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蔚然

第11章 蔚然

三人沒有關于追求者的話題多聊,陸蔚然和溫書堯心照不宣,點到為止,只留紀裴青一個人冷着俊臉。

下午幾人在酒店休整一番,晚上便帶着農家樂送到的夜宵外賣去觀景臺吃。

臨遙山山路開發樸素,山頂一片則修建得十分商業化,尤其是觀景臺,平整又寬闊,像個小廣場,白色大理石柱護欄還雕了花。

他們出來得晚,本就沒什麽人的觀景臺上游客稀疏,三人找了個角落,鋪上酒店友情提供的硬紙板席地而坐,吹着夜風喝啤酒。

夜涼如水,山風拂過樹梢,帶着微潮的寒意,吹得地上外賣包裝袋嘩嘩作響。

陸蔚然拿着一罐啤酒,仰頭看着天上那幾顆稀疏的星星,點評道:“城市燈光污染還是太嚴重了,山頂看星星也就這樣。”

溫書堯想起,陸蔚然白天爬山時曾說過老家在山裏。

據他所知,山區一般經濟發展都比較落後,但看陸蔚然吃穿用度一概比較大度,他想,難不成家裏有礦?

或許是他的目光有些直白,陸蔚然爽快一笑,主動說了自己的老家,是一個溫書堯從沒聽過的地方。

名字粗暴得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荒草溝村。

溫書堯一怔,陸蔚然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壓下上半身,幾筆在三人坐着的硬紙板上勾勒出一副地圖草圖。

陸蔚然看起來很有些繪畫功底,這張地圖畫涵蓋地貌特征和行政區邊界,跟溫書堯在正經地圖冊上見過的別無二致。

溫書堯問:“師姐學過美術?”

“沒系統學過,”陸蔚然搖了搖頭,“前幾年才學的,算是副業吧。”

山頂光線不亮,紀裴青打開手電筒替陸蔚然照亮,接過話,替她補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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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蔚然手上動作沒停,跟溫書堯說:“我的美術老師是老裴的朋友,老裴給介紹認識的。”

溫書堯說:“師姐畫得好。”

陸蔚然以為他哄自己,随口道:“一張地圖怎麽看出來?”

溫書堯說:“不是看圖,看師姐拿筆的姿勢,下筆的力道都能看出來。”

陸蔚然來了些興趣:“小師弟會畫畫?”

“我不會,”溫書堯也打開手電筒幫她照亮:“我媽是畫畫的,我從小跟着看,勉強懂些。”

溫書堯這話實在太謙虛,他老媽不說享譽國際,也好歹能算在國內知名度最高的那群人裏頭。

不過陸蔚然沒有多問,她在地圖上畫了個圈,蓋好筆帽收起筆,跟溫書堯說:“荒草溝村就在這裏。”

溫書堯看過去。

陸蔚然老家在中西部連片特困區,當地農村人居可支配收入不夠他買雙球鞋,就這還不知道有多少水分。

從那樣惡劣的條件中走出來,還能成為這樣優秀的一個人,陸蔚然不知比別人多付出怎樣的艱辛。

陸蔚然跟兩人說自己村名的由來:“山區嘛,都是紅土和坡地,耕種條件不好,淨長荒草。”

溫書堯看她确實不在意的樣子,問:“誰起的這名?”

陸蔚然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哪一任村長?沒有村志考據。”

她想到什麽,笑着跟兩人說:“我們縣裏還有個野雞毛村,聽大人們說是一只鳳凰落到山溝裏變成了野雞,臨走前掉了一地毛。”

只有她臉上挂着笑意,溫書堯和紀裴青則比其他時候要沉默些。

盡管陸蔚然不在意,但他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去取笑這兩個象征貧窮的村名,不論是荒草溝村還是野雞毛村,都不值得人發笑。

陸蔚然神色坦然,完全看不出丁點兒不自在。

溫書堯主動換了話題:“師姐還有什麽副業?”

陸蔚然又拆了一罐啤酒,“那可太多了,軟件、自媒體、調酒……”

溫書堯感興趣道:“師姐會調酒?”

“會,”陸蔚然又是一笑,“我可是酒吧的金牌調酒師。”

“三年級那會兒吧,”陸蔚然說:“托同學搭線,學了一個暑假,每天晚上從課題室出來就過去表演。”

陸蔚然仰頭喝了口酒,感慨一句:“總算熬出來了。”

溫書堯由衷道:“師姐厲害。”

陸蔚然毫不矜持地舉起啤酒罐,“等我成了國內最厲害的精神醫生,這話你們每人跟我說一遍。”

她眼裏是比星光還要璀璨的驕傲和自信,與紀裴青初次見她時毫無二致。

紀裴青酒罐跟她碰到一起,想到初見陸蔚然那天。

紀裴青收到L大醫科實驗班錄取通知書那天,恰好是他的生日。

他在全家人殷切的矚目中無聊地閉上眼睛,生日願望還沒想好,母親裴錦雲的手機就響了。

L大招生辦打來電話,稱:“我校陳峰教授有意向讓紀同學開學後跟他做研究,紀同學有意願的話,請聯系他。”

當時衆親朋喜形于色,甚至已經有人按耐不住開始往家族群裏散播消息。

也不怪衆人大驚小怪,畢竟L大醫科實驗班每年招生二十名,這二十名雛鳥入學後,分別叫做一位陳峰的學生和其他新生。

多少人為了陳峰這一個名額,從中學起便在積累。

紀裴青年紀小,身型還未定,卻已經能看出挺拔的輪廓,接到陳峰的邀請,也只是面色平淡地拿着蛋糕刀,面色平靜地問:“誰先來?”

可見紀裴青天老大他老二的傲慢性格自那時便已經小有所成。

衆人無奈,裴錦雲:“兒子,你給點反應?”

紀裴青正值凡事不願與人交談的青春期,叛逆性格卓然,從不肯好好說話,将蛋糕塞到老媽手裏後,皺眉:“要什麽反應。”

“我綜合分那麽高他不招我招誰。”過度自信的紀少爺不耐煩地如是說。

只不過紀少爺這份不可一世的自信,在開學第一天便被人輕飄飄地打散了。

報道那天,他在陳峰辦公室看到陸蔚然,這才知道,他不是陳峰唯一的學生。

那年陳峰破例招收了兩名新生。

陸蔚然比他到得早,已經在和陳峰交談,見他進來,兩人停下話,陳峰朝他擺擺手:“裴青進來。”

紀裴青點頭,走進辦公室,跟陳峰打過招呼後,陳峰介紹:“陸蔚然,跟你一屆,以後你們一起跟着我。”

紀裴青轉過頭,和陸蔚然對上視線。

紀裴青并非刻意打量,但陸蔚然身上的矛盾感實在很強。

陸蔚然形象氣質均極佳,看起來出身不凡,但穿着卻過于樸素,不禮貌地講,甚至有些寒酸。

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她穿了一條長及腳踝的杏色亞麻連衣裙,這種大面積的同質面料很挑質感,但陸蔚然身上這件,顯然不是紀裴青熟悉的那類高級面料。

這條長裙穿在陸蔚然身上,像是明珠蒙了劣紗。

紀裴青不着痕跡地收回目光,教養良好地沒有再看,伸出手:“你好。”

陸蔚然手掌跟他輕輕一碰,笑道:“紀裴青?我可是想見你很久了啊。”

她語氣俏然,有股天生的親和,貧窮沒有讓她感到一絲局促,也絲毫未影響她的從容,一開口,便将那層劣紗揚了。

“嗯,”紀裴青實話實說:“我不知道老師還招了你。”

他這話并沒什麽特殊意思,但在別人聽起來,難免有瞧不起人的嫌疑,不過好在對面是陸蔚然。

陸蔚然并不往心裏去,仍舊笑着:“那你現在知道啦。”

她神色自然,笑容真誠爽朗,毫無半點硬撐做作之嫌,落落大方的樣子的确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紀裴青性子冷傲,陸蔚然熱情開朗,兩人性格天差地別,但卻意外地很合得來,關系真正親密起來并沒用多長時間。

兩人同導師,同課程,項目幾乎都重疊,在校時幾乎形影不離。

四年級時,學校公派留學,兩人都以為昔日搭檔要分道揚镳,卻沒想到,名單下來那天,又分到了同一所學校,只是分給了不同導師。

直到六年級醫院實習,他們才算得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分開。

三院和五院不在一個城市,實習期間任務又格外重,只有回校做報告時,才有時間坐到一起聊聊天。

陸蔚然很缺錢,也很聰明,她知道打零工來錢慢,便利用一切課餘時間去觀望、去學習、去總結,然後将思考成果變現。

幾年間,陸蔚然個人能力迅速成長,搞錢和搞學術兩不耽誤,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脫胎換骨了。

有次晚間兩人喝酒,陸蔚然有些醉了。

她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醉醺醺地說:“老裴,我是不是沒有跟你講過我的夢想?”

她手腕上戴着一塊抵得上一套小戶型公寓首付的表,動作間表盤反了下光。

紀裴青說:“沒有。”

陸蔚然舉着杯子,“有兩個,第一是成為國內最厲害的精神醫師。”

“第二呢?”紀裴青問。

陸蔚然仰頭,将杯裏酒喝淨了,眼神變得柔軟,“第二是讓我媽過上好日子。”

她說到這,感慨了一句,“現在看,第二個夢想算是已經實現了吧,第一個正在實現當中。”

紀裴青心中堅信她的第一個夢想也會實現,但還是不肯給她痛快,“實現不了了,國內最厲害的精神醫師只可能是我。”

陸蔚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神色堅定,語氣帶笑,“那就走着瞧。”

作者有話說:

六點更新對我來說,果然太困難了,我經常午覺醒來就不止六點了,大家,以後十點之前更新吧!!!!

然後我明天想休息,今天多更一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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