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案發現場

第23章 案發現場

哥舒趕至臨縣時,縣令等一幹人已經去了案發的客棧。

哥舒又順路追了過去。

踏雪與尋常馬匹不同,他比尋常的馬匹跑得更快,耐力更強。

縣令等人前腳剛至客棧,仵作驗屍還未結束,哥舒就已經到了。

客棧外被縣衙的兵役包圍了起來。

屋內伯景郁微微揚起唇角,他的聽力比尋常人好一些,最擅長的就是聽聲,尋常人只要在他面前走上一遍,下次哪怕蒙上他的眼睛,他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他與踏雪相伴一年多,又怎會分辨不出踏雪的蹄聲。

哥舒舉起自己的令牌和衙役說道:“我是居安縣縣令哥舒琎堯,勞煩小哥進去和曹縣令通報一聲。”

衙役見令牌是真的,快速進屋。

屋內一幹人都站着,只有這位縣令是坐着的。

衙役彎腰行禮,“禀縣令,隔壁居安縣的哥舒縣令在門外求見。”

本朝姓哥舒的并不多,哥舒一姓起源于北州,便是青天書院那一支,能在本朝為官者,都是通過科舉入仕,又怎會不知青天書院哥舒一族,哪怕是姓哥舒的女子,走到哪裏都是重點關照對象。

有些哥舒姓氏的女子出嫁後,後代不會随父姓,而是随母姓哥舒。

忠誠王伯子骁的妻子哥舒佳人便是如此,她便是随母姓,如今的君後哥舒明月也是随母姓。

若說姓氏有高低,伯姓為首,其次哥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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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一姓人口不多,個個身居高位,手握青天書院,朝中半數官員出身青天書院,可謂桃李滿天下,在朝為官三年以上者,誰人不知這位哥舒縣令曾經是丞相,人家是自請下放的,君上娶了他的侄女,他作為君上的授業恩師,先帝要求君上尊稱哥舒琎堯為相父,因此對隔壁這位哥舒縣令,中州的官員都是敬而遠之,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影響自己将來升遷之路。

“快,随本官出去迎接。”

曹縣令攜衆官員一同出門。

兩人雖是相同的官職,曹縣令卻要彎腰行禮,“不知哥舒縣令到訪,有失遠迎。”

哥舒琎堯也回了一禮:“曹縣令客氣了。”

曹縣令起身,言語滿是恭敬,“不知哥舒縣令來此所謂何事?本官可有幫得上哥舒縣令的地方?”

哥舒琎堯道:“實不相瞞,我的外甥也在這客棧之中,他脾氣孤傲,因此不請自來,還請曹縣令莫要覺得我逾矩。”

曹縣令笑着說:“怎麽會,既然哥舒縣令外甥也在,那不如哥舒大人随我一同斷案,早日将這案子斷個清楚明白。”

哥舒琎堯:“那我究恭敬不如從命了。”

哥舒道:“還有一事,與我一同随行的還有一位庭姓公子,他慢我一步,還望曹縣令能派人去接應一下,哥舒在此謝過曹縣令。”

曹縣令:“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居安縣的官員駐兵一般情況下是不可以擅離屬地,因此哥舒一路而來,并未多帶士兵衙役。

曹縣令安排守衛沿途去接應哥舒琎堯口中的知交。

随即邀請哥舒琎堯:“哥舒縣令請。”

哥舒琎堯:“曹縣令是主官,曹縣令先請。”

哥舒琎堯倒也不是個愛擺架子的人,他與曹縣令平級,這又是曹縣令管轄的屬地,他自然不會喧賓奪主。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哥舒琎堯慢曹縣令一步入客棧。

伯景郁與驚風兩人站在客棧裏,現場還有一位能坐下的,便是自稱回西州探親的許院判。

許院判是正五品官員,除京州外其他五州的縣令是七品官員,官大兩品四級,許院判又是京官,雖官職正五品,卻是太醫院的二把手,不能純靠官職來看。

便是朝堂上的一二品官員與這院判說話,也得言語尊重一些,畢竟是君上身邊主要的醫士,若是在君上面前參上一本,也夠官員們發抖了。

許院判起身與哥舒琎堯兩人同時朝彼此行禮。

曹縣令在心中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沒讓這院判大人也站着。

哥舒琎堯與伯景郁對視了一眼,從他進屋看到伯景郁也站着,便知道他沒暴露身份,也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往下配合伯景郁了。

曹縣令邀請哥舒坐下,讓人給哥舒倒了茶。

哥舒問:“曹縣令,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曹縣令:“仵作正在驗屍,哥舒縣令莫急。”

哥舒便不再言語。

那胖官差也不知道伯景郁的信到底有沒有送到,當時信中沒有署名,也不知道是找誰的。

不一會兒仵作從樓上下來,向曹縣令禀報:“禀縣令,已經查驗完畢,死者被押送囚犯的官差随身的佩刀一刀斃命,傷口自下而上,從右至左,死亡時間是在昨夜戌時,現場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地方,房間也沒有挪動的痕跡,更沒有掙紮的痕跡,死者就是死在房中的。”

曹縣令點頭,随後問手下的刑捕,“周圍可有發現異常?”

刑捕搖頭:“并未在現場發現其他痕跡,昨夜大雨,周圍即便是有痕跡,也很難保留。”

曹縣令問哥舒琎堯:“哥舒縣令可有什麽看法?”

哥舒琎堯道:“一切全憑曹縣令做主,只是我那位知交在探案方面頗有天賦,因此還請大人稍留片刻,等他過來與我一同入現場查看一番。”

曹縣令爽快答應:“那我便讓手下先把這些人帶回縣衙地牢獄羁押起來。”

哥舒琎堯:“可以。”

他看伯景郁沒有表明身份,也不便将他現在就撈出來,只能委屈他先進大牢裏蹲着了。

一衆人等被衙役用繩子捆起來串聯在一起,連同押解的官差一并綁了,帶他們回縣衙。

許院判自然是不能被綁,朝廷命官即便是犯了命案,未查清之前,也需以禮相待,因此他自然正常五品官員該有的待遇,坐着馬車舒舒服服地去縣衙。

伯景郁他們就得被捆着押送回縣衙。

路上遇到庭淵的馬車。

庭淵也聽見外面的動靜,掀起簾子,看到伯景郁和驚風都被捆着,也是相當地驚訝。

但他想伯景郁既然沒有公開自己的身份,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沒多事,與他點了個頭,便去與哥舒會合。

這一路馬車跑得飛快,都快給他颠吐了。

等到了客棧時,人已經快散架了,是駕車的守衛将他從馬車上攙扶下來的。

這一路跑得飛快,從居安城到這裏的縣衙,又從縣衙到客棧,上午出門,這下午才跑到,路上跑了少說兩個半時辰,庭淵粗略估計今天怕是跑了得有六七十裏,跑得他在馬車內不是撞頭就是撞肩。

走上兩步險些就跪在了地上。

若非身邊的守衛攙扶得快,他就已經要磕在石頭鋪的路上了。

哥舒聽到馬車的聲音,從屋裏出來,便看到庭淵蹲在路邊起不來,整個人臉色蒼白。

他快走了幾步來到庭淵身邊,“可還好?”

庭淵擺了擺手,“讓我緩一會兒。”

哥舒責備地看向趕車的守衛,“你怎麽趕車的。”

庭淵:“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從前出門馬車都是慢行,突然跑得飛起,就像平常上班開40-60邁,突然有人在盤山公路把車速提上了120,這七拐八拐的不暈都不行,何況即便是古代的官道,也不是水泥路那般平坦,而是泥沙與石頭鋪成的。

曹縣令出來就看到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哥舒縣令,這就是你說的知交?”

哥舒琎堯介紹道:“這位是庭淵庭公子,出身居安城庭這位是本縣的曹縣令。”

曹縣令:“原來如此,久仰久仰。”

庭家在居安縣周邊幾個縣也算小有名氣,曹縣令自然是聽過庭家的名號,不過是頭一次見到這人。

庭淵回禮,“見過曹縣令,如今這狼狽的樣子,曹縣令莫要見怪。”

曹縣令忙擺手:“哪裏哪裏。”

緩過勁來,庭淵與哥舒和曹縣令一起進入客棧。

哥舒道:“囚犯死在樓上的房間,昨夜大雨下了一夜,院子裏沒有任何的痕跡了。”

庭淵一看又要爬樓,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現在還真沒這個力氣爬樓。

哥舒問:“要不我背你上去?”

庭淵擺手:“不必,我休息片刻,自己能上去,現場是個什麽情況?”

曹縣令立馬将剛才負責調查的捕頭叫了過來,“給這位大人講講你們的調查結果。”

那名捕頭道:“是。”

随後給庭淵複述了一遍調查的內容,“昨夜大約是戌時五刻時,客棧裏所有人幾乎都聽到了一聲慘烈的尖叫,聲音來源是地字號的己號房,裏面住着兩名官差和一名囚犯,其中一名較瘦的官差陳之在樓下後院的浴房洗澡,另一名胖一點的官差鄭南江下樓在後院方便回去,看到他們押解的囚犯聞人政被人一刀斃命死狀凄慘地趴在桌子上,鄭南江驚叫過後不知何故暈倒在地,而後住在對面地字號乙號房的客官哥舒無災開門查看,他走進房中時,鄭南江已然倒地,而聞人政已經斷氣,而後住在隔壁地字號丁字房的游商張闖出來查看情況時便看到哥舒無災站在房中,手中拿着一把帶血的刀,吓得他以為是哥舒無災殺了人,連滾帶爬的跑下樓,驚動了其他人,紛紛到門口查看,大家看到的情況與張闖描述的相差無幾。”

“再然後便是其他房間與樓下吃飯的客官上樓查看情況,那位在樓下洗澡的官差陳之與從柴房回來的店小二姜塘在後院浴房門外相遇,兩人前後腳上樓,看到房內的情況,大家懷疑哥舒無災是兇手,哥舒無災否認他殺了人,幾人據理力争後誰也信不過誰,于是便将所有人都聚在樓下,等待天亮後,陳之與姜塘一同到衙門報官,沒人擅自動過現場的陳設,直到我們來,一切都是原樣。”

整個案情清晰明了,基本情況庭淵已經掌握,問道:“屍體可還在樓上,仵作驗屍了嗎?”

仵作這時出來,将自己的驗屍結果告知庭淵。

庭淵問:“屍體可還在樓上?”

仵作點頭:“在。”

庭淵扶着樓梯欄杆上樓,客棧是木質結構的,樓梯倒是堅固。

庭淵不得不感嘆一句,古人的智慧和建造技術還是很了不起的。

費了些工夫才上至二樓,庭淵有些讨厭這具殘破病弱的身體,卻也沒辦法為自己換一具孔武有力的身軀。

只不過是爬了個樓,便頭暈目眩。

站在樓梯口,便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從前做刑警什麽沒見過,他倒是看得開,可這具身體看不開,下意識地就想吐。

給庭淵整得也是無語了。

哥舒琎堯看他這個情況,說道:“要不就不去看了。”

庭淵堅持:“第一現場最為重要,往往第一現場的證據是破案最直接和最關鍵的。”

哥舒将自己的手帕遞給庭淵,“那你用這個捂着點。”

行至門口,血腥味更為嚴重。

通常這些縣令任職期間也遇不上幾起殺人案,這方面的經驗也就一般。

曹縣令便是頭一遭遇上這樣的情況,他也遭不住,早早地就拿了手帕捂住了口鼻。

庭淵站在門外,卻沒着急進門,屍體已經被挪動放在了地上,但桌上與地上的血跡不難判斷出來原來屍體所在的位置,加之一旁的捕頭解說,庭淵也能在腦海裏還原現場。

庭淵看了一下地面的情況,他低頭看了一下仵作和捕頭,仵作的腳上套着布袋,“這現場共有幾人進過?”

仵作道:“除了我,便是兩位幫忙搬屍體的捕頭,為了留存證據,進屋前我們都在腳上套了布袋的。”

庭淵還挺欣慰,又問:“那昨夜,有幾個人進過這間房?”

捕頭道:“只有五人,一個是店小二給他們房裏送熱水,另外一個是哥舒無災進屋查看情況,接着就是囚犯本人,和兩位官差。”

庭淵:“有哪些人是下雨之後才進客棧的?他們都是為什麽來這個客棧居住,可問清楚了?”

捕頭:“昨夜下雨之後到客棧的只有這房間裏的三個人。”

庭淵:“這地上三組沾帶泥土的腳印可與三人比對過?是否吻合?”

“比對過,吻合。”

捕頭指了指地上幾組不同的腳印說道:“腳印分布已經還原了他們昨夜在房中大概的活動範圍,其中屬于聞人政的腳印進入房間之後,便沒有挪動過什麽,直接坐在了桌子旁,随後面朝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便沒再行動了。陳之則是從左側去了床邊,放了包袱,最後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在聞人政的右手邊,聞人政左手邊的位置沒有人動過,他對面座位前的腳印與鄭江南相符。鄭江南的腳印在屋裏比較雜亂,四處走動過,有些腳印與自己之前的腳印重合了,他似乎是将房間裏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

庭淵問:“所有人腳底的情況,你們都記錄過嗎?”

捕頭:“記錄過。”

“可有發現什麽異常?”

“并無異常。”

問的問題如此專業,讓捕頭比較意外,此人看着年紀不大,辦案經驗卻感覺挺豐富的,一時間對庭淵也多了幾分好奇,他看着柔柔弱弱風一吹就能跑,想不到面對這兇案現場,竟然毫不畏懼。

情況庭淵已經了解透徹,随即他從捕頭手裏接過布袋套在了腳上,進入案發現場。

血跡已經凝固在地面與桌面上,桌邊一共四個位置,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進出口便是房門,而聞人政坐在進門東邊的凳子上,在他右手邊位置後多走兩步便是床,屋子并不大,因此可以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聞人政的身後是一個櫃子,用來放衣物的,旁邊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放着一面銅鏡,應當是供住客梳妝用的。

屋內的東西倒是齊全,讓庭淵沒有想到。

他來到屍體旁蹲下,對仵作說:“把你驗屍的手套給我一副。”

這些手套多數是用動物的皮縫制,做工粗糙,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庭淵也不好挑剔什麽,接過戴上。

仵作看他這模樣,問道:“小公子莫不是還懂得驗屍?”

庭淵:“略懂一二。”

他們做刑警的,雖不能與專業的法醫相比,但基礎知識還是要了解的,如果這些都不了解,如何能辦好案子?

聞人政身上蓋着白布,白布之下身軀赤/裸,庭淵掀開白布,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頭上發絲裏也是一點不落地檢查了一遍,接着開始查看死者的指甲縫,口鼻,耳朵,随後是背部。

一圈看下來,心中已經有了結論。

仵作看庭淵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也是驚奇,這公子看着年歲并不大,卻能如此娴熟他們驗屍的流程,連他也是不曾想到的,想他在這個年紀,看了屍體都發怵。

庭淵本人對這些屍體沒什麽感想,倒是這具身體扛不住。

都是他強力壓制,才能保持鎮定驗屍。

對于驗屍他也是只知皮毛,應付眼前這具屍體,倒也是足夠了。

這裏是古代,也沒有現代那麽多五花八門的死法。

仵作問:“小公子看出了什麽?”

庭淵道:“一刀斃命,傷口深約一厘,長約兩寸半,從左前頸至左後頸,前淺後深,割斷了左側大動脈致死,因此血才會留得這麽多,這個案發現場有很大的問題。”

捕頭和仵作都有些詫異這小公子連這都能看出來。

稍微習武的人也能看出來這個現場是有問題的。

仵作:“小公子說說看。”

捕頭也很好奇,想聽聽這位公子的分析。

庭淵道:“無論是從正面還是背後割喉,割斷大動脈血液都應噴濺,現場的地面過于幹淨,因此可以斷定,兇手比死者個頭要高,站在死者對面,以極近的距離和極快的速度在死者毫無戒備的情況下抹了死者的脖子,地上并沒有大量的血跡噴濺,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血液噴濺在兇手的身上,且兇手并沒有在割斷死者脖子的瞬間就将刀挪開,這才沒有造成大範圍的血液噴濺。”

刀口堵住了死者被割斷的脖頸處的傷口,阻止住了血液的噴濺。

曹縣令此刻再看庭淵,哪還有剛才的質疑心思,這簡直就是珍寶,和哥舒說:“哥舒縣令這位知交好友可不簡單。”

哥舒早就見識過庭淵破案的能力,只是淺淺一笑。

哥舒:“對于兇手,你可也有推論了?”

庭淵擺手:“不忙急着定論,待我四處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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