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雲落鎮有一個很小的游樂園,設施不多,但因為剛建完沒幾年新鮮勁還在,是很多人假期游玩的選擇之一。
郁其曾經玩過一次,因為設備不夠刺激再也未踏足過這裏,沒想到今天又來了。
游樂場大門修建得有模有樣,裏面卻一言難盡。正如郁其來之前所介紹的,這裏更适合兒童。
從蹦蹦車下來後,郁其在悄無聲息之間把兩人往過山車引,待走到排隊口,他裝模作樣的指了指不遠處瘋狂尖叫的人群,“他們在玩什麽?”
沒人回應。
“好像是過山車啊。”郁其自己回答,看了看寧禮問:“你要玩嗎?”
還沒等寧禮反應,郁其露出鄙夷的表情,“你不會是害怕吧?”
激将法對別人沒用,對寧禮這樣傲嬌又好勝的最管用。
“呵,我害怕?”
宋逸黎了解他的性子,略有顧忌的想阻止他,“小寧你……”
“我怎麽了?我就想玩過山車!”
三人排好隊,寧禮站在中間宋逸黎在他前面。
寧禮估計好前面的人數,算準了要和宋逸黎坐在一起,所以對接下來他向來最害怕的事多了點期待。
過山車回到起點,人群晃悠着離開,一個個面色蒼白疲倦,看起來像丢了魂一樣。工作人員就要打開入口的門欄,宋逸黎的手機鈴聲卻忽然響起。
他看了眼備注,輕皺眉頭對寧禮說了聲“抱歉”。“你們先玩,我有點急事。”丢下這句話便毫不猶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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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禮下意識拽他的衣服只捏了把空氣。
“馬上開始了……”
聲音淹沒在人浪中,宋逸黎并未聽見。工作人員打開門,寧禮最後看了眼他的背影消沉的收回目光,腦袋裏冒出轉身走掉的想法。
郁其可不會給他機會,“走了,終于到我們了。”
他牽起寧禮的手往最前面的兩個位置走去。兩人入座後系好安全帶,工作人員來檢查一遍,郁其不放心,又把寧禮和自己的安全帶檢查一遍。
過山車即将出發,郁其伸出手貼在寧禮的胸口,“你心跳好快,很害怕嗎?”
寧禮腿已經發軟,想打開他的手但沒力氣,只能任憑郁其操縱。
“你才害怕,我很熱的時候心跳就是會快的。”
雖然話是這麽說,座椅兩側的海綿墊已是出現裂痕,露出劣質的黃色海綿。倒計時結束,過山車駛出,由緩漸急。
駛入最高點前還能聽見說笑的聲音,到達最高點,過山車停止,衆人緊閉雙眼屏息等待接下來的沖刺。
寧禮的心跳越跳越快,下半身幾乎沒有任何感覺,太陽紮眼,金光從金屬外皮反射進他的眼睛閃得人發暈。
太熱了……
剎那間,在衆人放松警惕的一瞬,過山車猛地下墜,所有人驚聲尖叫。
風揚起寧禮的頭發,他的心卻是往下墜的。就不應該逞能答應郁其,逸黎哥還臨時走了。
一只大手在熱風中覆蓋住他抓住扶杆的手。
“寧禮,睜開眼睛!下面的風景很好看啊!”
溫暖的掌心像是給寧禮下了一劑強心劑,莫名的,他居然有睜開眼的想法。這麽想着在劇烈失重感中,寧禮慢慢睜開右眼,往下看了一眼。
……底下全是烏泱泱的人頭,哪來的好風景。
他趕忙閉緊雙眼,“你騙我!”
“沒叫你往下看!”
“我不信你了!”
“前面那個人好像逸黎哥!”
……好拙劣的謊言。
過山車愈來愈快,寧禮的腦子可能是落在後面還沒追上來竟然信了郁其的鬼話,再次睜開眼。
這次是往前看的,雲落鎮的景色盡收眼底,遠處天際與海岸相接,沙灘蓋在錯落有致的白紅磚瓦上。僅僅是一兩秒的時間就讓人過目不忘,寧禮短暫失去害怕的情緒。
沒幾秒過山車轉換方向再次下墜,寧禮趕忙閉眼。
抵達終點後郁其先替寧禮解開安全帶再解自己的。
“我好像有點不對……”寧禮嘴唇發白。
郁其摸摸他的額頭,“想吐?”
“嗯。”
郁其背過身蹲下,拽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背上靠,“上來我背你去廁所。”
寧禮扯扯手,往椅背上癱,虛弱的低喃:“不要背。”
無法,郁其只好一只手扶着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環住他的腰往園內的廁所走去。
腰怎麽這麽細?郁其不由自主地捏了兩把。
“捏我幹嘛?”寧禮臉頰是不正常的紅,前額頭發被汗水浸濕随意的捋起,說話的聲音保留着平時的正經,但因為無力的原因顯得更加任人蹂躏。
所以郁其在他無用的抗議下又捏了兩下他的腰。
衛生間離這不遠,照理來說宋逸黎應該在出口處等待才對,不過他們一路上并沒看見宋逸黎。
寧禮獨自在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出來時用郁其買的水漱了口才感覺好些。不過還是頭暈暈沉沉的,必須扶着個東西才能站穩。
郁其看他軟塌塌的靠在欄杆上心懷愧疚,對自己的養育手段第一次出現懷疑。在幾秒鐘之間把激将法丢出自己的育兒手冊。
“小寧!”
兩人朝聲音方向看去,看見宋逸黎朝他們奔過來。他滿頭大汗,跑得太急并沒有別的力氣注意到寧禮的不對勁,還是郁其給他示意了一下才發現的。
“不舒服嗎?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寧禮暫時不想搭理他,“不去。”
宋逸黎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了看寧禮的發旋對郁其說:“麻煩你帶他去醫院看看,我現在必須得走了。”
“哎你——”能別跑這麽快嗎?
郁其收回視線,一轉頭發現寧禮不見了。
再扭頭,寧禮正扶着牆緩步前進。
“你去哪?”郁其問。
寧禮:“醫院。”
“……”
去醫院的路并沒有郁其想的順利。
他們是打車去的,司機是雲落鎮的鎮民,今年三十多歲。車上播放着激情的搖滾音樂,郁其一坐進去就不自覺的想要晃動身體。
這一路司機的車技簡直和楊書游的學習成績一樣爛,偏偏還是人不行怪路不平型的,罵罵咧咧開了一路,車子停停走走把郁其腦袋都晃暈了,扶寧禮下車時才注意到他的面色比上車前更差。
郁其視野裏,寧禮嘴唇蒼白,臉頰卻是異常的紅,眼皮耷拉着像只被曬久的薩摩耶。
這可是至高無比的評價,來自邁克爾傑克其帶着他最愛的薩摩耶給出的。
郁其像小學生“雨天醫院”作文裏的媽媽,動作輕柔的替寧禮撥開額頭亂糟糟的頭發。
寧禮才來沒多久就進了兩次醫院,簡直是他的重大失職。
郁其重重嘆口氣,“可憐的孩子。”
“嘔。”
嘔吐物傾瀉在郁其身上,酸臭味席卷他的腦子。他僵硬的挪動脖子看向寧禮。
寧禮呆滞擡頭,看到他的臉那一刻又低頭“嘔”了一聲,好在東西都在剛剛吐出來了,這次除了點酸水并沒有什麽。
郁其認命收回視線。
惡心的孩子。
滿是消毒水味的醫院裏多了點味道,兩人面容狼狽,身上像是一個月沒洗澡散發出來的馊臭味。
“什麽東西這麽臭?”
“那兩個小孩滂臭。”
“有沒有人來管管?”
“……”
寧禮檢查完感覺身體恢複的差不多後立馬和郁其去附近的服裝店買了套衣服換上。
“把你那套衣服給我……嘔……扔遠點。”
“遵……嘔……命。”
回去的路上兩人癱坐在汽車後座,頭貼在一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郁其勉強舉起手機給趙滬華發了個消息。
車子在郁其家的水果店前停穩,兩人下車,趙滬華早早的等在門口,見他們到了馬上推着個輪椅跑過去。
一聞到那股酸味兒又急忙剎車。
“你們兩撿垃圾去了?”
“滾!”
郁其罵他一句,自己去把輪椅拉過來讓寧禮坐下。
寧禮不知所措的坐在輪椅上,茫然看看郁其,“幹嘛讓我做輪椅?”
“你現在還很虛弱,要休息。”
“我是中暑不是瘸了。”
“那你想怎麽樣?”
“我想躺着。”
郁其哼笑:“這還不好辦。”
他蹲下,對着輪椅兩側搗弄一會兒,輪椅的椅背突然慢慢向下倒,腳墊向上擡,寧禮從坐着變成躺着。
“?”什麽牌子的輪椅。
寧禮全身放松,雙手枕在腦後,對着頭頂的太陽眯眯眼睛。
郁其很上道的立馬把宋逸黎送他的墨鏡給他戴上,“怎麽樣?”
“不錯。”
寧禮在心裏暗自決定,郁其,好!宋逸黎,壞!
這還不夠,郁其對着趙滬華喊:“驢子,去拿把扇子過來!”
趙滬華早有準備,掏出從他爺爺那裏偷來的蒲扇。
“你站在這扇風。”
思考一會兒,郁其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麽,餘光撇到一旁的流動攤販支棱起來的篷子,他兩手一拍,有了主意。
安寧平靜的雲落鎮出現了一番奇景,堪比舊時代黑社會。
四位少年并行大道,一位挂着墨鏡恣意躺在輪椅上,一位在後邊兒負責推車。
右側那位手拿扇子盡職盡責賣力扇風,速度可比三檔電風扇。
左側那位兩手齊舉三米遮陽帳篷傘,面不改色,還能空出一只手來給躺着那位送葡萄吃。
邱玲騎着電瓶車從旁邊路過,回頭看了兩眼,“誰家的瓜娃子這麽鬧騰捏?”
電瓶車停到篷子底下,她再次朝那邊望去。中間那個傻不愣登的咋這麽眼熟呢?
再走近,走近,走近。
邱玲定睛一看——
天殺的,是她家的瓜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