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上人(完)

心上人(完)

裴琰之是提前到書房的, 等了約莫一刻鐘, 就等到了父親。

裴清諺進來的時候,原本眼裏還有淡淡的光, 在看到他的時候,眸色暗沉了下來, 神色冷淡的模樣讓裴琰之的心越發揪了起來。

“父親。”裴琰之深吸一口氣, 趨步上前。

“啪!”

忽然一個耳光, 裴琰之被打得身子一偏,臉上立即有了火辣辣的感覺,心中升騰而起的是一股羞恥和悔意。

小時候犯錯也只是戒尺打手心,他素來聰慧, 戒尺挨得一只手也數的出來,打臉是頭一回。

裴琰之不敢擡頭,低頭看着青石磚的地縫,看着父親黑色的皂靴。

臉上火辣辣的,心裏頭更是羞恥的厲害。

裴清諺看着裴琰之, 以前總覺得他年歲小,經歷的事情不多,想法稚嫩了, 等到磨砺之後便好,現在才知道, 性格軟弱,性情更是堪稱天真。

一個商戶之女,就讓他亂了全部的陣腳, 後院裏烏煙瘴氣,還遷怒到了蘇玲珑身上。

曾經巴巴追着他的人成了他的嫡母,加上後院裏鬧騰的厲害,就聽不得蘇玲珑的訓斥,心頭羞恥的厲害,直接撕破了臉,嘴裏沒有個把門的,什麽話都往外說。

想到了了蘇玲珑,冷漠的容顏帶了點無奈的笑來。

明明知道他定然是在氣頭上,還巴巴地湊上前,同他讨好賣乖。

不得不說,蘇玲珑的行為也熨帖了他。

若是不喜他,怎會這樣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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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素來嬌氣又有些黏人,偏生下了大雨也要撐着傘等他,在馬車上也受住了他的脾氣。

而眼前的人呢?惹出了這一切,只是低着頭,像是地上有花一樣。

轉動手指上的玉扳指,看着裴琰之,“你錯在何處?”

“父親,都是我的錯。我與母親的那些事算不得什麽,只是成親前的少年時候的胡鬧。母親與我年歲相近,近來我的後院不大安穩,聽着她的訓導,我心中不平,才脫口而出那些話。”裴琰之坦誠了自己的錯誤,把曾經的那些事淡化。

裴琰之擡頭看了一眼父親,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只能夠繼續說道,“是兒子沉不住氣,母親比我還小一些,我心中不服氣,聽她訓斥不服,才有了這樣的風波。”

“你也知道你後院多生風波?周氏在江南使出了什麽手段,我不信你看不出,你就縱着她,亂了你的後院清明?當年王氏是由你自己挑的,你說她才學出衆,性子柔卻韌,所以定了她。不過半年的時間,你看看王氏現在如何?”

明明只有半年,卻像是過了許久,裴琰之幾乎想不到自己當年求娶的心情。

裴清諺看着兒子,低聲說道,“你娶了嫡妻,這都是你的分內事,不許讓人操心是不是?玲珑也知道與你夫妻兩人頗為尴尬,你們的事她向來不多過問,若不是你鬧得祖母叮囑她,她會管你?”搖着頭,“不找你,王氏又病着,總不至于找周氏罷。”

裴琰之更是臊得慌,後院的事被蘇玲珑指出他已經恥辱到了極點,如今更是被父親一談再談。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祖母還掌着院,你都能夠折騰出這樣的事來。”

裴清諺搖搖頭,“若是繼續如此,也是白讀了聖賢書,莫談天下事了。旁人從不說你,你豈知人在心裏怎麽看你?指不定笑的厲害。為官之人最忌寵妾滅妻,亂了倫常。只是方氏說你,你就受不住,若是在外面被人笑了,你豈不是還要揮拳頭?還有王氏。當年你與她的事在京都裏也算是佳話,轉眼就又來了個周氏,你又何嘗為她想想?”

裴琰之一愣,這些日子只覺得王琳琅讓他煩心透了,這般被父親把事情掰扯透徹,他好像真的對王氏少了尊愛。

見着裴琰之明白了,裴清諺也不多說。

“下個月,你就去向陽府孟定縣上任,我會替你安排。”

裴琰之少年得意,按道理應該在翰林院多待兩年,但現在來看,他的日子太過于安逸,少了波折,處事的手段更是亂的一塌糊塗。趁着現在磨練一番,受些波折,就知道自己的手段和心性差在哪裏。

“是。”裴琰之應道。

“周氏與王氏都留在府中。”裴清諺說道,“只是,你在孟定縣,若是再生出這事,今後也莫要喊我父親了。”

這話說的極狠,裴琰之打了一個寒噤,自然應聲。

***

日子過得很快,等到下了文書,王氏和周氏還想要跟着赴任,兩人鬥法。誰知道裴琰之竟是把兩人都留在了京都裏,孤身一人赴任,只帶了仆從。

王氏不喜在外人面前顯露神色,眼眶都有些發紅,顯然心裏頭恨得厲害。不帶周氏是對的,但是為何不帶她?

王氏自以為情緒內斂,卻被裴老夫人看在眼裏。

她輕聲一嘆,想到了兒子的話,今後少不得要對王琳琅再做調·教。

對于裴琰之來說,曾經是喜歡過王琳琅的,如今後院裏成了這樣的模樣,就像是父親說的,王氏是他的正妻,少了愛也要有敬重。

王琳琅或許還想着舊情,他已經從舊情之中走出。誰也不帶,安心做事,等到晚些時候再回來,或許自然而然就學會了對王氏敬重。

蘇玲珑知道這一定是裴清諺和裴琰之說了什麽,才會有現在的局面。

她和裴琰之身份尴尬,丈夫又已經曉得,幹脆裝作不知,也不去過問。

對蘇玲珑來說,裴琰之在或者不在她都沒什麽影響,白日天氣好的時候就會外出,她新近的愛好是折騰自己的鋪子。

對色彩的敏銳,她調制出想要的顏色,然後讓下面的人折騰出她想要的布料。各種色彩的搭配,還有精致的繡工,蘇玲珑的鋪子沒有開張的時候,雲樂大長公主就極喜歡蘇玲珑制成的衣裳,等到開張之後,更是第一個下了訂單。

一開始還是有人沖着閣老的名頭過來買的,等到中秋的宴席上,孟家的貴女憑着她的衣裳一躍成了太子妃,訂單就紛至沓來。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她的成衣鋪子是京都裏價格最高的鋪子,京都各家貴人的訂單已經排到了第二年去了。

對此裴清諺沒說什麽,只是在她第一次晚上還忙着調色的時候,就把她壓在書案上,慢條斯理解開她的衣裳,一直未開封的新毛筆刷在她的身子上,他又不疾不徐輕輕含弄。

他只許她緩緩又徐徐,跟着他的節奏,被折騰的沒了脾氣,一雙眼都是水汪汪的。

之後晚上的時間,蘇玲珑就不敢了,哪兒有什麽事能越過她的夫君?

***

日子過得順心,就會覺得時光白駒過隙,過得飛快。

在記憶裏,好像前幾天還在熱熱鬧鬧吃着冬至的餃子,結果天氣一天涼比一天,轉眼就到了年。

按道理過年在外的裴琰之是應當回來的,誰知道大雪封了路,王琳琅巴巴的盼望成了空,不過,這一次不敢再露出喪氣的表情或者是一臉愁容。

不像是其他人的府裏,兒媳被婆婆蹉跎,蘇玲珑這裏不管王琳琅,老夫人擔起了教導的責任,約束着王琳琅。

說寬厚,老夫人也是個寬厚的性子,從不管蘇玲珑。說刻薄,那對王琳琅的要求顯然是十分嚴格,就連不喜王琳琅的周氏見着老夫人的手段,也難免心中惴惴,甚至慶幸自己只是個妾室,老夫人懶得理她。

蘇玲珑在外行走仍是只消說一聲帶上伺候的人就好,偶爾在茶樓裏聽人說着京都裏的事,曾經讓人豔羨的裴琰之與王琳琅鮮少有人說起,反而不及提到她和裴閣老的次數多。

順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開了年,她的小日子推遲了半個月。

因為是休沐日,裴清諺直接讓人請了大夫,親自盯着想要等大夫的診斷。

留着山羊胡須的董大夫笑着恭喜,蘇玲珑還沒有站起身子,就被裴清諺按在了椅子上。

二品大員親自送大夫出門,董大夫有些誠惶誠恐,再次對着裴大人說着恭喜。

而老夫人也派了人來詢問。

“玲珑是有了身孕,我陪着她等會去告訴母親。”裴清諺對着老夫人身邊丫鬟說道。

等到打發走了丫鬟,裴清諺才又坐在蘇玲珑的身側,握住她的手。

蘇玲珑看着裴清諺,長眉入鬓,眸如點墨。別是笑起來,沒有年輕人的氣盛,反而沉穩的很。他笑着的時候,眼裏都是溫柔,今日裏又與往日不同,帶着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她摔碎了。

“咱們去告訴娘。”蘇玲珑拉着裴清諺的手,站起身子。

她的動作太快,讓裴清諺的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捏着她的手,“你慢一些。”他說道。

蘇玲珑只是彎着眼笑着。

蘇玲珑懷了身孕,這是府裏頭最大的喜事了,老夫人面色喜氣洋洋,拉着她的手神色歡喜,而王琳琅的面色有些難看,如今丈夫外放,她根本見不到人,又留在京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有自己的孩子?眉眼裏有些發愁。

老夫人的敲打,加上後院裏還有一個周小蓮,王氏也不再對比自己與蘇玲珑,談什麽伉俪情深。就憑着裴閣老的身邊沒有其他的妾室,而自己與裴琰之之間有個周小蓮,她就比不過蘇玲珑。

老夫人約束她約束的厲害,王琳琅與昔日的好友也斷了七七八八,到了現在,最大的念頭就是早些有個嫡子,站穩自己的位置。

她的心裏頭還有一個隐隐的憂慮,老夫人疼愛裴琰之,但是最讓老夫人得意的還是裴閣老,如今裴閣老與蘇玲珑有了孩子,這個孩子若是個嫡子,是不是今後裴琰之的路就不那麽好走了?

等到離開了主院,裴清諺以為蘇玲珑會回去休息,結果她就說道,自己要回一趟方家。

“頭三個月大夫也說了需要安生些。”裴清諺想要讓蘇玲珑更多的休息。

“先前不知道的時候,可不只是這點活動。”蘇玲珑眼睛彎着,意有所指地說道。

裴清諺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适當活動,對孕婦有好處。”

而且也請教了大夫,就算是頭三個月,溫柔行事也不打緊。

蘇玲珑拉着他的手,聲音嬌軟,“我堂姐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她這會兒正在家裏,吳家人又總是上門,反反複複的,折騰的祖母心裏頭只怕難受,方家正需要點喜事。”

她的懷孕,就是如今最大的喜事。原本委托人的心願就是過好這一生,不讓親人擔心,這會兒有了好事,自然是要讓他們沾沾喜氣的。

裴清諺拗不過蘇玲珑,一齊坐上了馬車,親自陪着蘇玲珑回方家。

蘇玲珑到了方家時候,果然讓方家熱鬧了起來。

方天澤新娶的媳婦見着蘇玲珑,也彎眼笑着,脆生生喊着蘇玲珑,“姐夫、姐姐。”

喊過了姐夫,一雙眼巴巴地看着蘇玲珑。

蘇玲珑看着失笑,若是背後有尾巴,只怕這會兒尾巴搖得厲害。

這位叫做齊鸾的姑娘,門第不高,不過家裏頭生來生去都是男兒,家裏的老老小小對這個晚來得女的女兒寵得厲害。蜜罐子裏長大的她,心性單純,笑起來的時候兩點梨渦,十分可愛。

就連蘇玲珑也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

門第不高是相較于方家而言,他們齊家是皇商,生意門路走得廣,海外的生意也是舉國做得最好的,可以說是富庶得很。

蘇玲珑折騰鋪子,也是為了弟弟的親事。

齊家是皇商,最開始發跡的生意就是做得染料布藝。一來二去,就與齊鸾認識,并讓齊鸾佩服的緊,小尾巴一樣地跟在蘇玲珑的身後。

齊鸾與方天澤早就認識,誰也沒有生過這樣的心思,一直到方天澤先開了竅,心裏頭還在糾結,蘇玲珑替方天澤捅破了窗戶紙。

兩人均是有意,雙方家裏頭也都是疼愛孩子的,婚事經過大師的蔔算,新年剛過就成了親,新婚正是蜜裏調油。

齊鸾本身就很喜歡蘇玲珑,加上也是她讓自己嫁給了方天澤,黏她黏得厲害。

蘇玲珑笑着指了指齊鸾手腕上的玉镯,“好啊,先前祖母都不肯把傳家寶給我,鸾兒才過門,祖母你的心就偏了。”

這玉镯的水頭足,顏色綠的讓人心癢,不過這镯子本身算不得是傳家寶,而是當年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送給的老夫人,老夫人一直帶着,現在給了齊鸾,顯然是因為齊鸾對了她的眼,她疼愛的緊。

齊鸾卻當把話當真了,小臉皺着,摸着镯子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老夫人給她的,按道理不好轉贈給蘇玲珑,不過蘇玲珑想要的話……“姐姐,我回去問問我爹爹,有沒有這樣水色的镯子。”

“你就逗她。”老夫人年歲大了,喜歡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見着蘇玲珑逗着齊鸾,樂呵地笑着,對着齊鸾說道,“你別理你姐姐,她想要什麽镯子,難道裴閣老不給她?”

雖說裴清諺自稱晚輩,讓老夫人喚他禺山,老夫人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喊裴清諺叫做裴閣老。

蘇玲珑也一笑,“同你說笑。”看着裴清諺的方向,“就像是祖母說的,禺山都會買給我。”

原本是羨慕到有些嫉妒她的,方玉雯今日裏卻無動于衷。

想到了自己撞上的那事,心已經對丈夫徹底涼透了。

方玉雯覺得自己當年為了不耽誤自己的年齡,匆匆忙忙嫁人實在是不對。

她如今不僅不能對蘇玲珑再生什麽心,更是要求着蘇玲珑,好讓裴閣老替她找個出路和離。

方玉雯忽然想,當年竄掇讓蘇玲珑嫁給閣老,她心裏頭是存着看蘇玲珑好戲的,誰知道如今是這般的模樣。

她得求着蘇玲珑,好讓蘇玲珑與裴閣老說,好替她掙脫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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