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懲刁奴
懲刁奴
“那就走罷。”林如海起身,又将黛玉交給趙敏的大丫鬟半夏和竹茹,“看好姑娘,就在這屋裏頑,不許讓她被驚吓着了。”
“是,老爺放心。”
趙敏與林如海好生叮囑了一番才出門,來到主院時,丫鬟們早已将屏風立好,另擺了兩張椅子在屏風後,家中下人都在主院聚齊,每排二十人,總共站了五排,被抓出的下人則一同跪在前排,榮國府來的三個婆子也被看押着站在一側,只卻是一臉的不服氣。
“姑太太,我們從京城過來,是奉着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來送節禮的,現在倒讓人當成賊人,什麽意思?便是我們做下人的有什麽錯處,總也該顧及些面子才是。也不知府上這麽做,是想讓我們沒臉,還是想讓我們太太沒臉。”
趙敏聽了這話,連眼皮都沒擡,只叫道:“豆蔻。”
“是。”她從白日起就對這婆子極為不滿,如今得了趙敏的首肯,便直上前去,先扇了幾個巴掌,而後又道:“也不知是哪個臺面上的東西,不過與我們一樣都是個奴才秧子,倒來我們林府要上面子、耍起威風了,別說我們太太的玉佩就在你房裏被搜到,罪證詳實,既然是賊,本就該罰。更何況,便是沒有這事,若我們太太要處置個奴才,難道你們‘二’太太還能說什麽不成?如此踩在主子頭上耀武揚威的奴才,賈府容得下,我們林家可容不得。”
“你個小蹄子……”
豆蔻眉毛倒豎先是又扇了個巴掌,而後就對押着她的小厮說道:“還不堵了她的嘴?”
“你……”李順家的話未說出口,就被壓制了下去。
趙敏瞧着那邊安靜下來了,才開始處理林家之事,“今日雖說是因為丢了家傳玉佩之事引起的,但你們自己做過的事,自己心裏也清楚,平日裏府中遺失東西、貪支冒領之事也不少,我素日不管,也不過是照顧着家裏的臉面,多多少少有些放過。但今日既然都因着此事,一同被查了出來,咱們也不必管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誰是林家家生的,誰是外頭買來的,誰又是我陪嫁來的,倒是一起收拾了幹淨。”
她自然不會提起與外人勾結之事,只把所有人都按在日常理事的疏漏上,并且,就像她說的,有些事情,當真去查,便總能查出些不對來,任是誰也不能說自己絕對幹淨,更何況這些本就有些異心的人,更是難保清淨。
“太太,求太太給我們一次機會,再也不敢做這事了。”
“不必多說。”趙敏擺了擺手,又道:“林管家,今日查出來的人,全部按照家法杖責二十,遠遠發賣了。并且,那些家生子、我陪嫁來的,若是一家全在府裏謀生,只有家人中有一人犯事,其餘所有人一律逐出府中,永不許再用。”
“是。”
“太太,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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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敏聽到聲音,從屏風中看去,隐隐看到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姑娘,跪着爬上前來,磕頭哭訴道:“奴婢才剛入府不足半年,确實沒有豆蔻姐姐所指之事,還請太太明察。”
“豆蔻?”
“太太。”豆蔻聞聲上前,她是最知道今日之事緣起為何,如今跪在地上的婢女就是甄家收買的心兒,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被放過的,“奴婢查過廚房的賬簿,确實存在貪支冒領之事,且心兒雖然剛來府中,卻已為府上推薦了一個供應蔬果的商販,其中數額也是有問題的,并且心兒姑娘當初賣身進來,說是身無長物,但奴婢卻在她房中查出了一些黃白之物,那個數額,憑她在府中的收入,是斷斷達不到的。”
“嗯。”
“太太……”心兒還欲說些什麽,但已被小厮拉了下去。趙敏也不欲再在這裏多費功夫,便又道:“林管家,刑罰之事還是勞煩你,萬不可心慈手軟,也讓府中之人都看看,咱們林府是萬萬容不得欺主、背主之人的。”
“是。”
“還有,我剛剛大概看了眼府中的名冊,倒是有些婆子下人們年紀大了,咱們家也不是一味只知嚴懲下人的,那些年齡高的、身體差一些的,就每人給二十兩銀子放出去罷,也算是給咱們家積福。”
“太太,”豆蔻見林管家要退下,便忙道:“咱們姑娘的奶母前陣子病了,為了怕過病氣給姑娘,所以一直住在莊子上,此次可要也給她個恩惠?”
趙敏假作沉思,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既然如此,就一起放了罷,這件事你去辦就好,也不必讓她回府了。”
如此一番忙亂過後,各個丫鬟下人也都退了出去,主院也才算安靜了下來,倒是林如海一直沉默着,見人都走了,方才笑道:“夫人殺伐果斷,這場戲确實精彩。如此囫囵着将家中下人理清,任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趙敏聞言,冷哼一聲,道:“老爺倒是當真來看戲的,剛剛竟一句話也沒有,惡人倒是都讓我作了?”
林如海倒也不氣,只笑道:“剛不過是瞧着夫人極有條理,想是早就想好了如何處置,我又怎好添亂?不過,既然夫人這樣說,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處置可好?算是我借花獻佛為夫人分憂。”
趙敏挑了挑眉,看着他将林老夫人賜給他的老嬷嬷喚了來,又聽他道:“勞煩嬷嬷去一趟西院,只和那兩個姨娘說,我如今忙碌,并不需要他們伺候,免得耽誤他們青春,每人給他們一百兩銀子,讓他們出府,也不必再來找我和夫人回話謝恩了。”
而後他又叫來了府內另一個姓張的管事,他也是在林家太爺在的時候,就在府中伺候的了,到底有些資歷,又道:“今日賈府的那幾個奴才,你跟着一起送回賈家,路上也不必優待,只讓他們活着回去就行,到了賈家,只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說給府裏老太太聽,不必隐瞞什麽,也不必管他們如何處置,只告訴他們知道就是。”
如此這般将此事理清,家中卻又難免少了人伺候,趙敏只囑咐管家尋了人伢子,買了些家世清白的進來,又警告各管事之人,若自己手下人再出現欺主、背主之事,便連他們一起處置,如此種種敲打過後,又适當獎勵一番,此番事情才算過去,趙敏也才算是得了一番清淨。
且說,因為趙敏前次去杜家時的懷柔态度,近些日子,她倒是又接了兩次杜家的帖子,或是杜家太太邀她聽戲,或是杜家姑娘們約着黛玉前去玩耍,但都被她以身體不好為由給拒絕了,畢竟她上次出現還是“生着病”的,總不好這麽快地就到處玩鬧去,而且若是接觸得太頻繁了,只怕要被歸入太子一黨,那就反而不好了。
只不過近來家中處置下人之事,他們并沒打算遮掩,故而也鬧得沸沸揚揚,許是那些人又起了試探之心,這一番杜府便又送了帖子過來,邀趙敏母女入府。
卻說,杜家的這次邀約倒不如上回一般,并非是要辦正經的宴席,此次不過是因為家裏養的戲班子排了幾處新戲,老太太又歡喜,所以請幾個要好的人家過去看看,且只請了女眷,并沒有官客,也是趕着中秋前再熱鬧一番的意思。
趙敏雖然對聽戲無甚興趣,但也知道杜家此番來意,又因為這段時日在家中憋悶得狠了,便也算歡喜地帶了黛玉出門。
杜太太同之前一樣将她迎進了門,如同相交許久般,挽上她的手,笑道:“賈夫人這些日子都沒出來,我在家還時常和老太太念着,原先下了兩回帖子都沒見你應,只擔心你身上還未大好,今兒正好,我娘家哥哥的一對孩子過來,家裏又有了新戲,便想着再請你來看看,原還擔心仍不能請了你來呢,沒想到竟應了。如今瞧着,可是大好了?”
“這兩日倒是覺得身上松泛了許多,我原本也是愛熱鬧的,只不過身上一直未好全,我們老爺也擔心,便一直拘着我們不讓出門,前兒得了夫人的帖子,同老爺說了,又有玉兒也想着你們家的兩個姐兒呢,時常念叨着想見見,這不就帶了來了?”
“沒事便好,前些日子,你們家裏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我還擔心你被那幫刁奴氣病了,如今瞧着你神色都好了許多,也就放心了。”
趙敏聞言,假作嘆了嘆氣,又似為難般,說道:“夫人也知道,我這幾年身上一直不好,家裏事情也不斷,對府中的打理多少就有些松懈。但咱們管家理事,又豈能不知,底下仆人手裏難保幹淨,若不是大事,也都假作不見。也是那日我發現婆母給我的玉佩居然不見了,心裏才着急起來,搜了次家,竟當真發現了些龌龊事。且又涉及到我娘家的人,我心裏是又惱又羞,少不得就得處理了。如今家裏下人雖少了,但事情也少了,我心裏才安穩些。”
“你啊,就是想得多,所以身上才弱。如今天氣正好,正該帶着孩子出來逛逛,成日在家裏又有什麽趣兒?”
“說得可不就是這樣,我們家就玉兒一個,難免孤單些,上次來過,她又念着你們家兩個姐兒,到正好見見,一處玩鬧。”
“我們家那兩個也念叨着林姐兒呢,”杜太太說着話,也笑看了黛玉一眼,而後又道:“我哥哥家也有個姑娘,倒是和林姐兒年歲差不多,如今也不過八歲上,本是她哥哥要來參加明年春闱,偏這這丫頭是個野慣了的,硬是跟着一起來了,我哥哥嫂嫂也奈何她不得,便只好應了,一會子正好讓她們姐妹一處玩去,也好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