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除夕前夜
第68章 除夕前夜
杜裴跟老同學聚餐喝得有點上頭,從餐廳出來的時候身子開始搖搖晃晃起來,同學讓他叫代駕,他卻堅持要走回去,想散散步讓風吹吹腦袋。
老同學攔不住他,便随他去了。
杜裴慢悠悠地走在人行路上,擡頭看一眼不見星辰的城市夜空,黑漆漆地像個無底洞,像是要把人的喜怒哀樂都吸附進去,杜裴看得有些入神,一不留神撞到了路邊的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杜裴趕緊收回目光向面前的人道歉。
對方站在人行道邊抽着煙,一臉不耐煩地看向杜裴。
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開口道:“是你。”
霍閻身着黑色長款大衣,利落幹淨的線條剪裁,讓他的霸總氣息更加明顯,再加上他一臉不好惹的表情和低沉冰冷的嗓音,瞬間讓杜裴清醒了一些。
杜裴往停靠在路邊開着雙閃的跑車上看了一眼,猜測道:“車壞了?”
“沒有,下來吹吹風,順便抽支煙。”霍閻舉起指尖的煙示意道。
“嗯,那我不打擾霸總靜心時刻,我先走了。”杜裴沒有再過多寒暄,他光是看霍閻的表情就知道這個人此刻肯定又煩又悶,若是平時,杜裴大概會跟他聊上幾句,順便觀察一下他的心理狀态,不過今晚杜裴喝得實在是有些不舒服,而且他看霍閻的樣子明顯更想獨處。
果然,霍閻沒有留他,只是輕微點點頭,杜裴錯開霍閻肩膀,繼續往前慢悠悠晃去。
杜裴也不知走了多久,聽到後面傳來跑車特有的引擎聲和一陣喇叭,杜裴回頭,看到剛才路邊停着的那輛車。
“上車。”霍閻降下車窗放慢車速對人行道上的杜裴說道。
杜裴擺擺手,身形比剛才還要踉跄,酒勁越來越上頭,但他依然保持得體微笑:“不了,我想走一會。”
“上車。”霍閻陰着臉,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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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裴心想這人真是夠霸道的,猶豫幾秒後還是乖乖向跑車走去,因為他剛才看着霍閻的眼睛的那一瞬間,直覺他好像很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
杜裴落座副駕駛,霍閻把車窗全部升上,車內暖氣十足,還有霍閻身上冷冽幽深的香水味。
“地址。”霍閻問。
杜裴報出家門,霍閻微微皺眉:“住這麽遠,你打算走回去?”
“也不是,就先走一段路,走不動再打車啊,我又不傻。”杜裴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窩在車座裏。
霍閻開車,兩人無言,車內放着催眠曲一樣的音樂,杜裴望着窗外的街景,路燈上挂滿了紅色燈籠,門市店前貼滿了對聯,城市到處都是迎接新年的跡象。
“明晚就是除夕了。”杜裴盯着源源不斷的路燈感嘆道,同時覺得頭腦一片眩暈。
霍閻沒有搭話。
杜裴便自顧自地小聲道:“幾家歡喜幾家愁。”
“你是歡喜還是愁?”霍閻這次接話了。
杜裴幾不可見地輕笑一下:“你看我像歡喜的樣子嗎?”
“為什麽愁?”霍閻問。
杜裴聳聳肩:“我是孤兒,福利院長大的,你說這種阖家團圓的日子對我而言有什麽意義。”
杜裴平時很少會跟人提及自己的身世,今天大概是飲酒原因,再加上臨近除夕特有的熱鬧氣氛襯得人格外孤獨,他不知不覺就講了出來。
又或者在他心裏,他覺得霍閻跟他一樣的孤獨。
霍閻瞟一眼杜裴,杜裴長相屬于好看且耐看類型,氣質幹淨溫和,與霍閻陰冷狠戾的感覺截然不同,像一黑一白,一正一邪。
“心理醫生也會失落嗎,自己不能開導自己?”霍閻覺得好笑,看到杜裴就忍不住想欺負人家。
杜裴白了一眼:“心理醫生也是人,醫者難自醫沒聽過啊。”
“那你像現在這樣哭唧唧的時候該怎麽辦?”
“你才哭唧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兩只眼睛都看到了。”霍閻愈發想笑,難得和人鬥嘴,居然還挺有樂,剛才煩躁的心情不覺間淡去許多。
“那你這眼睛只能說明長得好看,但不好用。”杜裴回嘴。
“我不止眼睛好看。”霍閻有一絲得意。
“還有哪裏好看?”杜裴順嘴接道。
霍閻終于露出明顯的笑容:“那裏。”
杜裴眼光不自覺往對方下面看去,然後聽到霍閻帶笑又沉又磁的聲音:“杜醫生,你可真行,看硬了你負責?”
杜裴收回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看,這種行為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空調溫度調低一些吧。”杜裴覺得是車裏太熱,讓本就醉酒的他更神志不清,他把頭轉向窗外閉上了眼睛,決心不再理會霍閻。
“看熱了?”霍閻嘲諷,但還是依言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幾度。
杜裴皺眉,用力把眼睛閉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聽不到霍閻講話。
霍閻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也不再說話只專心開車。
車輛行駛平穩且速度緩慢,杜裴閉上眼睛便更能清晰感受到霍閻的香水味,味道似乎不再那麽清冷,像是被熏熱了般越來越濃烈,酒意和困意也漸漸襲來,不知過了多久,杜裴竟然真的睡着了。
霍閻在等紅綠燈間隙轉頭看向杜裴,杜裴腦袋歪向窗側,下巴線條流暢,嘴唇微微張阖,呼吸均勻,全然沒有對人的防備之心,白皙脖頸像優雅的天鵝,讓霍閻想伸手掐上去把玩。
霍閻盯着杜裴看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眼裏有種盯着獵物的玩、味。
“叮”
一聲手機訊息音響起,拉回霍閻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機,嘴邊的笑意驟然結冰。
手機上傳來一張照片,是霍珩雙手捧着何川臉頰,兩人站在面館門口路燈下的照片,光線不算明亮,但兩人間不容其他人的暧昧氣氛卻十分明顯。
霍閻退出照片,又調回到與霍珩的對話界面。
半個小時前兩人進行了對話。
“何時回。”霍閻問。
“不回。”霍珩答。
除此之外,兩人的上一次對話是一個月前。
“別再派人跟着我。”霍珩說。
“看心情。”霍閻回。
兩人對話都不會超過十字,并且很少聯絡,但即便如此,這是霍珩回國後的第一個新年,霍閻還是想他可以回到自己身邊。
回來做什麽?一起過年嗎?霍閻心覺嘲諷,他倆從少年分開那天起,就都已經沒有家了。
他能理解杜裴說的過年沒有意義的話。
上一年除夕夜,霍珩在冰冷的美國公寓裏悶頭睡覺,霍閻在冷清的國內豪宅裏不停飲酒。
酒喝多了,霍閻就給霍珩打電話,語言不斷刺激霍珩,仿佛只有感受到霍珩的痛,霍閻才會覺得自己還活着。
霍閻對霍珩從來不肯放手。
他只想把人困在自己的身邊,留下來折磨也好當做陪伴也罷。
綠燈亮起,霍閻猛踩油門,在本該繼續直行往前開的路線上,霍閻忽然調頭,開向了一條離杜裴家背道相反的路。
夢裏的杜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沉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