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護靈
第二章 守護靈
丘嚴正正反反将自己的為數不多的經歷說了個底兒掉,這一行人終于暫時勉強相信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誤入的倒黴蛋子。
“唐安言。”
少年把刀上的粉末擦幹淨,随意往腰側一放,長刀就消失不見了。
丘嚴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自我介紹。
“我,我叫丘嚴。”
丘嚴還有些驚魂未定,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我是他妹妹,我叫白石。”
女孩兒已經把頭發梳理整齊,紮起了高高的馬尾,看上去利落幹練。
昏暗的燭光下,白石帶着肌肉線條的胳膊還是極為顯眼,看上去只要一拳就能把丘嚴的頭打爆。
丘嚴收回目光,安安靜靜看自己的腳尖。
這些人看上去都好能打的樣子……
“我是戚年年,別害怕,以後這種事情多着呢。”綠色頭發的男生露出一個不明覺厲的微笑,讓丘嚴瞬間毛骨悚然。
唐安言朝戚年年頭上拍了一下,仿佛在說,“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但他倒也沒否認,畢竟這裏是怪物的世界,危機四伏。随時都有人像先前那女孩兒一樣輕易喪生。
“請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丘嚴的腿還有些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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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巍巍地目光在對面三人臉上轉了一圈,唐安言沒理他,但好在戚年年話多,回了他一句:“就是像你猜的那樣喽。”
“什麽……?”
“咱們進入不一樣的世界喽。”戚年年兩手一攤,“刺激麽,平行世界,全是怪物那種。”
丘嚴默默咽了口口水,又問:“如果……在這個世界裏死掉的話……”
他還是忘不掉之前那個女孩,長手長腳的怪物甚至沒給她喊救命的機會,就輕而易舉捏爆了她的身體,不真實得像是一場噩夢。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在這個世界裏解脫,他就能從……噩夢中醒來。
“你在想什麽啊。”戚年年的聲音冷下來,“是‘你’穿越進了這個怪物世界。‘你’只有一個。”
死了就沒了。死的透透的那種。
丘嚴打了個寒噤,再不敢想別的事。
“那你們……又為什麽來這個地方?”
白石和唐安言莫名其妙對視一眼,女孩兒玄之又玄地說:“皆是修行。”
身搖肉苦,皆是修行。
修行?這聽上去是一個很有禪意的詞,但就丘嚴暫時經歷的事情來說,來這種地方修行,對面幾人的來歷一定沒有那麽簡單。
“雖然很不幸,但還是要恭喜你,你已經通過了這個世界的第一關,作為獎勵,馬上就會遇見你的守護靈了。”
白石看上去挺高興的。
“守護靈?”這是丘嚴今天聽到的又一個新名詞。
剛想問個明白,就被唐安言制止了。
“很晚了,明天還要繼續趕路。”說罷,頓了頓又看着丘嚴。
讓他一個人在外面過夜怕是不由東西傷到他,讓他在房間裏睡又害怕對隊友不利。
“你跟我一起睡。”這樣只要丘嚴一有小動作,唐安言就能瞬間擰斷他的脖子。
——哎?
丘嚴愣了一下,剛松了口氣的心又瞬間拎起來。
是夜,207房間靜的吓人。
丘嚴望着天花板,僵硬地躺在床中間。
混亂血腥的記憶在大腦裏無限重播。發生了這種事情,他根本睡不着。
唐安言像是知道丘嚴還醒着,随手抓了件外套扔到丘嚴頭上:“睡。”
丘嚴也沒動,任由那件外套在臉上呆着。
唐安言事他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更是救了他的人。
哪怕對方的态度并不算親近,甚至可能還懷疑過他的來歷。
丘嚴也本能地信任對方,覺得在他的身邊有一種安全感。
黑色的外套蓋在他身上。
和唐安言一刀既出,神兵天降般救下他一樣。
丘嚴慢慢睡着了。
這一晚,意外地安心。
天還未亮,白石整理好自己的頭發,看了眼還在睡夢中的丘嚴。
“不叫醒他嗎?”
“不了。”唐安言将手中的符箓拍在門框上,紅色朱砂邊緣浮出一層淡淡的金光。
對于他自己來說,是希望丘嚴和他一起走的。但是對于整個團隊來說,不熟悉的新人加入會拖慢整體的進度,甚至……可能被背刺。
唐安言不願意冒這個險,雖然他從心底覺得丘嚴不像是個心思不純潔的人,但現在他還是更傾向于要護着自己的隊友。
更何況……
“別影響他。”
等到丘嚴從睡夢中驚醒,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
桌子上放着一張紙條,上面用狂放的大字寫着“西北向”,連個落款都沒有。
丘嚴把自己囫囵收拾好,下到一樓大廳的時候,空空蕩蕩的旅店沒有絲毫人氣,像是已經荒廢很久的殘垣斷壁。
來不及細想,他出了大門沖着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初秋的天還是有些涼的。
往西北方向走了挺遠的路了,丘嚴感覺自己都要走到市區了,卻沒看見一輛車,也沒看見唐安言一行人。
起霧了。
眼前的公路完全被霧氣所籠罩,就像是置身于荒誕的平行空間。
他看不到前來的是人是鬼,也看不見自己現在是人是鬼。
丘嚴莫名想起寂靜嶺中的場景,眼睛毫無規律地來回瞟着,時不時轉頭看一眼身後,生怕下一秒就看見不遠處的地方立着座教堂,三角頭的怪物拿出開山斧劈上他的腦袋。
天空中逐漸飄起毛毛雨。
細密的雨絲就像是落下的繡花針,或許是丘嚴現在的精神太過緊張,他竟然覺得這雨絲上面閃着血光。
丘嚴雙手擋在額前方便看路,可下一秒就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一把雨傘?
紅色的傘面落在公路正中央,像是專門前來迎接他的侍者。
為什麽高速公路中間會有把傘?
丘嚴停下了腳步,這場景簡直就是恐怖電影裏面的死亡前鏡頭,任誰都不敢輕易靠近。
“吱——”
白色的車燈紮進丘嚴的眼睛,剎車聲像一柄尖刀,刺破了他的耳膜。
紅傘被突如其來的風吹開了,露出被它遮蓋住的東西,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橘貓正舔着自己被泥濘打濕成結的毛。
它好像對自己的處境沒有任何自覺,就這麽等待着死亡的到來,悠閑自得的。
“小心!”
身體的反應甚至比腦子快得多,丘嚴撲過去吓走了流浪貓。
貓咪的慘叫聲遮蓋住了剎車片的尖叫。
讓人不舒服的燈光消失了,世界再次陷入深淵般的沉寂。
丘嚴濕漉漉的褲腳黏在腿上,有東西在蹭他。
流浪貓高高豎着尾巴,把身上的泥水在他身上蹭了個幹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丘嚴覺得這只貓好像在眨眼之間胖了一些,沒有之前看上去那麽瘦骨嶙峋了。
霧氣已經完全散去了,丘嚴看着遠處空無一物的公路,莫名升起一股怒氣。
雖然那刺眼的車燈紮得眼睛生疼,但他可以确定一點——那車裏根本沒有人。
是這只貓搞出來的幻境。
四目相對了片刻,丘嚴怒氣沖沖地一甩手,邁開腿就往前走。
貓咪被他擡腿的力度帶得在地上滾了一圈,剛才蹭幹淨的毛又被卷上了泥水。
“喵!喵!”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襯托貓咪的哀求,天上的雨猛地下大了,幾乎是在瞬間就成了瓢潑。
丘嚴帶着怒氣一手拿起傘,一手拎着貓的後脖領給他拽了起來。
一把塞進自己的衣服前領:“真煩人!”
懷裏的小貓很順從,甚至在丘嚴才走出四五十米就安穩地打起了小呼嚕。
整條公路上都是靜悄悄的,雨點順着傘面落下形成珠簾,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轉眼天又快黑了,丘嚴盯了一眼手表——四點零三分,但看這荒郊野嶺的樣子,自己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
“天黑的好早。”
丘嚴賤不嗖嗖地撸了一把貓腦袋。
看着越來越黑的天,又瞅了眼手機已經飄紅的電量,思索一下,還是沒開手電筒,就這麽摸黑往前走着。
雨已經停了,丘嚴收了那把鮮紅的傘,雨水從傘面上滑下來,映着紅色的傘面,好像從油紙中滲出的血。
猶豫了兩分鐘,丘嚴決定丢掉這把來歷不明的傘。
某位名人說過“如果你覺得這件事情是有危險的,那就不要做。”
可就在傘柄脫手的一瞬間,有雙手抓住了他,小指勾住了他的食指,姿勢充滿了暧昧的意味。
紅色的傘面傾斜着,一張浮腫的臉從下方探出來,濕漉漉的頭發黏在額角上,整張臉宛如觀賞魚類發炎的傷口。
“……啊!”
即使被這層迷霧阻隔着,幾百米之外的唐安言還是聽見了這聲慘叫。
“就在這裏停下。”
唐安言轉身進了邊上的網吧。
“你要等他嗎?”白石臉上帶着好奇問道。
“多一個隊友也是好事。”
丘嚴蹲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個球,十分符合“抱頭鼠竄”這個詞語。
“喵!”
貓咪一躍而起,尖叫聲響徹雲霄。
陽光般溫暖的橙色光芒嚴嚴實實護住了變成“刺球”的丘嚴。
白色的浮腫人臉被直接撕裂,碎片鋪滿了公路,絮狀的人體組織像是被風吹起的蒲公英。
身後的動靜消失地幹淨,丘嚴慢慢轉過頭去看,貓咪坐在他的身後氣定神閑地舔着爪子。
“是……是你幹掉的那東西?”丘嚴腿都是軟的,撲過去緊緊抱住貓咪,大聲喊着,“貓哥!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誰都看不見貓哥臉上那幾乎凝結成實質的嫌棄。
拐過一個彎,老式網吧的牌匾閃着光,口字旁還壞了,變成了“網巴”。
丘嚴在店門口站了很長時間,最後思索了片刻還是進去了。
沾了雨水的鞋子在臺階上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櫃臺上面挂着一個巨大的電子挂鐘。
上面赫然寫着七點二十分。
丘嚴被這電子鐘的紅光晃得眼睛疼。
櫃臺後面的小哥把游戲聲音開的震天響。
後面的角落裏放着一個一米多高的大箱子,箱子上坐着一只超級大的粉色毛絨熊玩偶。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遇到怪事的原因,丘嚴總感覺這只熊面露兇光。
還有那電子挂鐘上閃着紅光的數字,怎麽看怎麽像恐怖游戲裏的死亡倒計時。
丘嚴索性不再看了,吞了吞口水掏錢包夜,又買了些吃的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呆着。
剛坐下,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活着過來了?”
是唐安言,他看上去心情不錯,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
丘嚴剛要回話,就看見一顆毛茸茸的綠色腦袋從他身後探出來。
“哎,又見面啦。”戚年年嘴裏叼着片面包,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的守護靈是只貓啊!”戚年年激動的頭上的綠毛都在跳。
“呃。”丘嚴吓了一跳,“路上撿的。”
戚年年好像很喜歡貓。
“我本來是沒打算……”
唐安言欲言又止,看了丘嚴一眼轉身走了。
丘嚴伸手想要拉住他,指尖卻從他的衣角上滑開了。
他來去匆匆,像是一陣抓不住的風。
但丘嚴卻莫名覺得安心下來,唐安言剛才看他的眼神裏帶着一絲喜悅,不像初見時那樣防備了。
他相信這陣風會帶他走。
“你們說的守護靈是什麽啊?”丘嚴吃着泡面問戚年年。
“守護靈啊,說是你靈魂抽離出來變成實體的一部分也行,說是你的護盾也行。你可以理解為自己的第二條命。”戚年年回答地很迅速,而且句句是重點,這些話很明顯已經講過無數次了,“我們這些人,只要活過來到這裏的第一次危機就會擁有一只守護靈,它們能夠在你受到重創的時候承受你的傷害,就像護身符?一般是第一個引起你注意的東西。”
白石也探頭過來:“本來今早我們打算等你一起的,但安言哥說,如果我們在,可能會影響你,所以才沒跟你一道。”
丘嚴了然。
這路上都是大霧,倘若同唐安言他們一道走,他可能根本不會四下張望,也不會遇見貓哥了。
他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對于小貓咪的稱呼已經變成貓哥了。
這麽想着,丘嚴撓着貓哥的手都輕了不少,他試探着問:“這個世界的人都會擁有守護靈嗎?第二條命的意思是,從今往後,我的血條可以加上它的一半?”
戚年年點點頭:“對。除了HP(血條),MP(天賦技能)也會跟守護靈有關。拿網游的概念解釋挺方便的。”
“還有技能?”丘嚴撓撓腦袋,他不打網游,到現在已經聽不太明白了,“像是唐哥的刀嗎?”
“嗯。”戚年年道,“守護靈是人類欲望的實體化。據我們現在得到的信息來看,守護靈為動物的人一般武力值強,對于怪物的傷害值高,我們稱之為行動者。”
丘嚴懵懵地點頭。
“像是白石這樣的,守護靈是植物,他們一般不能直接取人性命,相當于打輔助的,稱為維和者。”
見丘嚴還是一臉的“你在說什麽東西,我聽不懂”的表情,戚年年決定岔開話題,順手撈過他的貓撸兩把。
“對了,你之前是幹什麽的?”
“寫程序的。”丘嚴答道,“在國企做底層開發。”
戚年年雖然聽不懂什麽是“底層開發”,但他能聽懂“國企”,瞬間就露出羨慕的神情:“真好啊,我也想到國企上班。”
不等丘嚴打兩句哈哈,戚年年話鋒一轉:“但你挺慘的,一般腦力工作者都活不了太長時間。”
說完覺得太殘忍了,又補了一句,“不過也不一定。”
“你看上去還是個學生吧?”丘嚴抽了抽嘴角。
要說活不下去,他倆的出身該是半斤八兩。
“我是沈陽藥科大學大二學生,學中藥制藥的。”戚年年回的理所當然。
丘嚴:……
大二染個綠色的毛啊?
“我號脈還是挺準的,來你手給我,給你號一個。不要錢。”戚年年說着就去搭丘嚴的手腕。
“嗯——”
戚年年一臉高深莫測,丘嚴看他像模像樣的,還以為這孩子要說出什麽東西呢,誰知道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喜脈。”
“……你最好趕緊給我閉嘴。”丘嚴笑眯眯地請他吃了栗子,一把薅回了自家貓哥。
唐安言站在網吧閃着紅光的燈牌下面,像是身披血衣的審判者。
“你想帶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