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反派死于話多
藏在深山裏的柳經天此時此刻十分憋屈。
都是同時代的人,他對古原的來歷多少有些了解,加上當年他是一切的主謀,手底下雜七雜八能用的人不少,還有幾個混進了三界事務處不起眼的邊緣徘徊着,能知道的消息不夠多也是夠用了的。
萬沒料到,精心布置的計劃,就這麽被一個三界事務處大部分人都認為是玄烨圈養的小家夥破壞,猝不及防讓他翻了車。
當年在景朝攪動得天翻地覆的時候,柳經天也沒遇到過一個能夠破了他領域的存在。別說是破了領域,就連那些神獸都被他的領域多多少少坑過,還讓他有了留下魂魄逃生的機會。
本以為,千年過去,末法時代限制着這些神獸瑞獸,普天之下都不會有人能夠再阻止他。偏偏,出現了一個秦奚。
越想越憋屈,柳經天窩在一個陰冷潮濕的山洞裏,滿臉陰郁地捂着丹田,手背都爆出了過度用力凸顯的青筋。
山洞內壁像是有什麽機關被打開,石壁‘轟隆隆’被升起,另一個人走到柳經天身邊,俯身蹲下,語氣擔憂:“還好嗎?”
柳經天煩躁地揮了揮手:“你來幹什麽!”
“我不太放心。”那人壓低了聲音道:“他們逃出來了,應該在找你。”
“還不是你們太蠢。”柳經天暴躁地呵斥了一句,喘了幾聲又用指使地語氣吩咐:“去,把陣法布置起來,不能讓他們找到這裏!”
“好……”那人微微擡起頭,目光莫測地看了柳經天一樣,悄無聲息退回山壁後,重新關閉了機關。陰森的山洞立時又變成了潮濕陰暗的模樣,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山洞口有半人高的雜草叢遮擋,不仔細找根本發現不了這裏有一個山洞。柳經天看了一眼外頭,緩緩吐出口氣,靠在山壁上合眼調息。
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洞口處飄飄悠悠飛過些綠色光團,盤旋在雜草叢晃悠了幾圈,又飄飄悠悠飛走。
另一邊,古原和秦奚還在半山腰位置跟着那些光團艱難地朝前走。
古原身上有傷,雖說血止住了,那道在他體內肆虐的力量也被清除,但是依舊不怎麽好過。相比起看上去還不算嚴重的外傷來說,讓他一陣陣感到痛楚和虛弱的內傷才是真正麻煩的存在。
“确定在這裏?”古原停下腳步平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看向秦奚問。
秦奚點頭:“它們不會認錯的。”說完又擔憂地看着古原:“你……沒事吧?”
古原深吸了口氣,捂着腹部道:“我在這裏等你。現在跟過去,恐怕會拖累你。”
他現在是真正的凡人之軀,體內靈力有限,再大的本事也越不過身體素質去。現下這種狀态,跟着秦奚只會去添亂,還不如相信秦奚的能力。
“……”秦奚沉默了一會,搖頭:“我送你回去吧。”
古原瞪眼:“胡說什麽!再讓柳經天跑了,指不定會出什麽事!我不會有事的,實在不行,我會開啓幽冥洞,去冥府躲一躲。”
秦奚猶豫又猶豫:“那你……要小心!”
“嗤……”古原朝他擺擺手,“生死關頭都經歷過,這才哪到哪。趕緊的,你自己小心點,別着了道。”
“噢。”秦奚躊躇了一下:“你一定要小心,我很快回來的!”
目送秦奚離開,古原原本還有幾分血色的臉瞬間慘白一片,失力跌倒在地上。
樹葉摩擦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一個聲音緊随其後:“起陣!”話音一落,一種奇異的陣法力量騰空而起,古原甚至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猛地擊飛,直接彈飛出去。
幾米外的樹後走出一個人,擡了擡帽檐看着古原方才待過的空地,似乎輕笑了一聲。
柯宏宇站在他身側,半彎着身子恭敬道:“另一個怎麽辦?”
那人聲音帶着幾分冷漠,語氣涼薄:“讓柳經天去處理。”
“這……”柯宏宇有些為難:“柳經天已經受了傷,那人又深不可測,能行嗎?”
“如果柳經天對付不了,那就不用留他了。”
聚集在山洞口的草木之靈越來越多,哪怕是柳經天全心沉浸在恢複傷勢上,也不由得注意到了這種異象。
而秦奚,就在他滿腹懷疑警惕的時候,悠悠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柳行天還是當初在學校見面那身裝扮,幹淨文雅的衣飾,戴着副眼鏡,看上去安靜溫和無害。也完全和傳說中攪得天翻地覆的國師柳經天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在看到秦奚的那一刻,那張溫和慘白的臉上帶了幾分驚怒和暴虐,滿滿都是惡意。
“你找來的倒是快。”柳經天扭曲着冷笑了一聲,反手摸出根手臂長短的法杖,運轉靈力催動其變大:“能夠破了我的領域,帶着古原逃出生天,就真的覺得自己有本事在我面前嚣張了嗎!”
秦奚歪着腦袋等他說完,才開口:“你就是柳經天?那個景朝國師?”
“景朝國師?呵……”柳經天嗤笑一聲,不屑道:“若非那昏庸的老皇帝願意給我當奴才,我才不屑當什麽國師!景朝、柯家、還有那些自以為給我些便利就能讓我為他們所用的蠢貨,在我眼裏……不過都是蝼蟻而已!”
“所以說反派死于話多這種典故雖然很真實,但真的很不讓人待見。”秦奚耿直地說了句完全不相幹的話,成功将柳經天滿腹嚣張得意給滅了個徹底。
柳經天磨着牙狠聲發問:“你到底是誰!”
秦奚沉默了一會,輕聲道:“當年你将景朝攪得天翻地覆,百姓民不聊生。天下那麽多人因為你,認為浮屠門膽小怯懦不願出面。就只為了這一件事,便足夠我殺了你。”
“浮屠門?”柳經天恍然,猖狂大笑了好一陣才道:“一群神神叨叨,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廢物!還真有人把他們當救苦救難的菩薩?天道頹敗,衆神隕落,就連神獸冥主都奈我不得,你一個破敗宗門的信徒,也想殺我?”
“足夠了。”秦奚安靜地回答。
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自行打開,淩空飛起一柄長劍,懸浮在秦奚身前。寶光流轉,氣勢吓人。
秦奚看着身前的清溪劍,忽然側頭朝着柳經天微微一笑:“當年浮屠門沒能将你誅殺,今日便由我來動手。”
輕飄飄一句話仿佛沒有任何重量,陡然釋放出的威壓卻讓柳經天禁不住後退了一步。柳經天震驚地看着秦奚,滿目不可置信。
這個從未被他看在眼中的小東西,一個照面,就讓他生了避退之心。
千餘年來養成的求生本能,讓柳經天迅速反應過來,法杖一橫飛速布下層層防禦屏障,陣旗破空而出,直奔秦奚幾處命門。那陣旗與普通的作為布陣樞紐的陣旗不同,充斥着陰邪的血孽之氣。飛射而出時不單氣機相牽形成了一種奇特又詭秘的殺陣,還同時扭曲了秦奚身周的氣,無形之中将秦奚的靈力、動作甚至是退路都全部鎖死。
秦奚看着那七枚陣旗,微微皺了下眉,遲遲未動。
他毫無作為的反應讓柳經天以為陣旗的壓制起了效果,眉目間帶上了幾分興奮和驚喜,操控陣旗的靈力也輸送的越來越多,力使秦奚能夠迅速死在他的殺陣之下。
這七枚陣旗乃是千年前由景朝帝王供奉來的百名童男童女血祭而成,煉成之後附着了濃重的怨氣和血孽之氣,配合殺陣本身的力量,已經不單單只是一件上品的法器,而是堪比魔器一般的存在。就連身為它煉制者的柳經天,尋常也不敢輕易碰觸,生怕被它吞噬了轉化為自己的靈識。
這樣一件寶貝,一直被柳經天當做保命手段藏着,便是面對那些神獸,柳經天也有信心能拖延一二。
他并不認為秦奚會比那些在天道桎梏下茍延殘喘的神獸要強。
秦奚是真的很讨厭這個人了。
他對景朝本身沒有什麽太多的歸屬感,無非就是因為浮屠門,因為老道士,對這個害得浮屠門背上了懦弱之輩名聲的罪魁禍首有些仇視。若真要說費盡心思想置柳經天于死地,如果沒有之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秦奚是不會有這個念頭的。
可現在,看着柳經天完全撕下僞裝的柳經天,又看見了這套充滿了不祥之氣和血孽的陣旗,秦奚突然升起一種憤怒,以及一種莫名其妙出現的……使命感。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是為了要殺柳經天而存在的。
很突兀,也很真實的感覺。
在那之後,秦奚迅速回過神,執劍閃身大喇喇出現在了柳經天咫尺之內。
尚且自得興奮地柳經天愕然怔住,連躲避逃竄都來不及,就被秦奚一劍捅了個對穿。
毫無花樣,直來直往的一劍,讓柳經天十幾年前才剛換上的這具軀殼瞬間失去了生機,甚至被虛弱的靈魂影響,逐漸顯露出了屍斑和腐肉。
這具身體早在被柳經天奪舍的時候就已經是具死屍,只因為柳經天的煉化和力量的支撐才維持着正常人類的機能。
最讓柳經天恐懼的是,被長劍刺穿的位置,那種濃郁純淨,又對他來說帶着強烈腐蝕能力的力量,正在透過傷口游走四散,牽制着他的靈魂強行留在這具腐壞的身體中。無法逃脫,無法分離。
與此同時,他恍惚聽到了當年景朝那場被他掀起的災難中,無數在他眼中只是蝼蟻的普通人,哀泣、悲痛、充滿怨恨地祈禱和咒罵。
他們怨忿着蒼天,又祈求着蒼天,希望有人能讓他們救他們脫離苦海,希望有人能夠将罪魁禍首殺盡。
柳經天怔怔地看着秦奚,視線逐漸模糊起來,隐約在秦奚身周看到了一種純淨的,帶着淺淡金色光芒的力量。
那是一種念力,由無數人虔誠祈願形成的力量。
那力量頃刻間消融了他的靈魂神智,讓他茍延殘喘得以延續了千年的生命逐漸化為齑粉消散于空中。隐約之中,他又想起自己最初的堅持……
天道何其不公,他本該驚才絕豔,擁有讓無數修士仰望豔羨的天賦和悟性,得道成仙本該就是注定的。偏偏世間靈氣匮乏,衆仙神隕落消弭,連修煉之人成仙之路也徹底堵死。為求大道掙紮幾十年,最終卻落得了茍且偷生的下場……
不公啊……
最後一點怨忿徹底散去,秦奚一雙眼睛靜靜凝望着那些将要消散的神識靈魂,擡手朝空中一攬,将那些光點團吧團吧收起來,一巴掌呼進柳經天的屍體中,随手落了個封印封死。
嗯……萬一有研究價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