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痕跡
痕跡
傅雲然頭痛欲裂,想要問出口的問題卡在喉嚨裏,逼得他呼吸急促、雙目赤紅。
樓納這時候終于意識到他的不對勁,湊近打開床邊的燈,卻被傅雲然這時的樣子吓了一跳。
“傅雲然!”
樓納抓住他的手腕,柔和燈光下,傅雲然原本俊朗的面容被一大片鮮紅的痕跡覆蓋,像是璞玉生瑕,不僅可惜,更讓人覺得恐怖不堪。
樓納嘗試掰開他鉗制自己頭顱的雙手,還沒使上力氣,就察覺到對方已經松懈了力氣:“……等一下。”
傅雲然說話語氣虛弱很多:“我沒事了。”
頭痛的感覺漸漸淡下,他松開手,任由亂糟糟的發絲遮住自己半張臉。
他的疼痛總是來的猝不及防,每次傅雲然以為自己能夠忍耐更高階層的痛苦,總會有更為劇烈的疼痛讓他長長教訓。
幸好他能夠忍耐,所以這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你怎麽知道的。”傅雲然問,聲音如常。
樓納想看他的眼睛,卻也被對方頭發擋住而終止了動作:“……什麽?”
“你說的,不同尋常的力量。”
樓納:“第一次意識到你不一般是因為我姑姑曾經給過我一個手串,開過光的。”
“是在大一的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和你握了一下手那串子就碎了。”
傅雲然轉向他:“這樣的話,開過光什麽的估計是在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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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納笑笑,聲音低沉:“我意識到不對了,但幸虧那時候穿的長款外套,碎了也沒人看見。”
“你被領養的事并不隐晦——畢竟你連姓氏都這麽特殊。所以我去查了一下你之前待過的那家孤兒院,了解到一些事情。”
“最大的巧合就是機場附近那片廢墟,我有次路過那裏,正巧看到一些非人類常識的畫面。”
傅雲然的眼睛透過淩亂的發絲看向他,明白這人看到了什麽。
他沉默片刻,問:“……為什麽不去找更專業的人。”
樓納說:“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他慢慢跪在地上,看着傅雲然,“我不能去找任何人,有人在看着我,我姑姑會死的。”
“傅雲然,求求你幫幫我姑姑,我知道你不信我,我可以立誓,我知道這種誓言一旦說出口的話就是擔上了因果,但是只要你願意幫我姑姑,我絕對會遵守——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可以接受。”
傅雲然也看過這方面的書,平常發誓時一般違背之後懲戒不會那麽嚴重,頂多死後去了地府被記一筆“言而無信”的債,但是真的按照那些古籍裏流傳的來的話,違背的後果就要狠毒的多。
發誓者要取來被承諾者的頭發,混着自己眉心的血液在晨光與黑夜交替的時刻吞服下去,之後三天不能吃飯、不能喝水、不能上廁所,在最後結束的時候跪朝東方,面對升起的朝陽發誓,伸出食指、中指、無名指,代表天、地和自己。
如果發誓的人沒有做到承諾的內容,天上的神仙會降下懲罰、雷劈電打,死後這人來到地府,體內會有像長劍一樣鋒利的頭發刺破他的身體,血液會流向忘川河,與河水融為一體,岸邊會長出彼岸花,此後不僅發誓者入不了輪回,其子子孫孫投生的時候都會被彼岸花絆住腳步,調入忘川河裏,再不能入輪回。
太歹毒。
頭部的疼痛緩解許多,傅雲然撐着坐直身體。
“你站起來,”他适應不了同齡人給自己跪下這種事情,“你姑姑是趙麗雅?”
樓納依言站了起來,緩緩坐在床邊:“是的。”
“她怎麽了?”
樓納斂眸,拿過床頭櫃上的相框,把相片從裏面取了出來。
“姑姑原本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但是姻叔父一直很不喜歡她。”
樓納的姻叔父就是周修文,周英豪的弟弟。
“我不清楚他們之間具體有什麽恩怨,可當我再見到姑姑的時候,她變得呆呆木木的,和之前的性格大不一樣,我覺得周圍沒人察覺出來嗎?沒人覺得奇怪嗎?”
“但是寄真也變成了這樣,變成了一個呆傻的、反應遲鈍的人。大家習以為常了。”
“我之前想要調查,每次出手都會被姻叔父的人攔下!有幾次差點連命都丢了!傅雲然——”
樓納忽然抓住傅雲然的肩膀,那張相片被攥在手裏,他眼裏含着淚:“親人在你面前變成了活死人!一個那麽疼你的人在你面前變成了活死人!你會無動于衷嗎?”
“……”
傅雲然遮擋眼睛的頭發都被他晃得隐隐散開,再次露出他除臉側外眼上覆蓋的紅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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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然從樓納那裏帶走了一套新墨鏡、新帽子和新口罩,出來後全副武裝徑直回了住處。
他想着叔叔前幾天不回來,今天應該也會照常,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越期盼的越不會發生,越覺得日複一日的,就在猜測那一刻發生改變。
解鎖之後門內一片黑暗,傅雲然打開燈,看到樓梯口邊倚靠着的人。
“這麽晚才回來,”葉炎生站在樓梯口一階臺階上,手裏拿着一瓶罐裝飲料,他寬厚的掌心包裹嚴實,讓人看不清飲料的名字,“還裹得這麽嚴實,去哪兒了?”
傅雲然自然地關上門,“去和朋友吃了個飯,我先上樓了,叔叔。”
他作勢就要上樓,經過對方時卻被抓住了手臂。
傅雲然看他,平時會坦然和叔叔對視的眼睛此刻隐藏在墨鏡下,看不清情緒。
葉炎生還是笑着的,只是手上已經開始要摘下他的帽子了:“回家了還要戴着這些東西,防着家裏人?”
傅雲然沒被握着的那只手制止他的動作,卻被後者更為強大的手部力量握住手腕壓到後方:““……叔叔也沒用真面目見我,不是嗎?”
葉炎生哼笑,輕松把他兩只手別在身後,随後單手扣住傅雲然兩只手手腕,讓人動彈不得。
後者站在地板上,葉炎生本來就高,現在還踩着一階臺階,後面手掌的壓迫導致傅雲然只能湊近才能避免傾身這一尴尬的動作。
葉炎生幾乎是把他硬生生壓到自己懷裏。
現在沒有了對.抗因素,他輕輕一擡手就摘下了礙事的帽子和墨鏡,露出自己侄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