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5
“是啊。女朋友怎麽這麽厲害，一下就猜對了呢？”顧望暄将頭埋在白荊筱的脖頸後方，心情愉悅。
他當然不會承認，其實他早就認識白荊筱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白荊筱”三個字該怎麽寫，他也知道白荊筱一直都很厲害。
秋風習習，紅葉送思。顧望暄的回憶在空中懸浮搖擺，飛舞到了六年前。
顧望暄初中就是在霁城一中上的，他與白荊筱同校。
初中時，白荊筱就一直是好學生，她經常站在主席臺上演講。彼時周一，五星紅旗迎風飄蕩，年少的心熱烈張揚。
又或者是，每次的月考和期中考，學校都會給全年級的學生印發考試的優秀作文，上面總會出現11班的白荊筱同學。
顧望暄看到她的作文，看到她引用的詩。
“落盡梨花月又西”、“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
白荊筱的每一篇作文都能給顧望暄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字觀人，以文讀人，顧望暄從一開始對周遭同學贊美敬佩她時的不屑與嘴硬，到真的被她的文采折服。
白荊筱的作文是複印出來的。
由此，顧望暄仿佛能看到，考生答題當時寫字的力透紙背。他能看到，那些文字充滿能量，向陽而生。
其字清新飄逸，隽雅秀麗。顧望暄倒真想近距離地見見這位11班的班長。
于是，他這種父母不愛、成績不好的壞學生，頭一次開始認真傾聽演講，隔着大半個操場的距離專注地看一人。
顧望暄不可自拔，他感覺他淪陷了，可不像從前那般，他淪陷在暗無天日的沼澤中。因為，此刻有光。
初中的顧望暄不知道愛情，他只把白荊筱當成了自己要去追逐的信仰。他咬牙堅持，想能夠望見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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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顧望暄沒能近距離地遇見白荊筱，但是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應該是早操散場時，兩人中間大概擠着十個人的距離。
“我是初一（11）班的白荊筱。”
“我是初二（11）班的白荊筱。”
“我是初三（11）班的白荊筱。”
顧望暄聽了一次又一次演講開頭的自我介紹，每次都聽得極認真，因為這是他為數不多能聽到白荊筱清晰聲音的時刻。
後來，不出所料，中考結束。
白荊筱去了當地最好的高中（霁城一中高中部），而顧望暄勉強被倒數第一的高中錄取了。
當然，霁城全城初中升高中的錄取率在50%左右。顧望暄能從最底下往上爬，在短時間內打敗一半的人已是他拼命學習、晝夜不分的結果了。
高中時光白駒過隙，兩人的腦子裏除了學習就還是學習。雖然不在同一所高中，也從未說過一句話，但他們意外地默契，與所有尋常學子一般埋頭苦學。
顧望暄選了藝術生，他一直都記着白荊筱演講時曾說過的目标大學。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青春期萌發的愛慕瓜熟蒂落，如藤蔓般瘋長。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高考的第一天，顧望暄在考場樓外見到了白荊筱。
三年不見，他們在警戒線外等候進入考場的時刻站得那般近，仿佛只要顧望暄一伸手，他就能觸碰得到。
那時候，顧望暄就在想，萬一自己的文化分過不了線，又抑或是白荊筱改變了自己的目标大學，那意外的相見就算是得償所願、彌補遺憾了。
顧望暄從沒想過，白荊筱考不上自己想要去的大學。
竹修長挺直，清華其外澹泊其中，本就沐浴在陽光之下，随風搖曳自由自在，永遠有理想抱負。
顧望暄卻要拼命擡頭，去仰望那束日光。
高中三年，顧望暄見過身邊的同學躲着教導主任去談戀愛，他也在這個時期，在有人向他表白的階段，明曉了自己的心意。
白荊筱，不僅是信仰，更是他拼命努力、摔倒也絕不後退，必須要能夠得上的太陽。她，是他的心頭日光，是用愛戀滋養出的渴望。
***
涼亭中，白荊筱任由顧望暄雙臂環抱着自己的腰。
他們享受着片刻安寧的午後時光。但很快，顧望暄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女朋友化身成小白老師，非要抽查他的英語單詞背得如何了。
他們有好幾天沒見面了，以前白荊筱每天都會監督顧望暄背四級英文詞彙來着。這不當下天時地利人和，正好抽檢。
“下個月就要考四級了，你必須好好學習英語。”
白荊筱的英語成績特別好，她都要在學完各種專業課之後抽時間刷真題。而顧望暄先前做了兩套完整的歷年考卷，對完答案後再去賦分，一次366，一次412。
白荊筱看到分數的時候，簡直是懷疑世界懷疑人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為了能夠讓男朋友一次就通過英語四級，她承擔起了督促學習的重任。
哪怕現在兩人方和好，在短暫的溫情與貼貼後，白荊筱都不會浪費大把好時光的。
“筱筱，我們再親親一個？”顧望暄打算以“親吻”拖延時間。
“你不會沒完成前幾天的學習任務吧，我陪你，快學吧。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真的會來不及。”白荊筱神情嚴肅，看上去就是一副絕不松動的模樣。
顧望暄蔫了呀。
啊啊啊，他最讨厭學英語了！
顧望暄管不了許多了，他又開始在白荊筱的脖間使壞，說是要讨點吃苦前的甜頭。
白荊筱知道抗拒也沒用，只不斷地說“快點”。等到實在受不住的時候，她羞紅了臉，一把推開小狗的頭。
“顧軟軟，你過分了～”白荊筱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牙齒亦變得軟極了。
“我現在是軟還是……”顧望暄輕笑，他說話時的熱氣斷斷續續地噴灑在白荊筱的耳後，“你還不知道啊。”
白荊筱佯裝別過耳前發絲，去抵擋讓她酥麻的熱氣，然後一眼瞪了過去。當然，她知道顧望暄只是嘴上耍流氓。
“這裏可是學校的公共場所，會有人路過的。”
涼亭地處偏僻，學生平常在宿舍樓和教學樓之間往返，還真走不到這裏來。
“不會的，只有小情侶約會才會找來這裏。”
“筱筱，我覺得，你的嘴巴可軟了。好香啊，讓男朋友嘗嘗？”
顧望暄還聞了聞，真的是狗鼻子吧，随即他毛茸茸的狗腦袋就又湊了上來。
“嘗到了，特別甜。今天是菠蘿味的白筱筱啊～”
“你就會欺負我，你再這樣我們一周就只見一次面好了！現在快學習啊你！”
顧望暄方才亮晶晶、讓白荊筱不忍拒絕又無比沉淪的眼眸一瞬又暗淡了下去，直直地盯着人看。
白荊筱倏地啞然。
天吶，到底你是哥哥還是我是姐姐啊？怎麽又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給你親你又不知節制，不給了又像是沒人要的小狗。
她心軟了，最終輕聲道：“那再親最後一次。”
顧望暄眼眸亮亮，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白荊筱嚴重懷疑，這小子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在用笑容勾引着自己春心蕩漾。
「你絕對是在很久以前就暗戀我吧！」
白荊筱自然不知曉，她此時已經猜中了最大的真相。
當後來他們感情穩定又搬出學校同居時，她才發現兩本一模一樣的日記本。
一本是她翻過了的，另一本上是陌生稚嫩的字跡，是顧望暄中學時寫的，上面還有她的名字……
白荊筱感觸良多，最終她把自己從前寫的紙條夾在了日記本中。
“
值此九月良夕，星光落入眼中，盡是詩情寫意。
by清川大學醫學院的某某不知名詩人
”
如此，他們是雙向奔赴，很圓滿。
“不親了，我們學習吧。”
顧望暄神情淡淡，正色道，眼底的落寞一掃而空。他打開單詞app，把學習進度給白荊筱看。
顧望暄是不喜歡英語，但他必須學習必須努力必須優秀，他從前要給自己未來，現在更要給自己和白荊筱一個燦爛未來。
他本來就強迫着自律，更何況現在還有女朋友在一旁上心呢，顧望暄肯定得更上心才是。
白荊筱很厲害，是這一年霁城的高考狀元，光是想想那不太是人能考出來的總分，顧望暄就知道，就算扣的分全扣在了英語一門上，那白荊筱的英語成績也是要比他高上幾十分的。
想想他有這麽個認真負責又美麗可愛的女朋友，顧望暄的尾巴就要搖到天上去了。
在背完讨厭的英語單詞後，還會有幸福的獎勵環節，顧望暄哪裏覺得自己是在吃苦啊。嘿嘿嘿，先甜後苦再甜，他簡直是掉到蜜罐裏頭去了，心裏樂着呢！
回去的路上，顧望暄說要給白荊筱拍照，他就走在後頭了。
在拍下最後一張背影照的時候，顧望暄望着走在前方不遠處的女孩，他唇角不自覺地微勾。
他終于追逐上了他的太陽。
而他們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白荊筱本科要上五年才能畢業，她即将畢業的那年，顧望暄已經工作了。
畢業證書是要在春江樓領的，白荊筱一早看到群裏的消息後就立馬趕到了學校。那段時間，顧望暄在外地有工作，她在微信和男朋友說了自己要去拿畢業證書的事情。
白荊筱領完畢業證書，她剛從側門出來，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回來了呀。”
“正巧，我們可以一起回家。”
在春江樓的側面，顧望暄輕輕觸碰白荊筱的柔發，他們相視一笑，而後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