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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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觀月太太!您怎麽又一個人跑出來了呢?!”
急躁跑來的護士拉住了拄拐的老婦人,沢田綱吉也終于知曉了對方的姓氏,說是觀月。
在上上下下檢查了獨自外出的觀月婆婆無事之後,護士才将目光轉向沢田綱吉。
先是感受到棕發青年周身從容的氣度,而後才關注到對方穿的是醫院的病服,最後目光落在對方的面容上。
應當說這是一名相貌俊秀溫和的青年的。
然而,在護士的眼中,縱然對方實在也能算是“帥哥”的行列,但腦海中率先得到反應的卻是青年澄澈而包容的雙眼,以及似乎萬事都不能将之撼動的氣度。
若實在要說,就像是溫柔月夜中皎潔無暇的月光,切實地照拂着萬物。
怪不得觀月婆婆會找上對方。
原先的氣勢洶洶一滞,護士不知怎麽無端就紅了臉。
“抱歉,您也是醫院的病人吧,觀月太太的這裏時常會有些問題,或許打擾到您了,實在十分抱歉。”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擡手指了指腦袋,憑借以往經驗就方才見到的自家病人拽住人家年輕人的姿态道了歉。
沢田綱吉還未回話,倒是老太太樂呵呵地開口,“哎呀,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怎麽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呢?”
雖然确實沒生氣的沢田綱吉:……
見狀護士小姐也只能無語地捂住臉,再次道歉之後才攙着老太太,好說歹說地将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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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過程中,那只咒靈就攙扶在老人身旁,縱使氣勢洶洶的小護士站了它的位置也不曾惱怒,默默往後挪了一步,看起來竟然有幾分蠢萌。
只是在護士來攙扶老人的時候推開了對方,與此對應的,是護士輕咦了一聲,嘟囔了一句怎麽有靜電。
“沒關系沒關系。”觀月太太笑吟吟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護士小姐無奈:“是是是咱們是一家人,所以我們先回病房好不好?小奈小姐特地囑托了我要好生照顧您呢。”
老太太笑呵呵地轉過身,青紫色的咒靈在原地愣了會,看着護士和老太太的方向,過了半晌才跟上去,換了個位置從另一側攙扶着老人,兩人一咒靈緩慢地行走在日光下。
方才做出來的氣惱已經全然從小護士的臉上褪去,側着頭小心地攙扶着老人,站在此處都能聽見笑聲。
青紫色的咒靈也側着身子,大睜的詭異的雙眼無神地看着護士和老人的方向,占據了整個腦袋部分二分之一的嘴大張,呲出兩排齊整的牙齒。
竟真有幾分家人模樣。
如果是一般人這時候就報警了。
更何況沢田綱吉剛送走一個能看見這等詭異事物的警官,還是在另一個世界中十分值得信賴的後輩。
然而,因為另一些原因,他也不是沒有同跟随在人類身邊的咒靈相處過,甚至一個當弟弟一個當妹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兩個小家夥拉扯大(并沒有)。
因此,只是略作猶豫,他三兩步跟了過去,借着詢問老太太名姓的機會,留了一撮火焰在對方肩上。
也是如此近了,才看清咒靈的雙眼——如果那确實能稱為眼睛的話。
大概是人類雙目的位置,橫着兩只眼睛,眼白中填充了一大塊黑色物,對應的約莫是人類的瞳仁,但若要細細看,卻發現這是一團黑色的、像是胡亂劃出的線圈,因為無聊而反複無數次重複畫圈,一條條黑色的線連貫地重疊,看不到盡頭。
沢田綱吉甚至聽見了san check*的聲音。
當然這點程度對他而言造不成什麽沖擊,因此教父先生只是端着笑挪開了目光,再度告別幾人。
回到房間,面色焦急的女性站在門口,見着他之後驟然放松,三兩步走上來,恭謹地壓下頭道:“殿下。”
是盤星教的人。
沢田綱吉應了一聲,判斷出對方不過是普通的教衆。
“傑讓你過來的?”他問。
女性壓下腰,更為恭謹。
“是,教祖大人讓我來為您處理一應俗務。”
俗務這詞用的。
盤星教的神子殿下扯了扯嘴角,久違地有種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吐槽的感覺。
但看着埋着頭不敢擡起的教衆,沢田綱吉就知道,夏油傑這厮的計劃指定成功了。
此前在和那顆樹形咒靈幹架的時候沢田綱吉就知道,那多半是夏油傑的盤算——要不然怎麽解釋這玩意兒就這麽巧是盤星教內部的東西成的咒靈,又恰到好處地在教衆開放日這一人流量最多的一天。
而對方的盤算除了想看看他的虛實之外,還有一個能夠一箭雙雕的目的。
漫不經心地想着,他擡手推門,卻見方才還落後自己兩步的女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閃身到了自己面前,飛快地推開了門,作出引導的姿勢。
“請進,殿下。”
大概能猜測到對方心理的教父抽了抽嘴角,擡腳走進病房。
原本就是豪華版本的特級病房在他短暫離開的這段時間大變樣,地面的地毯換了一茬新的,所有的物件甚至都在閃閃發光,他随手拿起一個水杯,不出意外在杯側發現了盤星教的标志。
教衆在一旁緊張兮兮,“殿下,這等小事請讓我來吧。”
不,他只是喝個水而已。
沢田綱吉放下水杯準備上床,教衆飛快替他拉開被子調整床背到合适的高度,蹲下身雙眼放光準備給他脫鞋。
沢田綱吉準備吃個蘋果,教衆飛快掏出已經削好的蘋果果切并用銀質的小叉子插上送到他嘴邊。
沢田綱吉打了個呵欠,教衆緊張兮兮走到床邊,輕聲詢問是否要關上窗戶和窗簾。
沢田綱吉準備去衛生間,教衆嚴陣以待跟在身後……
“不,這個就不必了,這不太方便。”
身為女性的教衆垂下頭羞愧萬分,“是我的錯!我這就去泰國變性!!”
“啊不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訂機票啊!”
沒錯。
好說歹說阻止了對方原地變性的想法,沢田綱吉心情複雜地想。
夏油教祖的另一個目的,大概就是将他打造成盤星教教衆眼中……真正的神。
……
……
“夏油教祖!關于此前磋商的投資之事,我們三木財團願意再追加五千萬日元!”
“夏油先生!我們藤原家願意投資八千萬!只要能面見殿下一面!就算是八千萬美元也無妨!”
“殿下豈是能用金錢這等銅臭之物衡量的!教祖請看我們!我們比他們給的更多!心意更誠!”
坐在蓮臺座中,夏油傑托着腮,老神在在地瞅着先前雖說還算配合、但總有幾分矜傲的精英們為了給盤星教打錢而亂作一團。
一切都如他的計劃一般進行了。
然而,夏油傑卻沒生出絲毫喜悅,反而在衆多財閥家族的代理人争相報價之際,感到了一絲厭煩。
原本是想要借這個機會,讓“他”的存在徹底與盤星教、與自己綁定在一起,并且進一步擴大盤星教在猴子們中的影響力的。
然而,當對方聲名遠播、遭受追捧,自己又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一般,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惱怒。
或許是因為他這些天又開始做夢。
與記憶中模模糊糊的、總是與黑暗相伴的夢境不同,這次夢中的場景是白天。
大約在冬季,溫暖的日光和輕柔的雪同時鋪在高專。
年少的自己與曾經的摯友嘻嘻哈哈走看不到盡頭的長路。
按理來說,夢境應該是模糊的。
然而這場夢境卻清晰得可怕,他甚至記得手裏拎着摯友喜歡的甜膩大福,還藏了包給硝子偷渡的女士香煙,側過頭就能看見摯友青春肆意的面容。
有叮叮當當的聲音。
用于束縛可怕咒靈的咒具理應不會發出聲響,可他卻實實在在地聽見了。
擡起頭,棕色短發的青年站在另一端,慢吞吞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來。
白皚皚的雪鋪了一地,将一切化作白,只有從那端走來的咒靈,是柔軟的棕,是灼目的金紅,是這一片白茫茫間唯一的顏色。
“夠了!”突然間,他生出惱怒。
七嘴八舌就差上演全武行的精英們齊刷刷轉過頭,注視着表情不算好的教祖。
“非常抱歉。”在一時的靜寂中,坐在角落且未曾發生的老者笑呵呵地開口,“作為道謝也為表歉意,我們萬世極樂教*的十億日元将在今日彙入夏油教祖的賬戶。”
夏油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這是一名看起來着實平平無奇的老者,穿傳統的日式和服,羽織上繡着花紋,約莫就是他口中的“萬世極樂教”的标志。
見到自己吸引了夏油教祖的目光,老者呵呵笑了起來。
“只希望,能夠獲得一個機會。”
夏油傑挑眉,“哦?”
老者笑吟吟道:“我們教祖特地叮囑,希望獲得能與貴教交流相處,教衆成為一家人的機會。”
——與此同時。
青紫色的咒靈站在特護病房外。
若有所覺的,沢田綱吉擡頭看向門的方向。
時時刻刻關注着“殿下”一舉一動的教衆幾乎是瞬間就擡起了頭,跟着看去。
她思索了片刻,走向門口的方向。
“等……”
阻止的話尚未說出口,教衆已經拉開了門。
青紫色的怪物比先前在樓下見到的更大,巨大的身體将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它以一種斷脖子的姿勢歪着頭,對于人類而言實在巨大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門,正是貓眼的位置——在開門之前,它一直通過貓眼,一絲不茍地觀察着屋內的人類。
身為普通人的教衆無法看見就在門口的可怖怪物,探出頭左右查看,身體一度與怪物重合。
但咒靈對此毫不在意,它直勾勾地注視着沢田綱吉,一步步靠近,身體上泛着奇異的突起,房間的氣溫都因為它的到來增高。
【……哥……哥】
細細弱弱的,是咒靈的聲音。
【一起……來玩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