北安王豈止是好奇,恐怕是知道了揚景澄對平遠侯府三姑娘有意,便起了争競之心吧?兄弟之間什麽都要分出個高低,勝負心太重。

陸千裏并沒多解釋,只交待陸姳,“今天你及笄,開開心心的聽戲飲宴即可,不用管別的。”之後便快步離去。

陸姳則被平遠侯夫人差人叫了去,“三姑娘,有您的客人。”

陸姳的朋友鄧琪華、任婉然遠在靜縣,一時間也沒想到她的客人會是誰。待見了面,才知道乃是張侍郎的妻子林氏,及張府的兩位姑娘張舜華、張舜英。

張舜英就是陸姳曾經教過的小學生了,師生再次見面,很是喜悅。

“英英,先生教給你的健身強體十六式,你有沒有天天做?”陸姳和林氏、張舜華寒暄過後,彎下腰,親呢的問着有些害羞拘束的小姑娘。

張舜英小姑娘眉眼精致,性情随和,但身子骨一直有些弱,陸姳便把兒童廣播體操教給她了。天天做操之後,小姑娘食欲大增,臉蛋都圓了不少,臉色也紅潤多了。

張舜英有些扭捏,聲音又細又小,“先生不看着我,我有時候便忘了……”

陸姳柔聲道:“英英每天做上幾式,食欲便會很好,對不對?食欲好,身體便好,臉色也便跟着好了。英英想做個漂亮的小姑娘,對不對?那以後盡量不要忘記,每天活動筋骨,好不好?”

張舜英小臉微紅,“先生,我一定記得,不會再忘記啦。”

“英英乖。”陸姳溫柔摸摸她的小腦袋。

陸婧、陸姈等人在旁看着,大驚失色。

陸姈都有些結巴了,“你,你做過張家小姑娘的先生?”

“你給張侍郎家看過孩子啊?”陸妍有意拖長了聲音。

邊氏忙笑道:“三侄女,你六叔叔有個庶出的小兒子,今年才三歲,這孩子脾氣不好,很難帶,以後這孩子便交給你了,能者多勞嘛。三侄女,你一定要看好他啊。”

“看孩子,哈哈哈。”陸姈等人忍俊不禁。

林氏大感抱歉,“三姑娘,實在對不住,我們母女三人今天本是來祝壽的,沒想到會……”

張侍郎性情狷介,張舜華也是眼裏揉不得沙子,氣惱的道:“三姑娘曾為舍妹做過先生,這有什麽呢?天地君親師,老師的地位,可容置疑?”

張舜華當面發難,陸姈等人十分難堪。

邊氏幹笑,“張姑娘,我們自家人時常鬧着玩,說說笑笑,甚至相互打趣,那是常有的事。張姑娘又何必放在心上?”

張舜華和她父親張侍郎一樣脾氣硬,邊氏給了臺階也不肯下,冷笑道:“我自然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有人把幼兒的老師等同于看孩子,我驚訝于這人的無知罷了。”

邊氏被一個年輕姑娘當面諷挖苦,鬧了個大紅臉。

邊氏時常維護陸姈,陸姈投桃報李,不忍見邊氏難堪,想把話岔過去,“三姐姐多才多藝,沒想到還曾經做為張家小姑娘的先生呢。三姐姐,小孩子好教麽?年齡這麽小,教起來應該很費精神吧?”

陸姳笑容淺淡,“姈姑娘,你莫要看不起教書先生。只怕将來有一天,你想做教書先生而不可得。”

“你這是何意?”陸姈勃然。

什麽叫想做教書先生而不可得,平遠侯夫人明明說過她可以一直留在平遠侯府,好好的侯府千金,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為什麽會想做教書先生?

老師說起來好聽,實則窮酸得很,她陸姈怎麽可能淪落到那個地步。

陸姈氣極,臉色白裏透青。

這個陸姳太可惡了,不僅搶走了她的一切,還要将她踩到泥土裏,一點也不善良。

陸姳不疾不徐,“将來你便知道了。”

生母是位官太太,卻把親生的女兒換給了別人,可見陸姈的生母一定有難言之隐。說不定家族已經敗落了,或者是遇到了什麽危難,現在已經是市井人家。市井人家的女孩兒,就算有些學問,也沒有什麽出路,能給官員家的幼女做先生已經很不錯了。

“夫人,南浔王殿下、北安王殿下、昌王府十五公子前來拜見。兩位殿下說了,今天一為拜見夫人請安問好,二為三姑娘祝壽,故此不行國禮,要以晚輩禮拜見。”侍女來禀報。

平遠侯夫人忙道:“快快有請。”

這些全是天潢貴胄,雖然他們說要以晚輩禮拜見,平遠侯夫人也不敢托大。

王夫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小聲問道:“小妹,兩位殿下為何如此客氣?”

平遠侯夫人也茫然,“大嫂,我不知道啊。從前并沒有哪位殿下登門,更沒有要以晚輩禮拜見。”

齊夫人樂呵呵指指廳中央的寶石花樹,“從前也沒有這樣大手筆的及笄禮,對不對?”

平遠侯夫人、王夫人驚訝不已,心中狐疑。

難不成南浔王殿下、北安王殿下也是為了三丫頭?敬王府的二公子如此行事,那是因為敬王妃的緣故,兩位殿下又是為什麽呢?

陸姈激動萬分。

師兄來了,她的好師兄來了,師兄一定會送貴重的生辰禮給她,總算可以挽回幾分顏面了……

陸婧等人替陸姈高興,“姈兒,你師兄不光自己來了,還把南浔王殿下、北安王殿下也帶來了,他對你可真好。你可真有福氣啊。”

陸姈很是謙虛,“哪裏,師兄他對誰都好。”

雖然嘴裏這麽說,但陸姈想到師兄為她想得這麽周到,心裏卻是得意洋洋。

她和陸姳可不一樣,陸姳能得到澄表兄的青睐,全是因為敬王妃和謝夫人的交情;師兄對她好,卻是因為她才情出衆、卓爾不群。

陸姳靠出身,她陸姈卻是靠自己的。

陸姈思緒萬千,陸婧等人卻是眼巴巴望着廳門口,等待南浔王、北安王出現。

雖然兩位殿下非常客氣,要以晚輩禮拜見,但平遠侯夫人還是起身至廳門迎接,“南浔王殿下,北安王殿下,十五公子,有失遠迎。”

“夫人客氣了。”南浔王含笑道。

他二十歲上下的年紀,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一身玄色繡金線錦袍襯得他愈發身形挺撥,氣度超群。

“多日未見,所幸夫人身體安好。”北安王笑聲爽朗。

他和南浔王同齡,五官深邃,膚色微黑,眉目堅毅,神采飛揚,霸道之氣盡顯。

南浔王英俊,北安王傲岸,二人又同年封王,文武雙全,閨秀們戀慕這樣的王子,也是人之常情。

相比之下,站在他們身邊的揚景明就平凡多了,不及他二人引人注目。

揚景明碰觸到陸姈滿是期待的目光,心中一熱,大聲的道:“拿上來!”數名昌王府侍女應聲而出,手中各捧着綢緞珠寶等,揚景明獻寶般指了指,“這是送給三姑娘的壽禮!是我做師兄的一點心意!”

“多謝師兄。”陸姈盈盈行禮,容光煥發。

不容易啊,今天也是她的生日,總算也有個專程來給她送禮的人了。

“十五弟,平遠侯府可是有兩位三姑娘,你只送你師妹,另外一位便不管了麽?”北安王笑道。

他擡擡手,有手下擡上了兩擔沉甸甸的禮物,“這兩份禮物,一份送給三姑娘,一份送給十五弟的師妹。”

他對陸姈這個假千金沒有絲毫興趣,打趣過後,目光便落到了陸姳身上,雖然當着衆人的面,難掩目光中的貪婪和驚豔,“三姑娘,你看看本王這份禮物,比阿澄的如何。”

南浔王臉上帶着溫和笑容,但笑意未達眼底,眸光銳利。

北安王這話問的突兀,貌似随意,其實有些無禮,他倒是想看看,這位陸三姑娘會如何回答。

不管這位陸三姑娘說北安王的禮比揚景澄的好,或是揚景澄的禮比北安王的好,都會落人笑柄的。人們只會笑話這位陸三姑娘到底是府外長大的,眼皮子淺,眼裏只有金銀珠寶,眼裏只有財物。

陸姳揚眉,“北安王殿下,我和你有仇?”

北安王道:“無仇。”

陸姳又問:“北安王殿下,請問你目力如何?”

北安王自負的道:“本王能百步穿楊,目力自然極佳。”

陸姳一笑,“目力極佳麽,甚好。”信手往廳中央指了指,“澄表哥送我的及笄禮便擺在這裏了,你自己送的禮物如何,你自己心裏有數。北安王殿下,請你放出眼光來看一看,然後摸着良心問一問,你比我澄表哥如何?”

北安王:…………

本想給這丫頭一個下馬威,誰知反被她将了一軍,愣是給問住了……

“哈哈哈哈哈。”南浔王縱聲大笑,拍掌叫好,“好,三姑娘問得好極了,問得北安王無話可說!北安王,沒想到你竟被一位姑娘給制住了,哈哈哈哈哈……”

北安王也不知是生性急燥,還是被南浔王笑得惱羞成怒了,奔到寶石花樹下,伸手舉起白羊玉雕,一聲大喝,“三姑娘,我砸了這個白羊,你待如何?”

“不可,這是上等美玉,砸不得。”平遠侯夫人等大驚失色。

陸姈叫道:“北安王殿下,這是敬王府二公子所贈之物,你若敢砸,苦主告到敬王爺面前,你吃罪不起!”

北安王哈哈大笑,“告到敬王叔面前麽,那我怕極了,哈哈哈。”

他口中說着怕極了,但明眼人看他的神情,便知他是有恃無恐。

陸姳微微笑了笑,“我才不會告到敬王爺面前呢。今上年幼,敬王攝政,唯恐被人議論專擅,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北安王殿下你砸了澄表哥送我的小白羊,敬王爺知道了不過一笑置之,連重話都不會說你一句的。”

北安王笑得愈發得意,白羊高高舉起,便要摔下,“算你聰明。”

陸姳笑容和煦,語氣格外溫柔,“北安王殿下,我不僅聰明,我下手還特別狠,你知道麽?”身形輕盈到了北安王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撥出北安王腰間長劍,驀然變了臉色,“你敢摔我的小白羊,我便敢在你身上刺個透明大窟窿,你若不怕,大可一試!”

北安王兩手高高舉着白羊玉雕,不提防一柄利劍抵在腰間,一時之間,大為躊躇。

“你真刺啊?”他似乎不相信。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陸姳的聲音又變得溫柔似水。

北安王低頭看看,見陸姳橫眉冷對,悻悻欲刺,呆了半晌,手中的白羊玉雕竟然沒敢摔下來。

這情形太緊張了,廳中衆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靜悄悄的,竟然沒人跳出來搗亂。

北安王的侍從氣急敗壞,各自撥劍在手,但北安王現在雙手舉着白羊,要害位置被陸姳所制,他們竟然連開口恐吓都不敢。

過了不知多久,揚景明第一個叫道:“陸姳,你竟敢對北安王殿下動刀動劍,你想造反麽?”

陸姳冷笑,“北安王殿下,這個蠢貨是你堂弟吧,我看你比這個蠢貨似乎聰明一點。”

手中長劍直指北安王心髒位置,“北安王殿下,我一個弱女子,沒用慣劍,下手可掌握不了輕重,萬一我刺得不對……”

北安王汗流夾背,勉強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你怎麽還當真了?你喜歡這個小羊對不對?我慢慢放下來,包管毫發不傷。”

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放下白羊,見陸姳手中長劍漸漸移動,沒有真刺下來,松了一口長氣。

“哈哈哈哈。”南浔王捧腹大笑,“阿佩,你也有今天。”

“南浔王殿下笑什麽。”陸姳冷冷的打斷了他,“殿下也是來送禮的吧?請拿出來吧。”

南浔王很有風度,被陸姳無禮打斷,也不生氣,笑着命人擡上禮物,“本王和北安王一樣,三姑娘和十五弟的師妹各有一份,兩份禮物都是一樣的。兩位姑娘雖然身份不同,但出生在同一天,也算有緣,本王一視同仁。”

“多謝南浔王殿下。”陸姈感激的道謝。

南浔王命人擡上來的禮物,陸姳看也不看一眼,“南浔王殿下、北安王殿下送的禮物必是珍貴的。來人,把這些禮物全都變賣了,以兩位殿下的名義,捐贈給城中貧民,周濟窮困,彰顯兩位殿下的仁德寬厚,愛民如子。”

春七大覺痛快,忙曲膝行禮,“是,三姑娘,奴婢這便命人去辦。”又笑嘻嘻的對南浔王、北安王道:“城中無家可歸的貧民很多,他們一定會很感激兩位殿下的恩德。”得意的命人擡了禮物出門,覺得自家姑娘實在太厲害了,走路都想橫着走。

春七押着禮物出了角門,見府裏的護衛帶着個腰都直不起來的老年仆婦進來了,也沒太在意。

這老仆婦進到府中,見有山有水,雕梁畫棟,看得眼都直了,“怪不得要換孩子,若是讓自家孩子換到這府裏,那可是享不完的福氣啊。”

護衛道:“您老人家先別忙着看這些,等忙完了正事,你在府裏逛上一月兩月的都行。當年客棧的那些人,你真的還認得麽?”

老仆婦忙道;“認得,認得!那年胡人打到靜縣,兵荒馬亂的,又趕上兩個官太太生孩子,俺老婆子一輩子就遇着過一回,記得清楚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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