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挺好的
第17章 挺好的
說來可笑，遲昕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婚約對象姓甚名誰，甚至有些排斥提及婚姻。
魏京岚曾嘗試着問遲昕的想法，都被遲昕随意敷衍過去，僅有一次，遲昕鄭重其事地表現出非常消極的态度。
那天遲昕參加朋友的訂婚宴替朋友捧場，她最近檔期空興致又高，便喝了點酒，等從酒店宴會廳出來時，人已有些薄醉。
被遲昕要求待在外面等她的魏京岚趕忙下了車來扶她。
“怎麽喝這麽多？”魏京岚一邊承住遲昕的重量，一邊關心她。
遲昕用一根手指按在魏京岚的唇上：“噓……別掃興。”
魏京岚拿她毫無辦法，半拖半抱着，将遲昕慢慢塞進車裏。
紅金拼色的邁巴赫，柏林之聲音響裏放着不知名的音樂，遲昕将礙事的高跟鞋踢到一邊，雙腿伸展，踩在長絨腳墊上，舒服地長嘆一口氣。
魏京岚剛幫她系好安全帶，下一秒便又被遲昕煩躁地解開：“難受……”
“乖一點。”魏京岚輕輕蹭掉她額角的汗漬：“系上安全帶，我送你回家。”
“不要。”遲昕勾住魏京岚的脖頸：“岚岚，陪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遲昕清靈的嗓音被酒醺得有些微微的沙啞，魏京岚被遲昕壓着，唇貼在遲昕白皙的肩頭，眼睛也能看到那躍動的脈搏。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因素，遲昕的呼吸有些重，心跳也比往日更加劇烈。
遲昕沒動，魏京岚便也沒催促她，只是她探着身，雙手撐在遲昕的座位兩旁，着實有些耗費體力，沒一會兒便不由自主地發顫。
遲昕似乎感受到她的吃力，好心地放開了她，人卻自顧自地念叨起她那朋友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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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兩個自小便有婚約，一起陪伴着長大，母親長輩們都是舊識，訂婚是計劃內的，兩家樂見其成的事。”
“可那又如何呢？”
“抵不過剎那心動。”
“她老婆心裏住着個人，現在即便勉強跟她訂了婚，都沒跟前任徹底分幹淨。”
“最可笑的是，她居然知道，還說什麽可以婚後再培養感情，呵……可真夠大度的。”
“就因為家族的需要，讓兩個沒有感情的人拿一輩子去湊合，岚岚，你說，那婚姻到底是束縛還是将就呢？”
魏京岚全程安靜地聽着未置一詞，等遲昕說完了才緩緩開口：“歸根結底是二人感情上出了問題，并不是婚姻本身的問題。”
她說這樣的話自然抱有私心，她不希望遲昕因為這種極端的情況對聯姻産生恐懼。
“是嗎？”遲昕卻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可是有感情的又如何，舊人終究比不過新人，幾十年的感情照樣會在婚姻裏被消磨幹淨。到最後，分開需要成本，合又合不來，對對方也只剩下怨怼了。”
遲昕似乎意有所指，但魏京岚卻不知道她具體說的是誰。
“我們不一樣。”她只能這樣對遲昕道。
她自小耳濡目染，做人做事都是一心一意，在她這裏，遲昕是唯一的，最極致的，無可替代的。可有些事，說太多都沒有意義，她只能用時間來證明。
“我們？”遲昕輕笑出聲，捏捏她的耳朵：“我們又不受婚約束縛，更沒有那麽多累贅的家庭關系，當然不一樣。”
魏京岚回眸看她：“以後訂婚了，也不會的。”
遲昕側過身來，手臂支在扶手箱上，托着下巴盯着魏京岚的眸子：“你想得倒是長遠。”
魏京岚想了想，沒再試圖糾正她。在她看來，兩個人的感情穩定發展才是更重要的事，有些事，也不急于一時。
“所以我們這樣的人啊，戀愛都還沒談明白呢，就別糟踐婚姻了。”遲昕狐貍眼彎出輕而薄的弧度，語氣輕慢又随意。
過了一會兒，捏捏魏京岚的臉算是安撫。
“走吧，回家。”
遲昕口中“我們這樣的人”到底指哪一類人，魏京岚并不清楚，但遲昕對家族聯姻的厭惡魏京岚卻感受得到，所以有關身份和二人之間婚約的坦白便拖了又拖。
她怕遲昕會因為婚約而先入為主地排斥她。
魏京岚甚至天真地想過，不以魏家和崔家繼承人的身份去帶給遲昕心裏壓力和任何不好的印象。
在遲昕這裏，她只做魏京岚就好。
可現在，是不是不同了？
許是她失神太久，遲昕捏捏她的鼻尖，提高聲音道：“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魏京岚盯着枕在她手臂上的遲昕，沉默着搖搖頭。
她們的手仍是相扣着，于是遲昕用指尖撥了撥她指節上的戒指，垂着眸解釋：“你都喊我未婚妻了，我總不能沒有表示。況且我也談不上排斥，既然你在意，我們定下來也沒什麽不好。”
“你是為了我？”魏京岚心中有暖流淌過，柔和了面色。
遲昕似乎是第一次這樣剖白心意，她不好意思地将臉埋進魏京岚的懷裏，嘟囔道：“我只知道，我還……不能離開你。”
這樣直白又有些別扭的遲昕平日裏很是少見，魏京岚心頭軟了又軟，主動道歉：“對不起，這幾天讓你難過了。”
遲昕尚未回話，便被床頭的手機鈴聲打斷。
她還沒恢複體力，人有些懶得動，魏京岚伸長胳膊幫她勾了過來遞給她，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來電人。
遲昕接過電話也是一愣，旋即坐起身，走出卧室接了電話。
魏京岚維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勢，閉目養神起來。
她暗暗告誡自己，即便再不喜阮忻意的為人，這人也是遲昕的朋友，如今遲昕都是她的未婚妻了，她不能太計較。
誰知道遲昕挂斷電話走進來，對她主動坦白道：“阿意約我出去吃飯。”
“嗯。”
“我拒絕了。”
“嗯？”
“因為有更重要的事。”遲昕重新趴回她身邊，撐着腮看着她。
“什麽？”魏京岚順着遲昕問。
“陪你啊。”遲昕捏捏她的臉，美眸中閃過促狹：“今晚是……未婚妻時間。”
魏京岚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也跟着勾起唇角。
只是，令魏京岚沒想到的是，遲昕的“未婚妻時間”竟然是讓魏京岚陪着她寫歌。
這事魏京岚倒是常做，遲昕每次找不到靈感，就喜歡拉着魏京岚一起枯坐在鋼琴前。
她說魏京岚坐在身邊會激發靈感，所以邊彈邊寫，平板上的音符連得很快。
只是可憐了魏京岚一個外行，無事可做又不被遲昕準許去忙工作，便只能捧着一本書虛度時光，有時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不知不覺間，魏京岚又被遲昕一步一步拐到琴房，遲昕随意指了指讓她坐下，而後抱怨起來：“最近本來急着籌備專輯，但因為你，我一個音符都沒寫出來！”
魏京岚聽出了遲昕的委屈，承諾：“以後不會了。”
“再相信你一次。” 遲昕揩了她一眼。
她今天似乎很有創作靈感，左手在鋼琴上随意彈奏着不連貫的旋律，右手在支架上的平板上迅速記錄編輯。
沒一會兒，手上的曲子便出具雛形。
魏京岚見她投入進去，悄悄站起身，可她還沒走出琴房，遲昕便叫住她：“你去哪裏？”
她尚未回應，遲昕便又開口：“你今天哪裏也不許去，就在這裏陪我。”
魏京岚一聽她這口氣，便了解她又要熬夜堆創作。
有一次遲昕為了給一部戲作OST，連着三天三宿沒阖眼。
創作期間的遲昕強勢不容反抗，可憐魏京岚也跟着遭殃。
事後，遲昕送給她一支曲子，算作對她的補償。
那支曲子魏京岚親手填了詞，本以為遲昕會發在當年的個人專輯裏，沒想到卻未見。
遲昕說那是專屬于她們兩個人的歌，不想展露給任何人品評。
說起來……魏京岚已有好久沒聽到這首歌了。
“陪你可以，但是我有個條件。”她鮮少對遲昕提要求。
遲昕見她神色認真，只好問：“好吧，什麽條件？”
“把屬于我們兩個人的那首歌，再對我唱一次，好不好？”魏京岚柔聲道。
遲昕沒想要她會提這樣的要求，晃神了片刻，回：“可以。”
“等我去拿個本子。”魏京岚見她答應，露出一點笑意。
她本來也沒打算拒絕遲昕，只是光是捧着書，終究有些枯燥，魏京岚後來有了些經驗，便借此時間畫畫遲昕的小像，或者畫畫設計草圖，那一套套禮服的設計圖紙，也是在這樣的時光裏完成。
今晚也是如此，魏京岚想借着遲昕創作的時間，為遲昕設計訂婚宴的禮服。
等她拿着紙和筆回來，遲昕也将那首歌的初稿找了回來。
流動在房間的琴聲悠揚，遲昕的聲音空靈且能穿透人心。
魏京岚在令她萬分心安的節奏中，閉目細細思索着禮服的模樣。
她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設計在訂婚宴上給遲昕一個驚喜。
遲昕放下身段對她求了婚，她總要回報她些什麽。
手中的筆像是有自己的意識，魏京岚在腦海裏躍動的形狀中去找适合遲昕的。
看似簡單的鳳凰紋，其實是遲昕名字首字母的花體縮寫，如果用特殊的線手繡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你在做什麽？”一曲畢，遲昕清了清嗓子，見她下筆如飛，不禁好奇。
魏京岚食指點在自己的下唇邊沿，輕聲回：“秘密。”
不知是她的薄唇香豔，還是眼波勾人，遲昕在她的動作下心跳漏了一拍，随之而來的便是源源不斷的絕妙音律。
魏京岚見她又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裏，便不再吵她，繼續用筆勾勒着流暢的線條。
“岚岚。”不知過了多久，遲昕突然開口：“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
魏京岚緩緩擡頭，燈光将遲昕的倩影打在黑白琴鍵上，像是音符，又像是诠釋愛與陪伴的古老文字。
如花晨月夕，如朝暮在側。
“嗯，挺好的。”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