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例外

第一例外

目送一藍一白身影漸遠,應知也回過神來,“正事要緊。”

悠然撩擺,便催了神力踏上雲頭。

昨夜星光閃閃,應知躺在床上全無睡意,腦海裏,皆是彌補錯誤、收攏神心之大計。

她既得了所謂神稱,那便要有所為、有所不為。

徒望幔頂,爹爹溫和的笑、娘親嗔怪的話,忽如浪花翻湧、浮現眼前。

應知孩童時活脫像一個黏人精,常因爹爹不多陪伴,而在應父每每要回官地時、一臉委屈地鑽進應父懷中,不讓他走。

粉面團子挂着淚花,便叫應如蘭怎麽看怎麽不舍,拿手輕輕為女兒抹去鼻涕,“知知啊,爹爹身有要事,不是不願和你玩耍。”

“在其職,謀其位,盡其力,擔其責。州人賦予期望,爹爹怎忍煨暖不去管顧呢?”

他伸手逗引女兒胖乎乎的圓腮,細語哄着。

“小知那麽小,哪裏聽得懂啊?”

應母終是抽開了身走近,一邊嗔怪着應如蘭,一邊從他懷裏抱走了應知,“小知乖,娘親給你煲湯喝。小知要不要喝湯呀?”

“好!要喝、湯~”

幼童的心思總能很快被轉移,小應知臉上淚痕還未幹,卻又咧開了嘴巴、變得樂不可支。

久遠的歡喜越過光影、又漫回應知臉龐,幸得爹爹教誨,明日我便付之行動。

腳下輕霭映着紅光,雲道錯綜,間聳參差宮殿獨鬥,各有相凹景造附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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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麗非常,而目不暇接。

依照計劃,應知要先融于微末,而後層層遞進、徐徐圖之。

“此處顯然氣派,不行不行。”

應知搖頭眺目,又擇了條遠景稀松的道,轉向抱裙疾行。

步态輕盈便利間,不多時,已遠了燼宮數百裏。

眼前平闊呼應、多有排列漸近,應知頓然眸中一喜,過望不辨腳下。

“就是此處了。上位之籠絡,自然是要從低到——”

“啊!——”

果然話沒說完,便猝然踩空、從雲頭上整個翻掉了下去。

餘音回繞不知多久,最終啪叽一聲,應知摔在了一團連霏之上,被滑進了一處潮濕的雲洞中。

“呃…”

應知大趴在洞底,被摔得頭昏腦漲,眼前直發黑。

神明域內雲霄高懸,宮殿也是拔雲而起,腳下雲頭看似輕飄飄、卻遮目如牆,無法窺到底下分毫。

初踩時,應知還曾好奇,這雲道之下到底是有多深不可及。

現下經此一番霧氣洗打,若不是偶得連霏緩攔,怕是此刻她還在墜落。

應知擡手揉了揉額頭,陣陣暈眩間,再也不感好奇了。

“真是出師不利啊。”

意識漸漸恢複掌控,應知緩緩爬起,四下打量。

洞內不算寬闊,雲壁滴露,有幾處竟長出了兩三、應知并不識得的發光水植。

她自洞口落在明處,腳旁不遠有塊水玉,巴掌大小上刻了三字古文:停雲澗。

此間潮潤,雖說化出幾顆水玉并不稀奇,但一塊刻了、少說也有上百年回溯字跡的水玉出現在這,多少都有些古怪吧?

應知翹唇呆張,目光稍有閃疑,便很快回轉了思緒。

難道…

“誰在那兒?”

“!”

玉響悠揚,伴着一聲悅問,有一白衣飄搖、女容芳傾,顧盼間自暗處走出。

素裙色單,只腰間綴一美玉,但仍掩不住其女如姝,自端高傲。

大有顯貴風範。

應知雙目微睜,一時驚豔無話,心生猜想。

阿槐早已走到了亮處,看清來者後,悅音微動:“元君?”

“你認得我?”

“認得,元君在紅殿行婚儀時,小神曾偷偷觀望過。”

果然,言态得體,自持貴氣。

應知默然斂了斂眸光敏切,對其身份已是了然。

其氣度不若尋常,想是國城出來的貴女。

百徕國自冊史以來,被送去神明域的公主,只那一位。

百年前景國主之長女,央禾公主。

百徕早有國規,為體恤民生,國城之女當以身作則,不予擇作昭礿新娘。

唯有央禾阿槐,品貌無上,得國人愛戴力舉,為浩浩封卷上第一例外。

“元君可是猜到了?”

阿槐觀其神色微變,輕笑間,坦坦問道。

應知點頭,“不過,你為何會在這裏?”

阿槐回道:“元君如何,小神便是如何。小神只不過是比元君,早了一些而已。”

“……”

應知抿唇,我是不小心摔下來的,但公主你不一定是。

元君粉面嬌俏、情态婉然,平引親近。

阿槐早見時,雖說元君為神君妻、神稱上位,但私論人情,她便自當其為小輩喜愛。

竟沒想到,還能有這種緣分。

“元君随我來。”

阿槐興致更漲,笑顏挽人、牽其向裏走去。

應知茫然跟随着,只道:“阿槐公主,這裏只有你我,你喊我應知就是了。”

阿槐未作回應,兩道倩影沒入黑暗,彎繞經過一處、沒走片刻,眼前光亮乍起。

“嫁來第二個年頭,我便偶然發現了此處洞天,倍覺僻靜,所以随手刻了個名稱,當作秘密來着。”

應知适應後睜開眼睛,只見眼前雲洞宛若一間小室,雲床畫案,明株彩石。

一處矮石上茶香袅袅,明明是生活過的痕跡。

應知皺眉,“此間精致,看着便是費心過的。”

“可是花了我好大的功夫。”

阿槐笑态輕松不作有他。

應知轉眸看去,終是忍不住疑惑:“公主你,為何要蝸居于此?”

阿槐瞧她一眼,“我并未長居于此。只是偶然心煩時,才來此處躲上一兩天,久而久之,便多出許多陳設。”

“你可不要忘了,我來這神明域,已有百年之久啦。”

“原是如此。”

應知了然,也不好再開口、免挑起什麽不開心的事。

“哦對了,你此時該是籌備巡游之事,怎麽還有空亂跑?”

阿槐招呼着應知坐下,突然問道。

應知接過了茶水,有些奇怪道:“巡游?那是什麽?我不曾聽過有此事。”

“你竟不知道?

巡游盛會,是只有上位神明才有的特權。

大元神君、三君四神之婚儀并非所有小神都能參加,是以為與諸神同慶,亦是令新娘得以露面,早便有了巡游盛會這一噱頭。

在此次神君婚儀之前,曾只有持陽烏君一神娶妻,所以這盛會至今,也只舉行過一次。

尚且還因着神君入夢,持陽與夫人之巡游便縮減了繁程,只是小鬧了數天。

阿槐正是因此,才知曉了此事,本想着此次神君娶妻,該是能好好酣暢一場。

卻沒想到,因神君繁制、早該被拉去備禮的元君,此刻還坐在她的面前、一問三不知。

應知聽完大致,想起神君現在還躺在床上,于是道:“或許是因神君尚在沉睡,所以才推遲了吧。”

“……”即便推遲,也該告知你才是。

阿槐忽地想起什麽,而後眉眼微沉、幾不可察。

與此同時,執算星宮內。

“什麽?為何要取消?”

持陽身子前傾、一聲大喝,頓時驚走了窗外兩三徊鳥。

執算默默在其後拽住一角,免叫持陽真沖到對面四神臉上去。

思羅站在執算一旁,亦好心奉獻了兩根手指、尋到另一角捏住。

玄神擰着飛眉,神容不悅,“烏君,你難道忘了婚儀之上,元君是如何逾矩、如何張揚了?”

“你這老東西,總是這樣。我們明明在婚儀上都解釋了,此事事出有因,而且神君都發話了,你我各退一步,皆大歡喜不好嗎?”

持陽對其這一番咄咄逼人、忽地起惱,猛吸了口氣便不管不顧地罵了出來。

“烏君!”

“持陽!”

玄神與執算兩道同聲将落下,四周氣氛便沉悶着、急劇轉下。

一刻前,四神來拜星宮,說來說去,目的便是要取消此次盛會。

執算自認不妥,于是速速喚了持陽、思羅前來,以作共同商定。

期間玄神言态咄咄,勢有不達目的便不罷休之決絕。

持陽、思羅匆匆趕到時,四神已将執算圍在其中,玄神神态凜然:“此次盛會,務必取消。”

于是持陽一個箭步上前,思羅緊跟其後。

持陽率先對壘,而思羅則趁機救出執算。

兩相氣勢轉而平分秋色。

可眼下持陽先行失态,局面便有些不利。

“你們三位,也是如此打算?必須取消?”

寂靜之下,暗湧一觸即發時。

思羅泰然看向了玄神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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