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徐青年心裏苦,季深心裏同樣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悶得難受。
認識徐青年多年,徐青年從來都是沒心沒肺沒受過挫折的開朗模樣,這還是季深第一次在徐青年的眼睛裏看到怨恨,徐青年是真的在怨恨他呀,恨他‘占據’了季深的身體,恨他‘搶’了季深。
在今天被徐青年控訴以前,季深覺得占據自己的身體也不算奪舍,不欠因果,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是在徐青年問出那個關于他是否還是原來的季深的問題後,季深自己也陷入了遲疑,他肯定不是原來的季深,他的回歸或者說到來還提前結束了原來的季深的生命。
這個問題對于快穿歸來的季深來說沒有多少意義,可對于原來的季深和原來季深的親朋來說,他們又是否願意接受他這個歷盡千帆、心理情感都和曾經完全不同的人?
而原來的季深,他也是有自己本來的命運的,哪怕将來的他注定要被系統綁定,注定要進入三千世界做任務,可在此之前他依然是個自尊自立的人,有驕傲獨立的人格,他正在為将來、為改變命運不懈努力着,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希望。
所以,認真算起來,他在原來的季深還活着的時候回來占據身體,也算是奪舍,奪了曾經的自己的舍。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季深腦海中萦繞不去,但最清晰的還是徐青年那雙通紅的眼眸,那雙通紅的眼睛望着他,裏面全是控訴與怨恨。
“季少爺,小二少,到了。”
徐家司機穩穩的把車停在季深樓下,他的聲音讓季深立刻回過神來,他望了眼窗外,跟司機道了聲謝就下了車。
季深被系統帶到三千世界做任務時候很少東想西想,畢竟那時候忙着與系統鬥智鬥勇,時時刻刻都想着要怎麽做才能完成任務,怎麽做才能在系統的制裁中保住性命,以及想辦法與系統解除契約。
現在閑下來了,倒是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也是此時的系統已經被季深禁锢了,要知道系統當初沒少給季深下絆來堅定他做任務的決心,但不管系統怎麽使絆子,季深的心就像是寒冰做的,除了任務就是任務。
季深自我懷疑的時間很短,下了徐家的車就把這件事抛在腦後了,他算了算時間,快遞也該到國家科學院的地界了,等那邊檢測試驗結束,他差不多也該啓程前往京都了。
季深和小二緩步朝着樓梯口走去,他家住的小區比較老,大多數樓裏都沒安裝電梯,樓道還有些陰暗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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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自家所在樓層,季深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有劉警官,康成,馬濤幾人,還有緝毒組長官,此外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呼吸,看樣子人還挺多。
小二自然也察覺到了:“主人,我們家門前有很多人,初步斷定他們對主人沒有惡意。”
季深朝上望了眼:“是我認識的人。”
小二将心裏的警戒線降低了些,安靜的走在季深身邊。
劉警官和緝毒組長官正在為沒有提前給他打電話争吵,最終是劉警官以大年三十騷擾人不好結束。
季深唇邊勾起幾絲笑意,自從在少年宮将馮遠望抓捕,他把人像識別及追蹤技術交給緝毒組長官後,劉警官和緝毒組那邊就沒再來找過他。劉警官專門向他解釋了,說是擔心他被毒販注意到,擔心喪心病狂的毒販對他實施打擊報複。
後面的時間裏季深也稍微關注了緝毒組的進展,有馮遠望交代的上下線作為突破口,以及人像識別技術作為輔助,那些毒販就像是被扯住了藤蔓的葫蘆,一個接一個的從暗處滾了出來,緝毒進展前所未有的順利,他就把這件事放在了腦後。
現在劉警官和緝毒組長官敢明目張膽的過來找他,想來是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
季深的腳步聲很快引起了反應靈敏的警官們的注意,康成連忙往下走了幾步,趴在扶手上向下看:“隊長,是季深回來了。”
劉警官也很高興,對着緝毒組長官使了個眼色,兩人連忙調整表情,揚起笑容等着季深。
季深沒有着急上樓,站在臺階上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小二則是掂着腳尖,小心翼翼的往家門口靠近。
他家門前已經被新年賀禮和身着便服的警察叔叔們占據了,一眼看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季深嘴角微微抽:“你們這是做什麽?”
劉警官笑着說:“來給你賀新年呀。”
小二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季深先請了人進去,自己才跟了進去。
一行人拎着禮物進門,讓原本就不大的客廳頓時變得越發擁擠,将人引進門後,小二自發去拿水杯給人沏茶倒水。
緝毒組長官在季深坐定後,說道:“會選擇在今天過來,一是為了給你賀個新年,二是手裏的事剛告一段落,帶着幾個死裏逃生的人過來感謝你。”
緝毒組長官在說到死裏逃生時,眼睛有些泛紅。
手裏的兵都是他看着成長起來的,為了國家和人民和犯罪分子鬥智鬥勇,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可以,他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離開。
緝毒組長官話音剛落,幾張陌生的臉就從隊伍中走了出來,他們站成一排,正對着季深,給他敬了個軍禮。
緝毒組長官眼睛泛紅,臉上卻是帶着笑意:“這是趙禮,潛入海□□窩六年,一路摸爬滾打混到了毒窩中上層,為我們套取了許多重要信息。可就在上次,他身上的秘密被毒窩發現了,幸好有人像識別技術,讓我們能及時端掉毒窩,把人救了下來。”
“這是張山,她是李思思,這是王舞,這……”
緝毒組長官一個一個的向季深介紹他們,他們都是游走在危險邊緣,随時能将生命抛棄的人。他們有的身份已經暴露,被及時營救,有的身份還沒有暴露,但潛□□窩已經被端的,此時能鮮活的站在季深面前,多多少少都因為他的人像識別系統起到了作用。
季深的目光落在了趙禮和李思身上,這兩個人一個斷了條胳膊,一個毀了大半張臉,但兩人目光依然清正,沒有絲毫陰霾。
緝毒組長官哽咽的告訴季深,趙禮的胳膊和李思的臉都是毒販毀的,兩人當時暴露了,要不是毒販想狠狠的折磨兩人,怕是都撐不到警方來救。
季深在任務世界也是當過緝毒警察的,自然知道和毒販打交道有多兇險,他這人向來沒多少情緒起伏,但在面對這類人時,還是會肅然起敬。
這世道哪有那麽多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無視生死的替你負重前行罷了!
季深道:“不用專門跟我道謝,與你們做的相比,我這是微不足道,真正應該感謝的,是你們。”
太煽情的話季深沒有說,但面前的警察們卻因為季深的肯定而微紅了眼角。
他們躲在陰暗的地溝裏,和陰溝裏的老鼠來往的時間太長了,渴望光明,渴望陽光,也渴望站在陽光下人的肯定。
緝毒組長官和緝毒組警官們沒坐多久就離開了,事情雖然已經告了一個段落,但遠遠還沒結束。
在躲在陰溝裏的老鼠被打盡前,他們無法真正安心。
季深親自把人送出了門外,順便把他們帶來的東西讓他們又帶了回去,且先不說別的,便是這個家,他自己也待不了多少時間了。
他離開時,家裏的東西,要麽送人,要麽扔掉。
緝毒組衆人走後,劉警官和康成等人也輕松了許多。
說實在的,負重前行的人沒有輕松的說法,但就以實際情況而言,趙禮他們辛苦太多。他們在的時候,整個氛圍都透着幾分沉重。
劉警官等人也給季深帶來了賀年禮,還順便把獎金也給季深送了過來,是緝毒組不方便送的。
季深沒有收任何東西,并告訴劉警官他很快就要離開臨都前往京都,劉警官笑道:“高中學習辛苦,趁着放假去外面走走看看也好。這獎金你拿着,雖然不多,帶在身上也可以買點喜歡的東西。”
身價幾十萬億的季深是真不缺錢,他把獎金推回劉警官面前:“這個錢你們帶回去,如果方便,就幫我捐給烈士家屬。”
劉警官要重新把獎金推回季深那邊的手頓時僵硬了,他想起以前犧牲的一個同事,同事犧牲時孩子才剛滿月,同事的妻子不得不獨自贍養年邁的父母,拉扯年幼的孩子。
那原本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在短短幾年裏就老了許多。
臉頰爬上了皺紋,手心長滿了老繭,眼裏散布的光也不知在什麽時候隕滅了,她活的木然而辛苦。
季深嘆了口氣:“想想還有多少像趙禮那樣,卻又不如他幸運的人,他們的家屬在失去家裏頂梁柱後,該怎麽生活?”
“這些錢對于我來說不算什麽,我還年輕,也能很輕松的掙到比它多幾十倍的錢,可這些錢對于烈士家屬來說也許就是救命稻草。”
劉警官沒有再拒絕,他站起來,跟季深行了個軍禮:“季深同學,我先代替他們謝謝你。”
康成等人也站得筆直,跟季深行了個軍禮,以表敬重。
劉警官等人難得有假期,更難得有機會在新年期間陪家人,幾人在季深這裏坐了半個多小時就起身離開了。
在離開時,劉警官再次對季深表達了謝意。
以前他覺得季深這個少年過得老成,其實現在看來,表現得再老成的少年也有少年的意氣與溫暖,正是這份意氣與溫暖,才能讓他們這些人有動力舍掉自身的幸福與安危,努力去給這些少年們撐起一片溫暖的天地。
季深這邊歲月靜好,國家科學院那邊的羅教授正翹首以盼,秦教授待在他身邊,時不時瞥向他,催促:“快看手機,看下有沒有未看信息和未接來電。”
羅教授白了秦教授兩眼,他的手機幾乎是五分鐘看三次,陌生信息有兩條,但與快遞信息沒有關系。
陌生來電也有兩通,也和快遞沒有關系。
秦教授急道:“把你手機給我看看,我看你是不是屏蔽了陌生來電。”
羅教授不耐道:“給你給你,你去看。”
秦教授拿着羅教授的手機好一頓操作,最終确定手機還是正常的手機,沒有開啓任何屏蔽功能。
秦教授不死心的說:“季深那邊真的沒把快遞單號發給你嗎?”
羅教授現在不想說話,更不想和秦教授說話。
要是季深那邊把快遞單號發給他了,他早就向上面申請截止快遞,再由專人把快遞運回研究院好麽?
誰都知道人工智能的重要性,這東西要是不甚遺失了,将會是多大損失?再說難聽點,機器人若是被別的國家得了去,那損失更是難以衡量。
“要不打電話問問外面,讓他們找找新到的快遞,也許東西已經到了,卻還沒通知到呢。”
就在秦教授打算打電話問的時候,一個沒寫備注的電話號碼躍上手機屏幕。
他迅速接通電話:“有我的快遞嗎?”
對面似乎愣了下,這才說道:“沒打錯電話呀,您的聲音聽起來,是秦爺爺?”
秦教授歪着頭分辨了下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是羅教授的孫子。
他面無表情的說了句‘不是’,然後挂斷了電話。
當爺爺的不給孫子的電話號碼寫備注,爺孫關系肯定不好。
全程沒看羅教授的臉色。
羅教授:“……”
過了兩分鐘,又有電話打了進來,他依然秒接。
這次倒是沒讓他失望,電話那頭小心翼翼的确認了人,這才說道:“教授,這邊有您的包裹,請問要幫您送進來嗎?”
送進科學院的東西都是要經過再三檢測的,秦教授和羅教授的東西有專人送,所以也就不清楚流程,否則早在幾個小時前就能見到他們心心念念的包裹了。
秦教授滿眼興奮,連忙道:“東西你先放好,千萬別動,更別讓人送,我自己來拿,親自來拿。”
說完,他把羅教授的手機扔回給他,風一樣奔了出去。
完全不顧他的老胳膊老腿。
羅教授也連忙趕了出去,兩人先後到達科學院外院。
羅教授到的時候,就看到秦教授站在原地發呆,他面前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快遞盒子已經被拆開,卻沒看到智能機器人。
羅教授稍微平緩了呼吸,上前:“東西呢?”
秦教授攤開手掌,露出拇指大小的小機器人,僵硬道:“在這裏。”
羅教授沒有像秦教授那般表演現場開裂,但他的神情也不是很好看,但他并不覺得自己被耍了,他從秦教授手裏拿過小機器人,說道:“我們先回去。”
此時的秦教授心裏有波濤在翻滾,俗話說期望有多高,等面臨慘痛的現實時失望是雙倍的,他覺得他現在的失望是成十倍往上飙的。
不管怎麽看,他都覺得季深寄過來的小機器人是個玩具,還是三歲小孩子都不喜歡玩的那種。
他還沒見過全智能型機器人,但現在市面上有許多半智能型機器人,研究院也推出過幾款機器人。
不管是市面上的機器人,還是研究院推出的機器人,其體型無不比五六歲男孩體型更高更大,再不濟也有三四歲小孩的身高。
只有成人大拇指大小的機器人,确定不是小玩具?
真是氣死人了,現在小孩真是過分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什麽事都敢拿來開玩笑。依他三十年前的脾氣,他非得親自去給這小孩一個慘痛的教訓不可。
秦教授臉色鐵青,氣得不行,也沒跟着羅教授回他的休息室。
有這個時間,多忙幾條自己的實驗不好嗎?
羅教授心裏也有些咯噔,但他沒說。
他把寄快遞的盒子拿在手心反反複複看了好幾次,寄件人的名字确實是季深,他這才确定這個拇指大小的東西,不是個鬧劇。
季深在發給他的論文中并沒提到要怎麽啓動小機器人,盡管心裏有些咯噔,羅教授還是用郵箱聯系到季深,跟他說快遞已經收到了。
他這邊的郵件剛發送成功,那邊又立刻回了封郵件。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準備好,設置好發送規則的。
郵件裏字數不多,只簡單介紹了小機器人的啓動方法。
季深在郵件裏說,小機器人已經內置了他的瞳孔,只要與小機器人對視三秒鐘以上,就能首次開啓小機器人。
羅教授心顫得厲害,握着小機器人的手也在不斷哆嗦。
這究竟是不是個玩笑,馬山就能揭曉了。
羅教授深吸了口氣,穩住手,将自己眼睛對準小機器人的腦袋,眼睛眨也不敢眨。
因為過于緊張,他心跳非常快,他分心數着自己的心跳。
一秒,兩秒,三秒,四——
就在他打算數第四秒的時候,耳邊傳來稚嫩卻讓他覺得無比動聽的聲音:“小機器人一號開啓,正在掃描中,确定開啓者瞳孔密碼為內置密碼,開啓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