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反派也可以是主角
反派也可以是主角
厚重的深紅色幕布往兩邊緩緩退開，燈光落下，道具就位，嘉賓落座。
年輕演員們被臺下數幾十雙眼睛打量着，緊張感占據了他們的心頭。好些人臉色都吓得發白，生怕自己演砸了，浪費這麽好一個機會。
考核還未開始，腺上激素已經彪到了頂峰，兩個心态不穩的小姑娘已經急的眼眶都紅了。
鹿寧悠沒有慌張的情緒，她很享受當下。就如同舞臺天生的掌控者，她眼裏綻放着的是恣意與張揚，有無盡的勇氣與可能。如同星光降臨，比起身後聚光燈都要閃亮。
接下來，所有的鏡頭與目光都将圍着她轉動。
她寫的劇本大致講的是發生在女生寝室的争吵，一杯被污染的水引起的血案。
老師一喊開始，她擡起手用黑色皮圈将頭發紮起。
這一剎那，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轉變。眼裏的光芒盡去，又變回純淨幹淨的女大學生。普普通通，成為人堆裏不起眼那個。
她緊貼着桌子，對着空桌子指指點點，眼神充滿了不屑一顧，就像眼前真有一臺設備正在播放電視劇。
“我就說這女的沒安好心，這麽綠茶的動作男主都分辨不出來嘛？”
“現代偶像劇男主标配就是要可可愛愛，沒有腦袋。”安钰坐在她對面接詞。
鹿寧悠眉頭緊鎖，背脊往後一靠，語氣很是疑惑，“這女主都倒他腳邊了，他都看不見？”
安钰敲敲桌面，“都這樣的，瞎才是現代劇男主第一标配。”
“唉喲，他踩到女主身上，這才發現人家嗎？這女主不訛他個八萬八，都對不起男主的霸總身份。”
兩姐妹演着寝室日常，從臺下飄來一陣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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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鹿寧悠這次會選這種題材，還蠻新穎的。”
“如果只是這樣，那這次還是唐白薇厲害點，她演小白花與浪子的愛情真的很适合。”
“噓，邊上還有這麽多人呢，我們安靜點。”
臺上的兩人讨論電視劇正入神呢，突然安钰舉起了杯子指責，“這女主演戲怎麽還表情亂飛呢？這多出戲啊，還說是演技派的中流砥柱呢。”
“我看她是抵不住了。”鹿寧悠順勢就接過她手裏的杯子，自然而然地喝了口水，喝完還塞回了安钰的手裏，“哦對了，我有點感冒，你多擔待。”
握着杯子的安钰愣住了，不悅地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對面的室友。
她一臉不可置信，“不是，你感冒還喝我的水？”
“不就是感冒嘛，有這麽大驚小怪嘛。”鹿寧悠視線落在不存在的電視劇上，忽而眼神往外一飄，心虛的神情僅出現了一瞬就被懊惱代替，“你難道不會感冒嗎，會就體諒下別人啊。”
說完繼續專注地盯着桌面，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安钰帶着怒氣起身，指向自己的杯子，“你這叫我怎麽喝，你自己難道沒杯子？”
演到這臺下的讨論聲完全消失，所有人越看越投入，都在聚精會神地關注劇情走向。
“不就是喝了你的杯子，你這人怎麽這麽多事呢！”鹿寧悠說得又急又快，起身的動作很大，椅子發出滋啦一聲刺耳的聲音。臉上堆滿了不耐煩。“我去倒了行了吧。”
安钰對着她遠去的背景，表情一松，喊了句，“給我洗幹淨！”
沒曾想鹿寧悠根本沒走幾步就停下了，将杯子裏的水倒入了飲水機。一邊倒一邊得意地看了室友幾眼，倒完還搖晃了下飲水機，像是在攪拌均勻。
做完這一切，她拍拍手一臉驕傲地走了回來，“這麽稀釋一下，不就看不見了。這下好了吧，誰也別嫌髒，大家一塊喝。”
安钰震驚得連話都卡了殼，目光緊緊盯着飲水機。再開口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你剛才是把你喝過的水，倒入了全宿舍的水？哎，你怎麽想的，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你這人怎麽這麽沒素質啊！”
聽着室友的叨叨，鹿寧悠做出各種想打斷的手勢，臉色越來越差。本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偏生她沒覺得自己有錯。她甚至被氣得跺了下腳，仿佛她才是受害者，嗓音委屈帶着隐隐約約的哭腔，“都說了我感冒了，你照顧下嘛，你怎麽，怎麽，怎麽能這麽多事呢。”
“你自己喝一口給我看。”安钰作無語狀，心累地指着自己的杯子。
“好好好，喝一口。”鹿寧悠氣惱地接過杯子，手碰到開關立刻就變了卦，語調降了下來，“我生病了，怎麽能喝涼的呢。”
這下徹底惹惱了安钰，指着室友一聲吼，“你看看，是不是你自己都嫌髒。”
這怒喝也喊出了觀衆的心聲，整個屋子被情緒浸染，大家都煩透了沒素質的鹿寧悠，巴不得她現在立刻滑軌道歉。
而鹿寧悠卻用更大的聲音反駁回去，“不髒，真的不髒！不都看不見了嘛，哪裏髒了。這樣好了，我去喊檢測機構來判斷，這水到底髒不髒！”
這無理取鬧的一句，中氣十足，連帶把剛才三幕裏遞進的情緒爆發出來。
安钰坐在椅子上被震得往後仰，呆愣着看着第三方檢測員出場。
現場已經沒人在意檢測員女裝男裝，不符合身材的滑稽西裝。全體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鹿寧悠身上。
檢測員剛要開口，鹿寧悠就率先哭上了。眼淚說來就來，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一手抓着紙巾，另一邊翹着指尖指向安钰，惡人先告狀，“三舅，我室友霸淩我，還罵我。”
在哭聲中，夾着音把話說得斷斷續續，“她……她這人好兇的，我總覺得她要打我。”
“你三舅？”安钰被她一系列操作給整傻了，“怎麽你還委屈上了？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鹿寧悠只顧自抽抽搭搭地哭，小臉皺成了一團，躲在紙巾後，“三舅，哦不是，師傅你快幫忙看看，這水究竟有沒有毒。”
有裙帶關系的檢測員對着飲水機擺弄一番後，附送了張收款碼給安钰，“沒毒，請結賬3000。”
“我付？這叫什麽事，我……”
安钰話都沒完，就被鹿寧悠打斷。關系到錢的事，她這會也顧不上哭了，咬字清晰，只想與自己撇清關系。
“是你說它髒的，當然你付了。你把錢付了，我給你道歉行了吧。”
安钰氣不過，手指着她，“我要制裁你，不給你帶飯，不幫你簽到，看你這小日子怎麽過。不就是換一桶水的事，也就十來塊，幹嘛弄得這麽複雜。”
“我不，我才不要，我不樂意。”鹿寧悠神情嚣張，慢悠悠地三連否定完，又故作姿态地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又一張的百元大鈔，語氣裏盡是輕狂與怠慢，“我出六百，一百搞定輿論，一百打通有關人員。剩下的請大家吃飯，讓所有人都失憶，這水不就是幹淨的了。”
教室內寂靜無聲，只有鹿寧悠數錢的翻動聲。看着臺上反派得意的嘴臉，似乎這一刻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她掌握。閉上眼，都是她不羁張狂，不拿正眼瞧人的惡毒模樣。
她的反派，深入人心。
直到演員謝幕，大家還在回味着裏頭的深意。從聽到“小日子”三個字開始覺得不對勁，這根本就是緊跟時事，整場表演沒有透露海水污染的任何一個點，卻跟爆了某些國家的身份證似的。
更難得的是，演技不差，劇本寫得也很好。
考核成績當場公布，鹿寧悠終于贏過唐白薇，獲得了表演考核的第一，底下觀衆們叫好聲一片，為她送上了真摯的掌聲。
陸白瑜站在最後一排，跟邊上全副武裝的洛雪薇聊天。
一個沒注意就被一團小小的影子撲了個滿懷，又猛地松開。
“我真的成功了唉，我從來沒拿過這麽高的分！”鹿寧悠急不可耐地開口，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雙頰因為激動有些泛紅，“我真的做到了，你看到了嗎？我剛才表演是不是很棒！”
陸白瑜被她的快樂感染，噗呲一聲笑出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以示鼓勵，“是，很棒，很厲害。”
舞臺一側有人喊鹿寧悠的名字，邀請她一起聚餐慶祝。
“好的，就來。”鹿寧悠應完，仰頭看着陸白瑜，“等我應酬完再來找你，都還沒有好好謝謝你。”
話音一落，她揮着手就往後門走，剛轉身領子就被陸白瑜薅住，被他抓回來叮囑，“別吃太多，也別玩得太瘋，你接下來兩天還有別的考核。”
鹿寧悠立正行了個禮，\"已收到上級指示，小的先告退了。\"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洛雪薇忍俊不禁道，“這就是我那個小粉絲啊，還挺活潑的嘛。”
“就是有時候活潑過頭。”陸白瑜望着門口的方向，沒和自己老媽客氣，“不過洛女士你記錯了，她現在是我粉絲。”
有史以來第一次愉快地度過了考核周，鹿寧悠卻發現她的恩人特別忙，陸白瑜根本約不到，本來還想認認真真做他真粉絲那麽一天兩天的。
網上連暴躁派大星出現的頻率都屈指可數。
粉色頭像的派大星一直灰色圖标，快樂少了一個人分享，心裏空落落的。
在放小長假前期，班長組了飯局，邀請了全班同學。烤肉自助吃得太撐，一群人也沒玩得盡興，就跑去隔壁桌游開第二場。
鹿寧悠躲在一個安靜的角落玩着手機放松，置頂框彈出暴躁派大星上線的消息，她趕緊抓緊時機跟派大星分享她表演考核的視頻。
奇怪的事沒有誇贊，那頭粉色的派大星只關心最後那幾百塊錢。
暴躁派大星在線看書：富婆貼貼，能借個200嗎，下周過個更瘋狂的星期四。
悠悠球發過去一段語音，“i want no money no money,不借。i want no money no money,不借。”
熟悉的調調，熟悉的配方，這次她是高興瘋的。
沒能和派大星多聊兩句，很快她就被同學喊了回去。
“唉，那邊的表演系頭牌，還不快過來。沒你這局怎麽開！”
“來了，每次你們都鯊我最快，好沒意思的。”鹿寧悠嘴上抱怨着，身體已經老老實實在軟座窩好。
“得了吧，讓我們多刀兩次是你應得的。這次你的獎學金是跑不了。随便累積一下，起碼四位數了吧。”
“說什麽呢，你小子。這是學校，不是銀行！”
一行人打鬧着，氣氛融洽。也沒人在意曾經的第一。
唐白薇坐在店裏靠窗的位置，獨自看着斜對角的熱鬧。她想不明白，表演考核理應比的是演技，那個不學無術的人憑什麽能贏自己。
她花了多少心血，又連着磨了多少個星期，怎麽到頭來連最擅長的領域都輸了。
還輸得一敗塗地。就憑陸學長給的劇本？
有好心女生走過來邀請她一起玩劇本殺，唐白薇沒有搭理女生，徑直走到鹿寧悠面前。她将飲料重重擱在桌面上，發出“咚”地一聲巨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來。
“鹿寧悠，你現在很得意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