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酒樓放歌
聞到一股香奈兒5號的香味，盧迪放下心來，回頭一看，果然是索菲娅。
索菲娅水靈靈的藍色眼睛透出俏皮的歉意，問：“我吓着你了嗎？”
“有點吧。”盧迪含糊着說，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居然沒注意到她。
索菲娅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大衣，高跟長筒靴，披着米白色羊絨披肩，化了濃淡适宜的妝，金發挽起來，配上一對瑩白的珍珠耳環，顯得優雅大氣，與白天的清純相比，又是另一種模樣。
兩人并肩走在黃昏的街頭，居然成了一道風景，路人不時地回頭看他們，送來豔羨的目光。
幸虧離酒吧不遠，否則，這麽多人看過來，自己很快就會被暴露了，盧迪想。
“你哥哥呢？警方處理了嗎？”盧迪邊走邊問。
“沒有，下午那些人把他帶走了，我哥是他們的人，他們會用一種特別方法安葬好他。”索菲娅回答。
很快到了酒吧，這裏要求來客穿正裝，盧迪脫下外套。
索菲娅脫掉大衣，銀灰的斜肩低胸短裙裹出玲珑的腰身，靴子與裙子之間，露出一段勻稱修長的腿，珍珠耳環與裙子的顏色相互映襯，在燈光下瑩瑩生輝。
索菲娅展開羊絨披肩，搭上肩頭，在胸前随意打了個結，擋住一側裸露的肩膀和半現的豐胸。
侍者似乎與索菲娅很熟悉，熱情地接過他倆的外套，将他們領到二樓的一個包間，挂好衣服。
包間不大，格調雅致，盧迪看見牆上挂着的一把吉他，微微笑了一下。
桌椅靠窗，兩人落座，一起看向窗外。
美麗的大運河，在夜幕下泛着璀璨粼粼的波光，一艘又一艘游船從河面通過，對岸，華燈初放，霓虹閃爍。
“盧迪，我介紹一下哈利酒吧。”索菲娅說。
“嗯。”盧迪收回目光，看着索菲娅。
“這個酒吧1931年就開張了，在威尼斯非常有名，以前經常接待海明威和卓別林這一類名人，貴國的戴安娜王妃生前也常來這裏光顧。2001年，意大利文化事務部将它定位成威尼斯的标志性建築。哈利酒吧自創了威尼斯的特色美食，比如貝利尼雞尾酒和卡爾帕橋薄片生牛肉，一會兒，我們一定要點貝利尼和卡爾帕橋。”
“雞尾酒和生牛肉的名字又長又生澀，怎麽會起這樣的名字來命名美味食品？”
索菲娅嫣然一笑：“貝利尼和卡爾帕橋是威尼斯著名的畫家。”
索菲娅說完，優雅地擡起手，拂了拂額邊的劉海。
盧迪聽了，臉上露出奇特的笑容。
“你笑什麽？”索菲娅問。
“想着一會兒我們開始喝畫家吃畫家，我就忍不住想笑。”
“盧迪，我們威尼斯人用這種方式來紀念我們尊重的人。”索菲娅抿了抿嘴。
“抱歉，索菲娅，我就是一個毫無藝術細胞的理工男。不過，有些問題可以問問你嗎？”
“您請說。”
“索菲娅，原諒我的好奇心重，你舉手投足帶着上流社會的氣質，穿葆蝶家品牌大衣，戴寶格麗羊絨圍巾，用香奈兒5號香水，這酒吧的人均消費是150歐元，這些，好像不是酒店客服和船夫妹妹應有的水準。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我是不是在《羅馬假日》裏遇到了安妮公主？”盧迪笑盈盈地望着她。
索菲娅迎着盧迪的目光，一開始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臉變紅了。
“我只是虛榮而已......”索菲娅語氣尴尬，嗔怪着反問：“盧迪，有句話叫‘條條大路通羅馬’，像你這樣身在‘羅馬’的人，不知能否理解一個船夫的妹妹、一個酒店的客服，自負于自己的美貌，也生着一顆期望到達‘羅馬’的心？”
“如果我身在‘羅馬’，那我也可以肯定，坐在我對面的美貌姑娘，你已經到達‘羅馬’了。”盧迪調侃一句，将尴尬化解。
侍者端着水，推門進來。
“我們先點單。”盧迪松了一口氣，說。
點完單，侍者離開。
索菲娅神色恢複正常，她突然問：“盧迪，你又是誰？你昨天不敢下樓，是不是跟今天下午一樣，有幫會在追殺你？你一個英國人，自稱初來乍到，連警察都不敢見，究竟惹了什麽麻煩？”
“自從上了你哥哥的船，就遇到了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不知道招惹上了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招惹上他們，一切事情都跟你哥哥有關。”盧迪答道。
索菲娅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哥哥，他是威尼斯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幫會成員，你看見他胸部的紋身，是成員标記。在威尼斯劃船，不加入這個幫會的話，需要交更多的保護費，我哥哥也是為了我和他的生存而已。他只是底層會員，現在卻莫名其妙地被殺了，我真希望弄明白是什麽原因。他的幫會明天要為他舉行葬禮，你願意陪我去參加嗎？”
“當然願意，昨晚你助我脫身，我連感謝的話都來不及對你說一聲，今後你需要任何幫助，我都義不容辭。”盧迪用感激的目光注視着她。
“謝謝。”索菲娅說。
“我再冒昧地問一句，你有沒有加入他們？”
“沒有，你上網查詢的話，就知道幫會女子的紋身在肚臍處，需要看看嗎？”索菲娅用無辜的目光看着盧迪，言語中卻含着幾分挑釁。
盧迪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他擺擺手，搖着頭說：“不，不用看了。”
索菲娅輕輕垂下眼臉。這時，侍者送來了餐飲。
兩人開始用餐。
“盧迪，你跟你的同胞很不一樣。”索菲娅擡眼，一雙眼睛含着盈盈秋水，清波曼顧而來。
“跟誰不一樣？”盧迪愣愣地問。
“拜倫！”
“當然不一樣，他是浪漫主義詩人，我只是一個宅男。”盧迪自嘲道。
“但是，他在威尼斯，不只是因為寫詩而出名。”索菲娅眼神中增添了一絲熱辣。
“不寫詩，還做些什麽？”盧迪好奇地問。
“威尼斯被稱為浪漫之都，不僅是因為美如夢幻的水，也跟一段歷史有關。十八世紀中葉，這裏同性戀盛行，當局為了制止這種行為，制定了強制女性賣身的政策，培養了一代又一代風情萬種的女子。當然，這裏的男子，以‘情聖’卡薩諾瓦（Giovanni Casanova）為代表，同樣風流倜傥。因此，威尼斯成為歐洲最著名的性都，淫樂盛極一時，每一個乘船來這裏的外國人，都懷着做一回卡薩諾瓦的夢想。拜倫更勝于卡薩諾瓦，他在威尼斯一年，情人有兩百多個。”
索菲娅說着，一雙美目直勾勾地盯着盧迪的臉，接着幽幽嘆道：“聽說拜倫很帥，帥氣的男子，總是令女人怦然心動。”
說話間，索菲娅看似随意地用手指撥弄着披肩，打開了系好的結，披肩緩緩向後滑落。
“原來你說的是這方面不同，确實，我母親總說我不解風情。”盧迪腦海裏浮出了母親嫌棄自己邋遢的樣子，便微笑一下，說：“但是，我妹妹說我骨子裏是一個很浪漫的人。”
“骨子裏？你妹妹的眼光倒是獨特，那，可否讓我見見你的浪漫？”索菲娅望着盧迪的眼神熱辣加深。
盧迪盯着她，站起身。
索菲娅擡頭，目光追随着盧迪的臉，眼臉緩緩下合，眼波變得迷蒙起來。
盧迪走到索菲娅面前，慢慢俯身，靠近她的臉龐，輕聲說：“閉上眼睛。”
索菲娅閉上眼睛，翹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潤澤的嘴唇略略張開，披肩完全滑落，白皙的胸肩展露，香奈兒5號的香味彌漫。
盧迪的嘴靠近索菲亞的唇，停留一會兒，越過鼻子緩緩上移，到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向下碰了碰，索菲娅眼睛立即睜開。
“我吻醒了公主！”盧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索菲娅羞澀一笑，一個圓圓的酒窩挂在嘴角邊。
盧迪直起腰，說：“讓我唱歌給你聽！”
他轉身走向牆邊，取下挂在牆上的吉他。
索菲娅急忙拉起披肩，重新披上打好結，端起酒杯，自顧自喝了一大口。
調一調弦，盧迪開始彈吉他，一邊彈一邊唱起來。
Creepin'upon you（情不自禁愛上你）
Creepin' up on you is the wrong thing to do（情不自禁愛上你，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I found your address and got your phone number too（我尋到了你的地址，以及你的電話）
Visit all the stores where you buy all your clothes（去了你買所有衣服的店家）
been to secret places you think nobody knows（尋到一個你認為無人所知的秘密處所）
if i had to live without you
nobody could
（如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沒人可以跟你在一起）
i need to be around you watching you
（我需要圍繞在你身邊，照顧你）
……
盧迪的聲線清亮而有彈性，唱這首戴倫.海斯（Darren Hayes）的歌，很是動聽。
索菲娅就着節奏邊聽邊拍手，聽完，她說：“太棒了，再來一首！”
盧迪想了想，又開始唱《霍比特人2》的主題曲《I SEE FIRE》，唱着唱着，索菲娅也跟着他哼唱起來。
他們越唱興致越濃，便一首接一首地唱歌，盧迪一時忘記了自己危險的處境，索菲娅則忘記了失去哥哥的悲傷。
“吱——”
正在興頭上，門被侍者推開，四名穿藏藍色西服的高大男子魚貫而入，面無表情，貼牆站得筆直。
他倆停住歌聲。
“好美妙的歌聲！”門外有人大聲鼓掌。
一名穿灰色西裝的男子出現在門口，徑直走到兩人的餐桌前，臉上浮着詭異的笑容。
盧迪見過他，是昨晚趕去張羅分散酒店住客的丹尼爾.曼奇尼。
“曼奇尼先生！”索菲娅站起來，面對丹尼爾，嫣然一笑。
大運河上。
盧迪彈吉他唱歌的時候，一艘夜游運河的游船從窗外經過，悠揚的歌聲飄蕩在河面上，惹得一群游客伸長脖子，向歌聲傳出的窗口張望。
一位女子突然激動地低呼一聲：“盧迪！”惹來周邊一片異樣的目光。
她就是在四處尋找盧迪的克麗絲。突然聽見盧迪吉他伴奏的歌聲，看見岸邊二樓的窗口，映出熟悉的頭影，她興奮不已：終于找到他了！
轉眼之間，船已經開出了一段距離，克麗絲注意到，盧迪所處的窗口頂端，燈光打出的店名，正是“哈利酒吧”。她突然惶惶不安起來，正在四處尋找哥哥的丹尼爾，不也在哈利酒吧嗎？
得馬上過去提醒他！克麗絲心想。
她立即行動，甩掉大衣蹬掉鞋子，将防水手袋拉鏈拉嚴實，纏到胳膊肘上，然後翻下船舷，“撲通”跳入水中，奮力向酒吧方向游過去。
“有人跳水了！”船上一片嘈雜，有人用英語尖叫。
“撲通”、“撲通”、“撲通”，三個人跳下船，迅速追上克麗絲，合力将她拖住。
“不要管我，我會游泳，只是要去岸上找人！”克麗絲掙紮着用英語和意大利語急切地解釋。
三位游客來自于不同國家，都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見她拼命掙紮想擺脫他們，力氣還不小，為了安全，其中一個一拳把她打暈。
船停下來，三人合力将她頂上船舷，船上的人七手八腳将她拖上船，控水，做人工呼吸，忙得不亦樂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女子這般癡情，呼着愛人的名字投水自盡，令人不勝唏噓啊！”一直站在克麗絲身邊的一位中國游客看着她，不斷搖頭嘆息。
船繼續向前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