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段宵朝人砸煙灰缸那下,陸嘉澤沒攔。

确實是該給點教訓,合同都簽完了,這俱樂部老二倒還在耍威風、想壓人一頭。

看着是欺負夏仰,實際上不就是打他們的臉嗎?

但段宵真動手了,他也吓一跳。

這大少爺發起火來,從來不知道“适可而止”這四個字怎麽寫。

話也不虛,整個京州市誰不知道段家那撐起半邊天的權勢!他不松口,還真沒誰能在他手底下把人帶走。

好在今晚上夏仰在。

要不是她拖着了,那男人恐怕還真得被段宵揍得站那桌上給大家夥兒跳個電臀舞才能走出這扇門。

找莊副總求救有什麽用。他嘴皮子就這麽一刮,利益面前可不管手下人的面子,該認栽還是得認。

爛攤子已經被段宵被砸了,留下來收尾的就成了陸嘉澤。

**

銀黑色的GT從車流裏快速滑過,半個小時後,停在一家路邊的羅森便利店門口。

段宵的酒勁上來了,靠在副駕駛上睡了會兒,身上蓋着自己那件含着淡淡煙草味的外套。

再睜眼,就看見不遠處的便利店收銀臺那,夏仰在笑着和那小白臉收銀員說話。

女孩欣長身段在璨白燈光下拉出了道修長的影子,柔軟的發絲貼着脖頸。明眸皓齒,笑起來很招人喜歡。

逮着個陌生人有什麽好說的,聊這麽久還聊得挺開心。

段宵臉色一點點不自知地變冷,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想下車,但沒推動車門。

“……”

夏仰把車門給鎖了。

須臾,夏仰拿着剛買的醒酒飲料和一次性杯子裏借到的溫開水回來,往副駕駛那看了眼。

段宵還在睡,他去談生意一般穿的都是正裝。

身上的西服外套已經脫了,右肩閑散地抵着車門。他裏面那件襯衫的後衣領因為睡姿不端正,微微翹起,一截線條清晰的脖頸浸在冷白的月光裏。

段宵睡着的樣子倒平易近人許多,肩膀瘦削,囫囵看過去一股少年人的幹淨禁欲。

唇瓣柔軟微紅,下颌窄瘦,皮膚很薄。

可偏偏脾氣這麽差,再好看也壓制不住那股桀骜不馴的戾氣。

夏仰輕手輕腳地上了車,坐進去。

剛把東西擺好,就聽見旁邊冷不丁冒出一聲:“你鎖車門幹嘛?”

她差點手抖,蹙眉看過去:“你別這麽吓人!”

才說一句話就被吼了回來,段宵愣住一秒,反問:“我是鬼?”

他額發自然下垂,戳在英氣的眉骨上,不悅地扯了扯唇角。

“我怕你喝醉亂跑,那我大晚上去哪找你。”夏仰解釋一句,把熱水塞他手上,“快點喝掉。”

解酒飲料是薄荷青檸味道,段宵漱過口,那股難聞的酒味總算淡去。他頭還有點疼,指腹按在太陽穴那揉了揉。

車繼續開,停在公寓樓外。

夏仰靠在方t向盤上看他,神色裏透露出幾分擔憂:“你看看陸嘉澤有沒有給你發消息,不知道他那怎麽樣了。”

她眼裏的段宵今晚就是酒勁上頭不顧後果,太沖動了。

但是她要是直接這麽說,他肯定不會認。

果然,段宵壓根兒不把今晚那點沖突當回兒事,解開安全帶把她從座位上拎到自己腿上。

“沒事,你別管。”

他眼皮困倦,微微躬下背,烏茸茸的腦袋往她胸口埋。

也沒打算幹別的,就是貼那不動。

夏仰是洗過澡出來的,身上還有沐浴過的香氛味道,比他胃裏那幾股亂七八糟的酒味好聞多了。

她是骨架小的瘦,身上僅餘的那點肉摸起來軟軟綿綿。

手感好,段宵一直有把她壓懷裏當只貓又抱又吸的不良癖好。

他一喝酒就會變得有些纏人。

夏仰胸口被他呼吸弄得有些癢,推推锢緊自己的那條精壯胳膊:“好了沒?你上去睡覺吧,我要回學校了。”

段宵垂眸,悶着聲:“現在還回去?”

“才剛過門禁時間,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求宿管開個門。”她知道這話不夠他松手,只好補上一句,“明早有早課,綜合英語大課。”

他應一聲,又問:“哪個教室?”

夏仰不知道他問這幹什麽,這門大課的出勤率又不計入學分,只要考試及格就行,他早就不用修大學英語了。

但她還是乖乖地告知:“公共教學樓,二教。”

**

昨晚上的事兒倒是沒影響到夏仰。

她一覺睡到7點半醒,掐着點去食堂買早餐,順便給莊婧那幾個室友一塊帶了幾份。

剛買完,她找了張桌子想先把手上快溢出來的粥喝完,眼前的空位上就驟然落下一個人。

“學姐,早上好!”

林望露出個哈士奇的标準微笑弧度,舉着勺子跟她說早安。

夏仰禮貌笑笑:“你也起這麽早啊。”

“我高三後遺症還沒好呢,剛跑完步。”林望點了兩份餃皇和一碗熱幹面。看了眼對面的餐盤,沒忍住笑了下,“學姐,你就點個豆腐腦啊?”

“有什麽好笑的,不是說過了嗎?我有比賽要減重。”

“我知道,就是突然想到你那飯卡裏還有這麽多錢。”林望說,“咱們學校食堂這麽便宜,你又吃得這麽少,就算是讀完博士也花不完吧。”

可這張卡哪會留在自己手裏這麽久……

她思索了一下日子,低睫,淡聲道:“沒關系,用不完可以退的。”

兩人快吃完時,邊上那張餐桌被幾個女生坐滿。

她們在聊天,并沒控制好音量。

“……也就是說,段宵對你是欲擒故縱嗎?他還挺會玩的啊,不會要讓你去倒追他吧?”

“那他還嘴硬,說不是為了你買單?”

一道耳熟的女聲傳過來:“不知道,但我把我們全班女生幾乎都排除了一遍,也沒見誰和他認識!他那天的話感覺就是借口。”

“哈哈哈這哥在想什麽啊,被你這個大美女追着跑,心裏肯定暗爽啊!”

夏仰握着調羹的手指微動,聽出這是甄冬兒那一夥姐妹團體的聲音。

顯然,林望也聽見了。

他對段宵的崇拜已經不比入校時,聞言也只是落井下石般輕哼了聲:“沒素質,還玩弄女生感情!就知道他的真面目遲早要被人揭穿。”

夏仰放下調羹,擡眸問:“他的真面目是什麽?”

林望被她冷聲一問,無端地緊張起來:“學姐,你、你怎麽突然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只是想知道你說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麽意思。”夏仰緩了緩語氣,“那天丢你的花确實是他不對,但你也不用道聽途說幾句就全面否定一個人。”

說完,她起身端着托盤離開,也沒轉頭看他反應。

拎着打包的包子油條往宿舍走,夏仰才發覺自己腳步過于快了,仿佛真應了林望那句“生氣”。

但她真不覺得自己生氣了。

就連和林望說的那句話,也只是段宵這個人曾經表達過的意思而已。

她不能說自己多了解段宵,可是段宵這個人喜怒哀樂都擺臉上,心裏敞亮,根本用不着從別人嘴裏聽說他、揣摩他。

走到樓梯口,夏仰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高中的某節晚自習,他帶着她翹課去看音樂節。回學校的路上,他們遇到天橋那邊有個一起聽完音樂節的盲人女孩下樓梯。

國內大部份城市的盲道設施并不完善,因此那女孩拄着盲杖走得也很吃力。

夏仰正要去扶,卻被段宵拉走。

他說:“她如果需要幫助,聽到我們說話了是會喊的。”

“萬一她不好意思呢?”

“那就說明,她還沒有到迫切需要求助。”他言之鑿鑿,“你看她剛才經過我們身邊有停頓過嗎?她剛聽完歌,說不定心裏還挺開心。”

夏仰被他說服,幾分鐘後再回頭看。

果然看見那女生已經順利下了樓梯,往前走時還哼着曲兒。

段宵這個人是這樣的。

他有自己為人處事的一套靈活規則,并且冷漠又成熟地運行着。

就好比他不會因為一個300斤的人穿漂亮小吊帶就多看人家一眼,也不會産生那種覺得對方有勇氣、有人格魅力的多餘想法。

這太刻意,太裝了。

你是誰呢,不管好、壞話,誰要被個不相幹的人評頭論足啊?誰想被當成別人眼裏的另類,誰稀罕你那所謂的“高看一眼”、“獨特對待”。

在他的世界觀裏,不随意對人下任何定義才是最基本的尊重。

可這個世界上。

就算你不定義別人,也多的是別人在背後胡亂定義你。

**

回了宿舍,夏仰看了眼時間。

八點半上課,她們幾個人還有20分鐘來洗漱和吃早餐。推開門,她挨個床簾拉了一下,把人叫醒。

老四從被子裏探出一個頭:“好香!夏仰,你給我們買了什麽早餐?”

夏仰在櫃子那找書,回過頭說:“燒餅、油條、包子都有。”

另一個床的室友江向涵拍了拍手掌:“滴水之恩,吾輩自當湧泉相報!”

“別放嘴炮了,趕緊起啊你們!”莊婧刷完牙進屋,咬着包子含糊開口,“對了夏夏,你知道剛才誰找我了嗎?那個金融系的帥哥學弟,林望。”

林望進了漫畫社社團,莊婧正好是副社長。一聽她是夏仰室友,這小孩當天特意來加她好友。

“他剛給我發信息說想要你微信號,讓我推給他。我問他幹什麽,他說好像話太多,惹你不高興了。”

莊婧看熱鬧地問:“有情況啊?”

“沒有,他就一小孩。”夏仰沒把食堂的事情放在心上,拿出書準備去教室。

“才比我們小一歲!”莊婧又在後邊追上來,問道,“那我把你微信推他了啊?”

“随便。”

這個點路上不少學生,都是二、三教那過去的。

莊婧邊吃邊走,閑侃道:“你知道我剛還聽說了個什麽消息嗎?那個甄冬兒是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她跟人說段宵對她有想法!”

“我真服了,那天晚上她前腳剛走,後腳段宵就和自己女朋友打電話去了。真想穿越回那天晚上,把她綁在電梯裏和我們一塊聽!”

“……”

夏仰也真想穿越回那個晚上,把段宵從電梯裏踹出去。

她甚至覺得就憑“那通電話”,已經足夠莊婧一個學期翻來覆去地回憶和作為段宵并非單身的鐵證。

夏仰頓住腳,神色認真地問:“為什麽你人在床上,卻能知道這麽多事?”

她都是起一大早才聽見這些八卦的。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莊婧得意道,“我人在床上,魂在互聯網,我們系裏,各個群聊裏都有我在!”

夏仰了然地點了點頭,打擊道:“多加幾個國際生的群吧,今年四級再不過就真說不過去了。”

說起學習就煩,莊婧憤怒:“夏夏你真掃興!!”

**

她們到教室時,後排幾乎被坐滿。

因為綜合英語大課的老師雖然課上寬容,考試前也會劃重點,但她特別喜歡課堂互動,随機抽選幸運兒念課文。

上了大學,大家早沒那和老師互動的沖勁兒了。加上選這門課的很多人都是藝術生,一個個避之不及。

“夏夏!來這兒啊!”莊婧好不容易找到兩個空位。

夏仰卻一眼瞥見了自己的保溫杯,正熱騰騰地冒着氣,安靜地放在前邊一張桌子上。

她帶着疑慮猶豫的那會兒,莊婧留下的另一個位置已經沒有了。

夏仰無奈地指了下前面:“你坐吧,我……我占過位置了。”

“……”

占位置占個第一排?

莊婧給了她一個“你是不是沒睡醒”的眼神,豎起大拇指:“勇士!真女人!”

上課鈴打響,人都陸陸續續進來,快要占滿教室各個角落。老師早就打開多媒體電腦放着PPT投影,讓底下人把教科書打開。

夏仰正趴在桌子上做生單詞的預習,身邊幾個位置都是空的。

突然身後傳出驚呼議論聲:“t他怎麽來了?”

“我靠!段宵來上綜合英語課,我沒看錯吧!”

“他一大一就把托福刷了118的學神,來這裏是想幹什麽?羞辱我們一幫學渣嗎?”

就連講臺上的老師都有些驚訝,推推眼鏡:“段宵,你來上課啊?”

段宵颔首:“嗯,老師好。”

男生人高腿長,從教室門口走進來。他穿了身淺色系的衛衣,休閑長褲。整個人沒睡好的樣子,眉宇間還不自覺地皺着。

在日光下不顯兇,反倒有幾分炸毛孩子氣。

“噗——我相信他是沒睡醒,要不然就是走錯教室了!”身後那男生笑道。

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這位少爺就帶了支筆,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棒棒糖。

那顆糖是他剛才去買筆的時候,順手買的。

段宵打完招呼也不管其他人此刻都在讨論他,順勢就坐在了第一排,正好是夏仰的旁邊。

夏仰在看見自己保溫杯的時候只以為是他有事來過學校,順手放的。但看見他坐了過來,她人都愣了。

他酒到現在還沒醒嗎?

段宵早上有健身後沐浴的習慣,清冽的味道随着他靠近變得濃郁:“我沒帶書,能共一下嗎?”

“……”

說着,都沒聽見她回答。

他已經直接上手,把她那本塗塗改改标漢字的英文書扯過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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