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璃月千岩(一)
璃月千岩(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 歲生睜開眼睛,系統面板上碎片融合進度已經變成了百分百,他坐起身, 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不蔔廬了。
這裏是一處洞窟,天光從穹頂透進來, 依稀能看見地面上秾稠黏膩的黑色液體冒着泡, 紫色的瘴氣籠罩在地面上, 擡眼望去, 周圍的路都看不清晰, 周圍全是石頭, 也不知道能從哪裏出去。
“系統?這是哪裏?”歲生眉頭緊蹙,他只記得自己因為碎片融合痛暈了過去, 再睜眼就到了這裏,要說不是系統搞得鬼才怪了。
【未知錯誤】
【信號未連接】
系統面板上面出現這樣的字眼,然後唰的一下, 面板關上了,歲生再去點面板就怎麽也打不開了。
歲生:……?
不是你?
你就将我送到也不知道是哪個犄角疙瘩來你就下線了?
現在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歲生只好自己起身去找出口。
不管了,先從這裏出去吧。
他避開那看上去就很不詳的黑色液體,在角落裏撿起一小節有岔口的幹枯的樹枝,然後看着兩邊黑黢黢的洞口,口中念念有詞。
“好心又心軟的神明啊,請告訴我哪條路是正确的吧!”
樹枝被抛起又落下,岔口指向了左邊。
歲生站起身,左邊的瘴氣看上去确實要淡一些, 他也不挑,皺着眉滿臉嫌棄踏入了紫霧當中。
踏進霧裏好像又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天光沒有了,路卻變得平整,他扶着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這條路就好像沒有盡頭一般,他走走停停。
越往前走越冷,即使他身上還裹着着空給他套上的加厚加絨的披風。
寒氣順着腳踝爬上脊骨,眼睫上凝了霜,唇色泛白,呼一口氣都像是要凝成冰。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有一股力量在游走,像是有什麽即将要從指尖鑽出來。
他微微擡手,輕搓一下手指,一簇火焰歘的升高,映在他的眼底,,将那雙金紅色的眼瞳映照的有些妖邪。
……?
這是怎麽回事?
火苗還在指尖躍動,歲生面容呆滞,這難不成是自己遲來的金手指?
他瘋狂在心裏戳系統,但很遺憾的是,不管怎麽喊,系統都沒有回應,主系統面板上的【未知錯誤】提示橫亘在界面上,現在除了背包,就連自己的基本信息也無法查看了。
火焰一直不熄滅,甚至還因為歲生的視線親昵的貼了貼他的手指。
真是見鬼了。
歲生抓了抓頭發,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繼續往前走。
一時之間,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火焰的出現讓他能夠更好的觀察這條通道了,石壁上刻着壁畫,講的是一個人他創造了五個影子,最後這些影子死的死殘的殘,還有一個被封印,而作為主人的青年也不知所蹤。
看上去是個很凄慘的故事。
歲生走啊走,這條路依舊像是沒有盡頭一般,在這裏行走,他仿佛不會饑餓不會疲倦,心髒也規律的跳動着,完全沒有病痛的樣子。
不過這裏實在枯燥無聊,他只能被迫觀看壁畫,就在他的耐心将要耗盡之時他終于聽到了交談聲。
火光隐隐從拐角處映射過來,人聲也逐漸明晰。
“……彌怒,你又去哪了?”
“唉,夜叉兄弟,你又迷糊了,我叫伯陽,是和你一起在層岩巨淵戰鬥的術士。”
“哦……伯陽,我記得了。”
“……大人讓我來助你們抵禦魔獸,我們倆合力将它封印了。”這人古怪地笑了兩聲,“真好,真好啊。”
歲生往前走了兩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而他對面坐着一個長着四只手的……夜叉?
剛剛那個名為伯陽的男子是這樣喊他的。
這裏是層岩巨淵?歲生想着兩人的對話。
他好像聽空提到過這個地方,對方還說以後在璃月境內還有可能接到層岩巨淵的任務,他為什麽會被系統送到這裏來?
“誰在那裏!?”夜叉厲聲呵斥,“滾出來!”
歲生被他吓了一跳,後知後覺意識到是在叫自己,他走了出去,身影在火光裏顯現,他拱手作揖,“抱歉,在下誤入此地,叨擾了。”
他低着頭,也就沒注意到夜叉眼裏閃過的震驚。
只見那夜叉轟然站起身,三兩步走到歲生面前,擡手将他扶起身,“大人?您怎麽會在這裏?您不是前去坎瑞亞支援了嗎?帝君呢?沒有和您一起嗎?”
“我……”歲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坎瑞亞又是哪裏?
帝君?是摩拉克斯嗎?
這他怎麽知道,難不成要說摩拉克斯已經假死成功退休了?
“這可如何是好?現下層岩已經被封印,若是要送您出去就要破開封印,那魔獸就要被放走了,到時候,璃月就守不住了。”夜叉沒太在意他的回答,而是焦急的開始走來走去。
“你等等。”歲生擡手,輕聲安撫,“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
“你叫……”歲生做出思索的姿态。
夜叉連忙開口:“浮舍,屬下夜叉大将浮舍。”
“哦哦浮舍,你好,可以麻煩你先把這裏的狀況告訴我嗎?”歲生開口詢問,有禮貌但不多。
一旁從方才歲生出現就一直沉默的伯陽擡眼看了過來,“大人,我來說吧。”
而後,伯陽和浮舍兩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将情況解釋清楚了。
“也就是說你們這個封印只進不出?”歲生捋了半天終于明白了,“而我,本該在坎瑞亞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裏,如果不解開封印我也出不去?”
“但是解開封印後魔獸就會傾巢而出,璃月的安危就無法保障了。”
“我明白了。”歲生點點頭,雖然嘴上這樣說着,但他心裏其實也沒底,畢竟他已經知道了現在的時間線處于五百年前,坎瑞亞災變的時候。
他現在頭腦空空根本想不到辦法。
也不知道系統将他送到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可惡可惡可惡!
天殺的狗系統!!
浮舍和伯陽看着他表情嚴肅,便只以為他在思索出去的辦法,于是也無比配合的安靜下來。
一時間,只能聽見火焰噼裏啪啦的聲音和魔獸哀嚎的聲響。
出去,該怎麽出去。
“你們有沒有走其他地方去看過?”歲生過了很久才開口詢問。
“大人,其他地方的魔神殘念很重,再往裏走不得了。”浮舍搖頭,“這些魔神遺恨,恐怕會讓人走火入魔。”
這裏是五百年前……
歲生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鐘離和那些仙人說的話都是真的,夢裏的事情也不是作假的話,他是擁有回溯時間的能力的,不過相應的,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時鐘,時鐘碎片已經從鐘離手上回收了一片,碎片融合度也已經到達百分百,他沒有在背包裏發現時鐘,那麽也就是說,時鐘現在正在自己的體內。
他閉上眼睛,跟着感覺「看」向自己的體內,黑色時鐘的虛影在心髒處顯現,很淡的淺影,上面并沒有之前在夢裏看到過的繁複的花朵。
只是一個念頭,他就站在了高臺之上,周遭都是暗無天日的深淵,只有一口黑色的時鐘在散發着微光。
秒針嘀嗒嘀嗒的走着,歲生深呼吸一口氣,暫時沒有去撥弄時鐘,而是四處探查,很快,他就發現了,高臺周圍被空氣牆包圍着,即使面前有路有臺階,但他依舊過不去。
他只好回到時鐘面前,擡手撫上了鐘面,鐘面上的玻璃面在他觸上的一瞬間化成光點彌散,他的手直直的落在了時針上面。
撲通撲通,心髒怦怦直跳,時鐘雀躍的情緒傳遞過來,歲生驚訝于自己居然能夠感受到這樣的東西,但實際上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高高在上如同神祇一般,肅穆地撥動了時針。
一格,兩格,三格。
周圍的景象開始變幻,枯石嶙峋被慢慢磨平,高樓起,高樓滅,枯木發芽,鳥雀死亡又新生。
各種難以用語言解釋的現象在一瞬間毀滅又新生。
終于,咔嗒。
時針撥不動了。
歲生停下了手,他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适,于是他睜開眼,又回到了之前的洞窟,這裏已經沒有人了,想來若是時間真的回溯成功,那麽浮舍和伯陽已經回到之前的時間節點了吧。
他看着面前已經大變樣的地方,晨曦的微光從外面照射進來,他呼出一口濁氣,擡腳踏出了洞穴。
一出門就被人攔了個正着,他警惕的看向面前這個穿着神袍的和鐘離有些相像的人,沒有開口說話。
來人看着他陌生的表情一怔,随後又恍然,上前兩步抓住他的手,“你又動用能力了?這回的後遺症是失憶?”
“都叫你不要随便用這樣的能力了,你不會完全不記得我了吧?”青年絮絮叨叨,完全沒有後世的鐘離先生的穩重。
“摩拉克斯……放開我。”歲生掙了掙,沒掙脫開,只好開口喊住他,“你要帶我去哪?”
“今日是我和塵神簽訂合盟契約的日子啊,專程來叫你一起,誰知道你又忘記了。”摩拉克斯攤手,“快走快走,不然要趕不上了。”
他見歲生走得太慢,直接将他反手一抱,抗在肩上,往歸離原的方向走去。
實話說,這時候的摩拉克斯是這樣的屬實讓歲生大吃一驚,不是,你?
你怎麽是這樣的啊!!
你的穩重呢?你的矜持呢?
沒有,全都沒有!
在摩拉克斯将歲生扛起來就跑的那一瞬間,他的所有濾鏡都碎了。
直到快要抵達歸離原的中心地帶,摩拉克斯終于将暈乎乎的歲生放了下來,表情一瞬間變得穩重嚴肅,他牽着歲生走了一段路,路上遇到的子民都很熱切的和他們一邊問好一邊發出感慨,“兩位大人的感情真好。”
甚至還有很多小姑娘看着他們捂着嘴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歲生看了看表情嚴肅的摩拉克斯,滿頭問號,你小子,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嗎?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終于,穿過熱鬧的集市,兩人走到了搭建好的祭壇前,那些塵神的子民,岩神的子民也都慢慢聚攏,前來參觀合盟儀式。
反正念的什麽歲生也聽不太懂,很長一串話,他只捕捉到了塵神說的最後一句話——
「今我離民,皆安居樂業,幾同歸鄉,莫如名之歸離原。」
而後摩拉克斯颔首,同意了她的說法。
原來這就是歸離原的由來嗎?
不過他來者這做什麽?這和他又沒有什麽關系。
儀式結束後,摩拉克斯從高臺上走下來,又牽住歲生,“你……”
“算了,還是先去用飯吧。”
歲生沒忍住問出了聲,“你們倆結盟為什麽還要我來?我根本沒什麽能做的吧。”
摩拉克斯凝視着他,看着這位從高天之上而來的,從初見時至現在容貌和性格都沒有變化的人,片刻後移開視線,“沒想到你忘得這樣幹淨。”
“有你在的話,我和塵神之間結盟契約更能夠讓「法則」認同。”摩拉克斯開口解釋,然後不等他多問就轉移了話題,“你不是想吃魚?留雲早上送了些來,正好馬科修斯也在,你想怎麽吃直接告訴他就好了。”
“馬科修斯又是誰……你不要說我不認識的人名。”歲生無語,随後說的理直氣壯,“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
“好吧好吧。”摩拉克斯對于他總是無奈又縱容的,只好開口解釋,“馬科修斯是爐竈之魔神,當初還是你将人請過來的,然後拘着人家讓他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我哪有你說的那樣不講道理。”歲生跟在他身後去踩他的影子,“那就吃烤魚吧。”
“好。”兩人一起走着,夕陽西下,将他們的影子拉長,一高一矮貼的很近,就好像他們能夠一直這樣密不可分下去。
歲生的腳程太慢了,摩拉克斯只好故技重施将人一攬,眨眼間兩人就回到了摩拉克斯的洞府。
歲生回頭看去,這裏只有一條路,是往山下去的,這裏的海拔很高,周遭祥雲密布,看人都像是霧裏看花,站在對面的摩拉克斯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顯擺。
歲生在心裏吐槽,住這麽高也不怕摔下去了。
摩拉克斯将他放開,領着他往裏面走。
早先接到歲生要回來的消息的馬科修斯早早就準備好了一桌飯菜,留雲借風真君送來的魚也被處理好,一條做了水煮魚一條拿來烤上了。
歲生也終于得以見到提瓦特的竈神,他是一位和歲生差不多高的熊,五官可愛,說話的聲音也很溫和。
“歲生大人,您這次閉關靜修的時間有些久了。”
“唔。”歲生含糊應着,轉而問起了其他事情,“要一起吃嗎?”
“不用了,您和摩拉克斯大人慢慢享用,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馬科修斯和他們道別,離開了摩拉克斯的洞府。
“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了,你該好好交代一下為什麽又動用能力了吧?”摩拉克斯将碗筷用熱水浸泡之後遞給歲生,“哦,你想說你現在什麽也不記得了,無法告知我具體情況是不是?”
“是。”歲生毫不知恥應下了,“我本來就是什麽也不記得了,你就算是現在對我用刑我也說不出來。”
“你啊。”摩拉克斯沉沉嘆息一聲,“我早就說過了,回溯時間的代價太大,今日只是小病小痛和失憶,那以後呢?即使你是……與「法則」站在對立面也是會受到懲罰的。”
“我是什麽?”歲生揪住關鍵點,“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是……也不能這樣做。”摩拉克斯又重複了一遍,歲生依舊沒聽明白他說的那個詞是什麽。
摩拉克斯難免帶了些幸災樂禍,“看吧,這就是懲罰,你失憶了,記不得自己的來歷,祂也不想讓你知道,好讓你吃點苦頭。”
歲生鼓了鼓臉,不看他了,“你話好多。”
一個人的變化怎麽能這麽大?
後世的摩拉克斯可比現在穩重成熟多了,現在的摩拉克斯,好讨厭。
吃完飯後,摩拉克斯将他帶到房間,又絮絮叨叨的叮囑着。
“總之只能委屈你在我這住些時日了。”用完飯後,摩拉克斯這樣說,“需要什麽就叫自己去買,別忽悠留雲他們幫你跑腿,或者讓我帶回來也可以。”
“那當然是讓你去買了!”歲生白他一眼,“我現在這樣又不認識他們,幹嘛不直接讓你買。”
“我之後會将你的情況告訴留雲他們,你和他們多出去走走,争取早點恢複記憶……“摩拉克斯還在絮絮叨叨,然後就被歲生推出了門.
砰——
門在摩拉克斯眼前被關上,他的鼻子差點被碰掉。
脾氣真大。
摩拉克斯摸摸鼻子,離開了這裏。
他還要去處理合盟的事情和自己屬地的內務,能夠抽出時間來陪歲生這一小會兒已經很不容易了,他輕嘆一聲,認命的開始處理公務。
歲生将摩拉克斯送出門去,終于有機會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他找了個位子坐下,思索着現在的境況。
看樣子時鐘應該将他又往前送了幾百年。
現在處于岩王帝君仙逝之前的多少年?
一千年?
兩千年?
又或者是更久遠的時間線?
歲生不知道時鐘将他送到這裏來是為什麽,而他要怎樣才能回去也不知道。
現在的摩拉克斯看上去對他很親近,但這種親近又夾雜了幾分複雜的情緒,歲生暫時分辨不出來,但至少現在,摩拉克斯不會傷害他,是可以相信的。
【嘟——嘟——】
【觸發支線任務,請宿主……找回……嘟嘟嘟……】
系統的聲音就像接觸不良一樣,電流聲滋滋作響,支線任務是什麽都沒說完就斷了聯系,歲生再去點系統面板,上面依舊顯示【未知錯誤】。
歲生:……
謝謝,也許我的母語是無語。
要找回什麽?
系統你不說明白我真的要患上玉玉症了。
而歲生想再看一看時鐘,卻怎麽也無法跟着感覺找到時鐘所在的地方了。
之前在層岩巨淵的所作所為都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他掐了掐指尖,火焰依舊一搓就燃,被他召喚出來的火焰依舊親昵的貼着他的手指。
沒有神之眼也能使用元素力嗎?
就像空那樣,和七神的神像共鳴就能使用元素。
也許,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我’前不久才和火神像接觸過?
唔,頭好痛。
各種複雜的線索一湧而上,歲生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他無奈,只好停下繼續思索的思緒。
算了,畢竟暫時還回不去,先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吧。
他站起身來打量這間據摩拉克斯說是專程開辟出來給他休息用的洞府。
石桌石椅石床,除此之外,只有窗邊擺着的一盆琉璃百合,在暖陽微風中輕輕搖曳。
很簡陋的房間。
石床上鋪着柔軟的羽絨,他擡手拍了拍,激飛了一片輕絨。
咳咳——
這能住人?
歲生敢保證,只要在這睡一晚上,明天早上自己就會發燒變成一灘爛泥再也爬不起來了。
他不得不又打開門去尋摩拉克斯,讓對方去給他買床褥和家具。
委屈誰都不能委屈自己。
“摩拉克斯——”歲生站在洞府外呼喚對方,“摩拉克斯?”
沒有人應答,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
房間裏什麽也沒有,他幹脆擡腳往外走,準備先去外面瞧瞧,順便找找摩拉克斯在哪。
出了門,外面看不到一個人影,樹影重重,日光透過枝桠映射在地面上,歲生感受着初春的微風,順着山路往下走去。
這座山太高了,歲生走的小心翼翼的。
鳥雀銜來晚霞織出一片雲錦,微風拂面,輕撩起他柔軟如雲的發梢。
山上的空氣很清新,歲生置身雲間,呼吸着略微有些淩冽的空氣,感覺自己體內的渾濁都被洗滌殆盡了。
這條路的邊插着很多旗子,金黃色的旗幟随風飄揚,晃眼間,好像還能瞧見旗幟上有細碎的流光一閃而過。
枝頭的鳥兒成雙成對,叽叽喳喳的,歲生就在這一番嘈雜中慢慢走着。
下山走的很快,到了半山腰,他聽到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頭,看到一只披雲嘯月的仙鶴直直沖他而來,巨大的翅膀扇起的風迷了眼,再睜眼,哪裏還有仙鶴?
歲生面前多了個容貌俊麗冷豔孤傲的女性。
這該不會是那只仙鶴吧?
陌生女性開口向他問好:“……大人,日安。”
歲生試探着開口:“留雲?”
留雲看到他的表情後下意識一怔,而後又露出笑,“……大人,您還記得我啊。”
“帝君說您閉關修煉的時候導致記憶出了些問題,讓我來給您送些日常用品,沒能在洞府內尋到您,于是找來了。”留雲将一個機關呈給他,“我老早就給帝君說過了,那洞府內什麽也沒有,您會覺得無趣的。”
“謝謝你留雲。”歲生将機關接過來,留雲借風也讓開路和他一起往山下走,“只要按一下旁邊的按鈕,這個就能變成一張床,還有配套的桌椅,是早先帝君囑托我為您打造的。”
“謝謝你。”歲生再次鄭重道謝,“還有之前你送來的魚,很好吃。”
“您喜歡就好。”留雲并不居功,“帝君現下在歸離原處理政務,您是要去尋他的嗎?”
“嗯,洞府裏東西太少了,順便買一些回來。”歲生将那個機關收進背包裏,轉而問起了其他問題,“你現在為什麽要喊摩拉克斯為帝君?之前回來的時候馬科修斯都還沒改口呢。”
“是璃月子民之間很早就興起的尊稱,不過我們整日忙來忙去,沒太多時間去關注這些事情,等意識到的時候大家就都這樣稱呼他了。”留雲只這樣說,“馬科修斯也是整日搗鼓着做飯,鮮少關注外面的呃事情才沒有改口的。”
歲生思忖着點頭,原來岩王帝君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麽。
“而且帝君是衆仙之祖,正是因為他為我們這些和他簽訂契約的仙獸傳下三眼五顯的仙術之後才有了‘仙人’這一群體,他帶着我們一起征戰,我們感念他的仁慈與庇護,欽佩他的高瞻遠矚與強大果決,這一聲‘帝君’是發自內心對他的尊敬啊……”留雲借風輕嘆一聲,“不知道……大人還缺少什麽呢?我去叫若陀來幫您拿東西?”
若陀又是誰啊?
歲生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而且留雲是不是叫了自己的稱呼?
為什麽要具體成省略號啊?!
系統,有些人活着,但他其實已經死了。
真的懂一連串省略號糊自己臉上的感覺嗎?
你不懂,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感受,你根本不在乎我。
歲生清了清嗓子,“那個,留雲啊,還是叫我歲生吧,那個稱呼還是不要再喊了,等之後你和其他人也說一說吧。”
留雲借風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說,但還是颔首應答:“我知曉了,歲生大人。”
而後她又繼續開口:“抱歉,大人,我又忘記您不記得了。”
“若陀龍王本是居于層岩巨淵地下的盲龍,經帝君賜予雙目,就一直跟在帝君身邊征戰了。”留雲露出些許懷戀的表情,“您當初得知帝君居然能為龍點睛還吃驚了許久呢。”
歲生:謝謝,我現在也很吃驚。
摩拉克斯真的是厲害的過頭了。
“若陀龍王他和帝君也算是盟友吧。”留雲輕嘆一聲,“現在歸終和帝君也締結了合盟契約,想來,有他們三位帶領子民前進,璃月這篇屬地能夠再堅持更久吧。”
歲生彎彎眼睛:“肯定會的。”
畢竟很久很久以後,璃月一片安寧祥和之日,摩拉克斯才假死退休嘛。
“歲生大人笑起來很好看,應該多笑笑嘛,別學帝君整日都肅着臉,我們都很喜歡您呢。”留雲看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就連帝君都誇贊過歲生大人的容貌是為好顏色,您這張臉如果不能為衆人所知那就真的是非常遺憾的事情了。”
歲生被她說的語塞,兩人走走停停一邊聊着天倒也不覺得累,而他也終于搞清楚了現在的時間點,這個時候正是諸神并起,魔神戰争時期,距離歲生所處的璃月時間線往前推三千七百五十年的時間。
三千多年……
好久。
等等,歲生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如果說他就是他們口中的那位大人,那不是他也已經幾千歲了??!
不!
我絕對不承認!
歲生崩潰了。
想他堂堂一個正處于剛上大學的年紀的準大學生,現在突然變成了老妖怪!
這誰接受的了?
他就問!這誰接受的了??
留雲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了臉色,小心翼翼的詢問,“歲生大人,可是我有哪裏說的不對?”
他們方才正在探讨抵禦外敵的機關到底該怎麽做才輕便。
歲生回過神,“不,沒什麽,你沒有錯,全是摩拉克斯的錯。”
他表情憤憤,“摩拉克斯在哪?帶我去找他!”
留雲不懂但尊重,将歲生帶到摩拉克斯處理政務的地方,裏面正在開會,說是開會也不盡然,氛圍沒有那樣嚴肅,每個人手上也都在做着其他事情,時不時開口探讨幾句,然後又低頭忙自己的。
所以歲生氣勢洶洶的闖進來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歲生粗略一打眼,就看到了塵神歸終,夜叉浮舍,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
再細細一看,摩拉克斯坐在正上位,面前的案卷已經将他整個人都遮住了,聽到動靜擡眼看過來,鎏金色的眸子裏閃過驚訝的情緒,歲生的氣一下就洩去了。
什麽嘛,這人這麽忙?
見到歲生,手裏不太忙的若陀先一步走上前,圍着他轉了轉,“聽摩拉克斯說您失憶了?那還記得在下嗎?”
歲生看着面前這個有着褐色長發穿着玄甲頭頂龍角氣質溫潤的男人,遲疑着說出自己的猜測:“你是若陀?”
“哈哈!看來是留雲之前和您說過了。”若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記得也沒關系,我們大家都陪着您呢。”
歲生也跟着他勾起了笑,随後若陀帶着他和他一一介紹在場的其他人。
除去已經認識的歸終、留雲、馬科修斯、浮舍和摩拉克斯,還有歌塵浪市真君萍兒,移霄導天真君、削月築陽真君、理水疊山真君……
歲生感覺有好多好多人,根本記不住名字。
認了一圈人,塵神歸終也走了過來,歲生對這位少女模樣的神明有些印象,畢竟在夢裏,就是他回溯時間讓摩拉克斯救了對方,這樣一看,有一種手辦成精了的滑稽感。
唔,歲生沒說話。
歸終掩唇輕笑一聲:“大人可是缺了什麽東西需要采買?我和萍兒還有留雲之前在您未出關之時就讓摩拉克斯多準備些物件,沒想到他這石頭腦袋,完全忘記了。”
歲生随着歸終的目光看過去,笑容恬靜的仙女手上動作不停,見歲生看過來一邊飛速算着賬一邊和歲生說話:“若是大人住不慣帝君的洞府,我這倒有一物可以贈與您。”
歸終探身過來和歲生說悄悄話,“萍兒的東西都是頂頂好的,她說的是一個名為‘塵歌壺’的法寶,裏面洞天自成一景,完全可以按照您的喜好來裝扮,還可以邀請朋友入住,也不用再忍受摩拉克斯那洞府外面清冷的氣息了。”
“謝謝,不過不用了。”歲生拒絕了,“摩拉克斯那就挺好的。”
歸終和萍兒只好也點頭,“您還缺些什麽?我叫人買了給您送來吧。”
歸終好熱情,歲生感覺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他慢慢挪到摩拉克斯身邊,“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買。”
見摩拉克斯要開口趕人了,歸終才意猶未盡的止住話頭,和萍兒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起算賬去了。
歲生呼出一口氣,現在這些人對于他而言都是很陌生的,遠沒有摩拉克斯來的熟悉,他戳了戳摩拉克斯的手,“你走了也不知道留個信,要是沒有留雲來,我去哪找你?”
摩拉克斯知道他又開始強詞奪理了,他一下山就叫留雲去洞府了,怎麽可能碰不着面,但也只是好脾氣的點頭,“抱歉,是我錯了。”
他讓開了些,給歲生騰了個位子出來,“坐吧,你走下來的?”
“是啊,你住的也太遠了,走下來天都黑了。”歲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總之,為了補償我,你去幫我買東西。”
摩拉克斯無言地看他許久,歲生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最終還是摩拉克斯敗下陣來,“行吧,我去幫你買。”
歲生的心情這才勉強好些,“你們要忙多久啊?”
“還早。”
“還早是還有多久?”
“就是還早。”
摩拉克斯一邊看着呈上來的公務一邊随口應付他的問話。
歲生察覺到他的敷衍,不說話了,開始觀察屋內的其他人。
歸終、留雲和萍兒三個的關系看上去很好,三人親親熱熱的坐在一起,時不時小聲說些什麽,偶爾還擡頭看看歲生和摩拉克斯這邊,然後又偷偷笑。
……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麽。
若陀和那位夜叉浮舍相處的倒是不錯,歲生細細聽着,隐約聽到兩人是在談論夜叉一族的事情,歲生沒再聽了。
其他人也都各司其職,忙忙碌碌的。
他又看向認真處理公務的摩拉克斯,對方頭上也頂着金色的龍角,鎏金色的眼睛盯着公文無比專注,眼下覆着龍鱗一般的暗紋,耳上墜着玉石耳墜。
一身玄衣,長發披肩,一手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在燈火下顯得有些蠱人。
這不是在夢裏,而是無比清晰的直面摩拉克斯的美顏暴擊。
歲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在後世璃月港确實有流傳着岩王帝君其實是岩王帝姬的說法,這種說法無根無據,歲生還是記住了。
等摩拉克斯忙完就發現歲生用很難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方才不小心将墨汁抹到臉上了?
“你看我作甚?”摩拉克斯開口詢問,“我臉上有髒東西?”
歲生:“沒有——”
他腦袋一點一點的,“就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摩拉克斯難得見他這樣苦惱,于是也生出了些好奇。
歲生瞥他一眼,“你真的不是岩王帝姬嗎?”
“為了能夠更讓人信服才女扮男裝什麽的。”
摩拉克斯:……
他擡手在歲生的腦袋上敲了一下,“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麽?
“啧,說話就說話,打人做什麽?”歲生捂着腦袋,“我不管,你要賠償我。”
“好吧,你想要什麽?”摩拉克斯點點頭,“走吧,先去買東西。”
“其實你之前的那些東西我都收着的,不過你也不聽我将話說完就關了門。”
“哦,不好意思。”歲生面無表情,“誰叫你話太多了。”
聽到他的話,周圍其他人都露出了那種匪夷所思的表情,摩拉克斯話多?
也只有在歲生面前他才那樣多話吧,至于其他時候都非常言簡意赅。
他武力值又高,在外征戰時遇到那些兇惡的魔神往往還沒等人說完話就擲出長槍将人封口了。
摩拉克斯話多——
要是被那些彌散在他手下的魔神聽到,那可能真的要仰天長嘯了。
不過按照歲生和摩拉克斯的關系,他們之間話多一些也正常。
在場知道些內情的歸終和若陀龍王對視一眼,皆是搖頭嘆息。
從天上而來的這位站在他們這邊,也不知道是高天之上那位王座的意思還是別的什麽。
歸終目送他們離去,看着外面亮起的萬千燈火,心下嘆息,希望不是壞事吧。
歲生和摩拉克斯走在夜色中,月光為他們加冕,碎星在頭頂沉默的注視着他們。
摩拉克斯伸手撈起又差點摔倒的歲生,“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這不是有你在嗎?”歲生撓撓頭,“你好好走路就好了。”
摩拉克斯又露出了那種複雜的表情,歲生有些不滿,“喂,你這麽看着我,是有什麽心事嗎?”
“是,您比我的年歲還大,為什麽總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摩拉克斯認真發出疑問,而歲生,聽到了驚天噩耗。
他!比!摩!拉!克!斯!還!年!長!
“要論稱呼的話,我還該尊稱你一句‘老師’。”摩拉克斯又刷出一句暴擊。
噗——
歲生再起不能。
不是,為什麽啊?
比摩拉克斯還年長的話,那不是好多個幾千歲?他有這麽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