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仙界重逢（三）
仙界重逢（三）
明非菁所說的靈池水，并非尋常靈池，而是南天大陸鼎鼎有名的“淨山靈池”。
單論如今的名氣，淨山與天劍山齊名，若是論及歷史之悠久、在修士心中之神聖，當然是淨山更勝一籌。
因為淨山上有一處靈池，據說在池中沐浴，可脫胎換骨，可延年益壽，可治療陳年舊傷，有諸多數不清的好處，對于某些處于瓶頸期的修士來說，這是難得的契機，因此有許多修士慕名而來。
可淨山靈池不是誰都能見到的，關于它的傳說從一開始就非常虛無缥缈。
有人說淨山靈池一直在一個地方等待有緣人，沒有緣分的人就算是從旁走過，也無法看到淨山靈池的真面目；也有人說淨山靈池就如天劍山的仙劍一般，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這顯然是受了天劍山相關傳說的影響，有識之士将之歸為“訛傳”。
反正不管外頭說的多玄乎，的确是有人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這些人出來一宣揚，外頭的人也就越發信了關于淨山靈池的傳說，可要是叫這些宣稱從淨山靈池中得到好處的家夥帶路，哪怕是所謂的原路返回，也找不到關于淨山靈池的一點點痕跡。
因此，淨山靈池越發玄妙起來。
為什麽直到現在還有人相信淨山靈池是真實存在的？那是因為修行者可以溝通天地，修為越高，對天地靈韻感知越敏銳，像溫從嘉這樣的大乘期，是能明确感知淨山靈池的存在。
只是不确定具體位置而已。
那就只好認真地找找了。
天上看到的淨山，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最靠近東邊的一段，蒼山翠樹，雲霧升騰，隐約可見作為點綴的盛開的花，是個游覽的好去處。
山上并沒有大小宗門，倒是有人數不少的散修，正是這些散修維持了秩序，阻止任何人将淨山據為己有，因此，其他修士才可以在任何時候登山。
“小從嘉，你看出什麽沒有？”
“沒有，明師姐你呢？”
“我也沒有。”
Advertisement
說話間，二人落在一處山頭，此地有一個小小的觀景臺，周圍并沒有路，人只能是飛上來的，可見是山中修士所為。
溫從嘉環顧四周，午時陽光毒辣，整座山都給人一種燥熱的感覺，反正是沒什麽頭緒了，她問明非菁：“明師姐，你是怎麽得到仙劍的認可？”
“哦？這個啊。”明非菁認真思索片刻，“就是感覺啊，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等着我，一過去就把它提起來了。”
幸好仙劍已經收進儲物法器，若是還在手上，明非菁肯定是要拿着仙劍比劃一二，那樣說不定就會惹惱了仙劍，不，也不一定，說不定仙劍就喜歡明非菁這樣的。
溫從嘉思緒飛轉，“那為什麽明師姐現在感覺不到淨山靈池的存在？”
明非菁理直氣壯地說道：“作為劍修，仙劍喜歡我，這是理所應當的事，可靈池就不一樣了，水靈靈的東西，說不定更喜歡小從嘉你這個符修呢。”
聽起來很有道理，溫從嘉心中倒是希望如此，面上拒絕承認，“我也找不到靈池，可能也不喜歡我吧。”
“既然這樣，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來之前就聽說了，這淨山裏頭有一個很有名的鬼市，好東西不少呢。”
說是吃東西，溫從嘉懷疑這是打探消息的另一種說法，因此欣然接受，只是大白天的去找鬼市，總覺得哪裏怪怪的，然而竟然找到了，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師姐。
鬼市在淨山一處山間谷地，入口狹窄，僅能容兩人通過，兩側皆是天然形成的石壁，高高向上延伸，接住日光，在地面上散落一道細線。
約百步之後，就來到真正的鬼市，此地十分寬敞，整體格局像是一條長街，街邊建有房屋，或者是用石頭堆砌而成，或者是茅草屋，或者直接挖了山腹，又或者直接在巨樹上開鑿大洞，店鋪前挂着招牌，大白天也點着燈。
因為兩側山壁上樹木斜斜向中間延伸，天長地久，樹木枝葉完全遮住下方山谷，不但一絲光線也無法透下來，恐怕就是下大雨也無法将一滴雨水傳送到地面。
這樣的地方，白天黑夜都是一個樣，所以現在就能看到來往的行人，有隐藏修為的人族修士，有化作人形的妖族，有尚未完全化形的山間精怪，還有各種看不出本來面目但明顯是個活物的家夥。
溫從嘉和明非菁出現在這裏，并未引起過多的矚目。
“好香啊。”明非菁鼻子動了動，隔着袖子抓住溫從嘉手腕，“走走走，我們去那邊。”
空氣裏有食物的香味，溫從嘉已經很少被挑動食欲，此刻随着明非菁走進一家看起來十分簡陋的面館，門口一個髒兮兮的招牌，連字跡都模糊了，桌子是八仙桌，凳子是長凳，看起來很有年頭了，零星有幾個客人，都坐在角落裏，沉默地吃着面。
掌櫃不在，也沒人招呼來客。
溫從嘉環顧四周，看到發黑的牆壁上挂着一副字，寫的是“吃便吃了，莫問食材”，力透紙背，隐約有法力在上，倒是嶄新的。
明非菁這時候已經松了手，快步往後廚走，那裏有一扇門，門上挂着舊舊的簾子，她才掀起簾子，迎面就聽到咒罵聲。
“好大的膽子！敢到後廚來，是活膩了嗎？”
那聲音粗啞，聽不出男女，倒是能聽出年紀，并不是年輕人，像是老人家的聲音，可中氣又足，叫人難以判斷。
明非菁并未放下簾子，所以來人的臉便進入溫從嘉視線當中。
臉是人臉，只是皺紋太多，像極了老樹皮，腦袋有尋常人一個半大，也沒幾根頭發，也不是光禿禿的，總之不是人的皮膚，至于身上，穿着黑麻布做的袍子，手腳都露在外面，幹癟的像是樹皮，也不高，大約五尺左右
。
活脫脫一個老樹樁成了精。
這只是溫從嘉的猜測，因為她竟然看不出對方的底細，現在的溫從嘉可是大乘期，距離真仙只有一步之遙，這說明對方并不是好惹的。
“不敢不敢，掌櫃的息怒，我聞着香味來，沒看見人，就想着偷偷過來端兩碗面出來，驚擾掌櫃的，恕罪恕罪。”
明非菁笑嘻嘻地開口，這樣的話既無禮又不合理，對方聽了卻是把兩個陌生人仔細一瞧，一雙幾乎眯成一條縫的老眼便露出精光，就連話裏也帶了笑意。
“好說好說，你們要吃什麽？”
“兩碗面，貴店的招牌湯面，多要點肉。”
“等着。”
那老樹樁一樣的掌櫃一個轉身，給溫從嘉留下一個背影，簾子放下，連這背影也瞧不見了。
“小從嘉，這邊。”
明非菁挑了一張無人的桌子，一屁股坐下，又招呼溫從嘉過去。
溫從嘉心中不悅，坐在明非菁對面，沒好氣地問：“快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明非菁嘿嘿一笑，“嗯，是有提前打聽了一下。”
溫從嘉冷眼瞧着，等着下文。
這裏的掌櫃的不好惹，那些客人也不是好惹的，能到這種地方來的，當然也是不好惹的，溫從嘉并未将自己歸到那一類，常年的苦修令她變成一個非常謙虛的人。
“這世上想要找淨山靈池的人可不少，可找到的人又有幾個呢？我打聽了許久，發現能找到的，多少都跟這家店有點關系。”
說這話時，明非菁絲毫不在意旁人聽到，反倒是溫從嘉多了一點點緊張。
“所以——”
“面來了——”
掌櫃的吆喝聲打斷了溫從嘉的話。
兩碗熱氣騰騰的湯面端上來，看起來跟凡俗世間的面也差不多，湯是湯，面是面，肉是肉，聞着就香，另外一人還有一碟切成方塊的熟肉，看起來跟碗裏的肉片出自同一部位。
“多謝多謝。”
明非菁直接動起了筷子。
樹樁掌櫃去旁邊桌收錢，溫從嘉注意到，那些人給的不是靈石這種仙界通行的貨幣，而是直接拿出不同種類的法寶，任由掌櫃的挑選，掌櫃的則是板着臉挑挑揀揀。
不一會兒，店裏就只剩下溫從嘉這一桌。
這次，掌櫃的沒有離開，而是坐在最靠近大門的位置，拿出剛剛收到的寶物，一一打量着，看得出來，比收到東西的時候要高興，眼睛又眯成一條縫了。
溫從嘉原本很有胃口的，因為剛才的事一打岔，又沒什麽胃口了，擡眼瞧見明非菁吃的香，這食物也看不出什麽問題，就是那肉也是上好的食材，應該出自某種靈獸，這才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裏，随即又有了食欲。
築基以上的修士可以辟谷，但不代表就要禁食，有時候食物也是補充靈力的好辦法，只是這食材要好。
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吃到滿意的食物了。
“掌櫃的，結賬。”
明非菁喊了一聲，那樹樁掌櫃便喜滋滋地走過來，看到明非菁放在桌面上的長劍，眼睛都直了。
何止是它，就是溫從嘉也看呆了眼，因為明非菁拿出來的，分明是那柄仙劍，前不久才從天劍山得到的，不知有多少人為了此物拼死拼活，現在就值兩碗面。
“這是——”
樹皮掌櫃的聲音顫抖着，一手抓着劍鞘，一手抓着劍柄，眼裏閃着激動的光。
“剛從天劍山拿回來的，不知道可不可以抵這兩碗面？”
明非菁微笑着，并沒有任何要開玩笑的意思，眼神認真，整個人渾身上下透着潇灑與豪氣。
樹樁掌櫃不應聲，握着劍柄用力，似乎是要把劍拔出來，只見仙劍劇烈顫抖着，分明是抵死不從的意思，那不值幾個錢的便宜劍鞘就這麽将仙劍護着不肯見人。
龇牙咧嘴地折騰好一會兒，樹樁掌櫃終于放棄了，“罷了罷了，這仙劍不喜歡我，只喜歡你，你還是拿回去吧。”
“可別啊，難得掌櫃的喜歡。”
“哼！”
那樹樁掌櫃把仙劍丢在桌上，反而打量起明非菁，看了好一會兒，視線轉向溫從嘉，看得溫從嘉心驚肉跳，這才收回視線。
“天道不公，專愛養些妖孽，罷了罷了，老家人我就請你們吃這頓吧。”
“掌櫃的，這可使不得，我們還想去淨山靈池見識見識呢。”
聽到“淨山靈池”幾個字，那樹樁掌櫃盯了明非菁一眼，“一開始是沖着淨山靈池來的？好呀，白吃我老人家兩碗面，如今的年輕人是越發不懂得尊老了。”
明非菁趕緊起身向樹樁掌櫃行禮，“老前輩息怒，的确是有事相求，不得已才來了您這兒，您要什麽，盡管說一聲，只希望能指一條前往淨山靈池的路，那就感激不盡了。”
溫從嘉也跟着行禮，心裏有了個大概，十分忐忑。
“若是不如你的意，你又該如何？”
“那晚輩只好厚着臉皮在這裏替前輩擦桌子洗碗，償還這兩碗面錢。”
“哈哈哈，你這小丫頭呀，真是的，随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