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界碑5-6

界碑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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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良心沒法把這個結論告知身後的建築師,他盡可能直起自己的腰背,遮擋住石碑上的凹紋。他們腳下還是幹枯的河床,它的起點在很遠很遠另外一座山之上,二人順沿小溪幹涸的血管多日才走入山谷,在丘陵多蔭的遮蔽處得以找到這塊鎮水石碑。如人們對他所說,當失去河水時,石碑就會出來。黑雲擠壓在天空,迫使細雷在其中打挺,河中石碑殘破不堪,上面全是砂石與河流沖刷的痕跡,碑根積着灘渾濁的水。

“良心,你看清了嗎?”男人怯然問着,他肩膀微微下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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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閑事的起源來自于一場舊夢,久居山野的農夫在某日同過路人談起金石至理,他本不該接觸到這些奇岩玉脈的習性,在旁人的解釋裏這位農夫甚至不識字。

好奇心促使學者從璃月港啓程,一路走到偏遠的靈矩關。學者論及此事,還特意感嘆了一句靈矩關的飛瀑實在壯偉,水流自遺跡的上層墜落,形成萬千白沫。再一提靈矩關近旁的青墟浦,還不忘說青墟浦的瀑布就不太壯闊。

一開始,農夫并不開口,一旦向其詢問智慧從何處來,他閉口不言。學者總是覺得,人類的智慧不是天成之物,它們應當經由閱讀和實踐獲得,正如植物生長在土地上需要陽光和雨露。後來農夫架不住學者的糾纏,說出那夜所作的一場夢。

我們常在璃月這片土地上傳言,說起大地的夢會在岩晶之蝶的背翼升起,而埋葬在土地裏的人們,他們的遺憾與過往也會成為夢的一種。學者悄聲說起這個傳說,并用不符合他身份的認真語氣總結:我覺得農夫就是擁有了一場舊夢,才會夢到……

夢到殘垣斷壁變成建築。

對于某些璃月人來說,土地與建築有同樣的價值和用途。他們在如今的年代設計房屋,自然包括今年七星大興土木的那些東西。而過去,他們會用山與河規劃土地。這是非常漫長的過程,好在幹這行的人們大多富有耐心。

并且,随着時間的堆積,開始分為兩撥人:看向新的、看向舊的。

“這是我在靈矩關的第四個年頭,”坐在乙良心對桌的青年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胸口,“可我還是沒看完靈矩關以北的建築。”

相較于空地或是能推平的街道,面對斷牆殘瓦的他們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建築師輕聲說起第三年發生的插曲,比如他的同伴們厭倦了沒日沒夜的探索和挖掘,說不願意用如今的時間填埋過去的日子,于是他們争吵而後分道揚镳。

建築師埋怨道:“他們并不敬業,至少跟我先前遇到的那些須彌學者比起來,他們真的沒有耐心。須彌學者可以為了一個疑問或者課題努力好多年,就比方說我們提到的,那個追問農夫的學者。”

乙良心意識到前文所說的“糾纏”,是用“年”來衡量的單詞。少年人端起桌上茶杯喝一口,掩飾自己并沒有仔細聽的事實。

乙良心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這樣的人,這樣、建築師這樣為了舊日建築拼上一輩子的人。乙家以刻碑為生,老爺子是這樣的人,他爺爺是這樣的人,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自己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建築師崇拜廢墟,就像崇拜帝君,日日夜夜期盼它能夠自然生長磚瓦,使今日瞥見一抹餘晖的凡人,再次得以見當年的輝煌。大腦能将眼睛看見的東西轉換并補充,建築師蘸茶水在桌上寫寫畫畫,一個方塊都能講出好幾種房間,一個半圓又是某種防禦工事。死去的偉業将在此刻栩栩如生,在言語停歇之下,它都會保留更加偉大的特質。乙良心不否定這種偉大,他知道靈矩關當年的用處。在老爺子身子不算差的時候,曾經帶乙良心來過這山裏,他們需要離港上天衡,再從天衡的側嶺走向托起靈矩關“雙臂”的山脈。乙家在這裏複刻過許多石碑,在乙良心的記憶裏,歌頌千岩軍的石碑最為廣多。

“所以我們可以同行。”建築師在談話的最後,從嘴裏說出這句話。

在乙良心婉拒之前,建築師又說:“那些過去的遺跡是歷史,你要找的石碑也是歷史……界碑也是石碑,總之我們可以一起去,我還可以帶你去看看別的石碑,雖然那些你并不用修複。”

建築師用桌邊的抹布擦掉桌面上的“倚岩殿正殿”,又擦掉“群玉閣的大堂”,這才握住茶杯喝水。

待到昆鈞提着半籮筐石頭回來時,他先前在靈矩關的旅店門口,看見了販賣漂亮岩石的小販。璃月人從幼時就在見石頭,他們并不感興趣,這多半都是哄騙過路旅客的。但昆鈞一直保持着對這些石頭的樂趣,自那日青墟浦斷流後,他倆一路走來,昆鈞就在撿石頭。

建築師已經跟乙良心同坐在一側,高聲說起璃月的歷史。建築師說這是璃月大學近些年建築學的必修課,人們要先了解歷史,才能知道這些被歷史埋沒的土地叫什麽名字。

乙良心可以從沿途所見的石碑拼湊出那個時代,一個混亂、黑暗、瘧疾肆虐的時代。同樣的,那也是人性璀璨的年代,石碑上的文字大多是講千岩軍的犧牲和自白。

昆鈞并沒有跟建築師說自己能讀石頭,介紹自己只說自己是乙良心的同伴。他把那籮筐放在桌腳旁,随手從裏面抓握一顆,就像璃月廣場經常看見的那樣,老爺子似的盤核桃,他盤石頭。乙良心面色古怪。

把話題從鐵匠後人身上略過,建築師向乙良心表達了一處隐藏石碑的下落。

“那是一座鎮水用的石碑,是在河底的,平日可見不到。你來的時候應該沒看見瀑布吧,剛剛我說的時候你似乎很驚訝,這就對了,說明這段時間靈矩關正好是旱季。我們随着碧水河支流的內陸河道一直走,一定能看見。我在昨天,已經碰見了水尺的遺跡,也許還有水房,我不太确定,只是在河床上挖掘出了水車的殘片,”建築師繼續說道,“我們完全可以試試,而且就算沒有也沒關系,這條路也是通往界碑所在的路,只是稍稍繞道了一下。”建築師的食指和大拇指互相搓動,努力展現這繞路的“一點點”。

跟璃月別地面臨雨季不同,身在內陸的靈矩關,因着周圍大山環繞,這段時間反而是它的旱季。青墟浦就在靈矩關邊上,兩地一山而隔,就有如此不同的氣候。

“好……好吧。”乙良心看向昆鈞,見鐵匠并不在意,便同意了這個提議。他也是兒時到的靈矩關,如今對前往界碑沒什麽印象,有個熟悉當地地形的向導也是好事。加上之前青墟浦沒有界碑這件事,他就明白了,自己一頭霧水瞎找是不行的。他可沒法再繞回璃月尋找向導,那樣就浪費太多時間了。

這裏是靈矩關唯一的客棧,今夜在這裏修整。

其實我知道某個地方還有一處客棧,昆鈞跟乙家小輩說,我之後能帶你去看看,也不知道那裏有沒有什麽變化。

第二日照舊是晴朗的日子,初夏又過幾日,已經能感覺到熱意。好在靈矩關是深谷,又多草木,他們穿行在其中,腳踏碎石墊成的小道,排開蟲蟻亂飛,一切都好。

“為什麽每次都是我被叮?”乙良心早就發現自己的同伴并不招惹蚊蟲。

昆鈞并沒有給出答案:“也許是它們喜歡我,所以沒有咬我。”

一個癡迷古建築的建築師當同伴,好處就在于沿途經過的一切——是的,一切,哪怕是乙良心因為它而絆倒的一塊石頭——建築師都能講出為什麽。

他說這是以前的陷阱,如今被時光消磨了許多。以前更加突出也更加隐蔽。這裏可是靈矩關,建築師張開雙臂,靈矩關是一處戰場,很多時候某些東西比我們想得更有用。這就是用來阻礙敵人前行的東西,總有魔物需要在地上行走的,對吧。

“這是岩王帝君傳給我們的智慧,我們在過去用岩石和大地構築它們,我們取材于這片土地,保護我們想要保護的人,”建築師說道,“這些都是痕跡,是留存下來的……嗯,也可以說是信念的東西,現在的千岩軍仍然以守護為宣言。”

建築師樂于跟兩位新的同行人分享這些東西,即使這些跟建築物沒有關系。

中途倚靠在一處能庇蔭的遺跡裏時,建築師還說:“時至今日,這些遺跡還在發揮他們的作用,遮蔽太陽自然也算。”

“同樣是遺跡,為何青墟浦沒有這麽多人?”乙良心有些疑惑。

建築師好脾氣地回答:“那裏太新了……其實在青墟浦作為防線之前,它那裏原本沒有遺跡的。它的歷史都是我們所知道的,也許就沒什麽人會去吧。但靈矩關不同,靈矩關中有靈矩,它原本是一座相當大的城池,可能比現今的璃月還要大。”

昆鈞在遺跡裏撿到了一塊石頭,花紋是人為雕刻的,刻碑人仔細觀察後,發現這并不屬于這個時代。

“你要讀一讀麽?”乙良心把石頭還給對方,這石頭上沒有文字,只是一些圖案,像是從某個大型的圖塊裏掉出來的,“話說這是從哪兒撿來的?”

昆鈞回答說:“方才閑逛,偶然遇到了一個丘丘人,它在地上挖來挖去的,結果沒挖出史萊姆,反而挖出了這塊石頭。”

鐵匠後人說完這句話,就将這塊石頭雙手捂住,額頭抵在手背上。

“這來自于一場送行。”一兩分鐘後,昆鈞如此說道。

“普通的送行沒必要使用這樣的,”刻碑人判斷着,“石頭的材質非常堅硬,在這種岩石上雕刻很考驗技藝,如果是一般的送別,沒必要如此大費工夫。”

“是的,”昆鈞睜開眼睛,“這是一場給夜叉的送別。我在這塊石頭的記憶裏看見了那位夜叉,是背影,這塊石頭雕刻的是夜叉的圖騰。”

乙良心緩緩把腦袋靠在遺跡的牆壁上,他們來到這個地方,穿過曾經是千岩軍營地入口的通道,走上斷裂的臺階,跨過倒塌的不知道是什麽的巨大石塊。這裏曾經是古戰場,當深淵開始蔓延時,有一位沒有留下姓名的夜叉與人們一同作戰。

建築師正檢查完這處遺跡,走進來,只聽見他們說話的末尾。

建築師連忙說:“是的,夜叉。我懷疑靈矩關裏有過夜叉,我以前遇到過好些夜叉圖騰的建築,但它們都損壞得太厲害了,加上璃月目前沒有文獻說過夜叉來過此地。這也是我為什麽一直留在靈矩關的原因,我就是想要證明這裏有過一位夜叉。”

昆鈞把這塊讀完的石頭遞給建築師:“這是我剛剛撿到的,我懷疑像是夜叉的圖騰,如果對你有用的話……”

“是的、是的,”建築師小心翼翼捧起這塊石頭,“就是這樣的紫色圖騰,這種顏料在當時非常難以制作,所以大多數都是無法辨識的。可惜只有這麽少一部分,若是完整的,一定……”

乙良心看了會兒建築師,然後問:“證明這裏有過一位夜叉,然後呢?”

乙家小輩非常清楚這位同伴的奇怪技能,對方沿途都在撿石頭,也在讀石頭。

他現在都說了一場關于夜叉的送別,那麽,這裏肯定能尋找到關聯到夜叉的其他東西,建築師能不能發現,也只是時間問題。

只是乙良心很好奇,對方如此追求這件事情,真的是建築師所想的嗎?而不是為了争口氣,在那些離去的同伴面前。

建築師用布帛把這塊意外之喜包裹起來,放在了自己的側包。

“建築也是有記憶的,可建築是人類修建的,說明人類也有記憶。然後……也沒什麽然後,然後我就該寫論文了。也許我就想告訴人們,這裏有一位無名的夜叉,興許我還能知道他的名字,最好能知道他來做什麽的。”

這是一件漫長的事,舊日的建築要在他手裏畫卷上還原成本來的模樣。建築師要為此耗費許多年的生命。地上堆着爛碎的瓦礫,每時每刻,風都在帶走一些碎屑。歷史的殘存将會愈發少去。那位夜叉的記錄也會越來越少。

乙良心沒法對興奮的建築師說一句“希望你能成功”,這句話太過幹癟了。

最後,乙良心說:“希望你可以找到痕跡。”

這一路上,刻碑人讀了許多在靈矩關的石碑,都沒有關于夜叉的內容。可,若是真的有這樣一位夜叉,即便無名留存,乙良心也願意為對方、在如此久遠的未來,立下一座碑。也許這是他來到這裏的意義。正如界碑規劃山河,老爺子也說過,石碑上的人們能夠劃分歷史。

這也是一種界碑。

因為地勢低矮,靈矩關內大部分地方都被淹沒。昆鈞同乙家後輩說起此事,玩笑般地說:“興許是因着當年這裏存着某個東西,然後又被岩君取走,于是水流就淹沒了這裏。人們追随祂征戰千裏,這才停步于此,而後修建起關隘與樓亭。”

“是的,是有這樣的說法。可我這麽久以來,都不曾發現帝君到底取走了何物,甚至,帝君是否真的取過什麽,我們也無法得知。

“另外,我們在探索過程中可以知曉,當初靈矩關內的建築是有仙人的手筆在其中,比如懸房或者仙塔,”在他們繼續前行的過程中,建築師偶爾會指向空無一物的空中,“在璃月,空中樓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最大的建築,譬如天權大人的群玉閣就是一種,它們以浮生石這種奇物為地基,掌握了浮空的權利。這種材料完全是仙力造成的。”

這就跟青墟浦虛假的懸樓不一樣,這是真正的,用浮生石所作的建築。

“靈矩關內也潛藏着一些礦脈,當然,璃月最主要的采礦事業都集中在層岩巨淵深處,而經我這四年多的觀察來看,這裏的建築裏也采用了靈矩關之外的礦石。從璃月港運往此地,人力自然做得到,但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從靈矩關昔日的規模來看,這也是仙人參與其中的證明。”

“為什麽不去直接找仙人問問呢?”乙良心琢磨了一下,“既然才過幾百年,有些仙人應當也還活着吧。有些事情,若能找到親歷者,更能還原事實吧。”

這倒不是乙良心瞎說,自從上次璃月編寫教材,書寫內容的人們也曾對帝君的生日發生過争吵,後來還是往生堂的客卿帶來了甘雨小姐才解決了這件事。再比如說,璃月近海有些時候能撈到些怪東西,有些東西剛放進博物館沒多久,就有仙人來認領,說是哪日禦劍行海的時候不小心掉的。

如此的事情還有很多,在現在的璃月,人與仙人的距離很微妙。

“呃……”建築師腳步放緩,“其實問過的。我的導師沒退休之前就是研究靈矩關的,我在這裏有部分原因就是幫導師完成他的藍圖。當時他們那群建築師行會的人上書過璃月七星,但七星的回應則是……仙人他們并不願意談論靈矩關的事情。”

建築師攤開手,晃了晃:“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我也希望能夠問問。”

不識一字的農夫在睡夢中窺見埋沒的古國,已在這個時代消散的東西往往有兩副軀殼:留存的骨(遺跡)、泡影中的海市蜃樓(傳說)。即使到了今日,學者也無法理解為何農夫會夢見那些東西。

他們漫步于璃月西南側,被籠統稱為“璃沙郊”的土地,這其中人們用言語概括為“靈矩”的地方。

農夫表現出不符合他的智慧,他脫口而出生澀難懂的詞彙、古雅的語法,還有跟現代璃月語全然不同的念法。太陽與“太陽”的念法并不相同,就跟貨幣當年也不是摩拉一樣。

在須彌的夢境尚未覆蓋人的腦海之前,須彌而來的學者并沒有認識到,夢境對人類的影響有多大。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講述,農夫講給學者。

從問詢開始,時光的栅欄将無法隔開廢墟與往日的生活,在農夫的話語裏,這些人仍舊活着,過着璃月港随處可見的生活。騎着高頭大馬踏過青石板的将軍,馬蹄鐵發出清脆的聲音;叫賣山野蔬菜的小販驅趕着蟲蟻,更多易腐的魚類抱箱掩在街角陰影;手洗布棉的人在清泉邊兜住湖水,時刻提防湖中嗜人的大魚;貪食的羊群猶如雲一樣掠過,它們在祭拜某位舊日魔神的廟宇停下吃縫隙中的野草。廢墟無法完整表達出昔日的光景,其中的歷史和價值早已佚散而去。好在這裏有過舊夢一場,無關途徑,它就這麽保存下來,千百年,通過農夫的眼睛重回大地。

湖水?學者重複了一個詞。

“是的,”農夫看着腳下的大地,“那是岩王帝君尚未到達這片土地的年歲,如今的岩山不過是島嶼,璃沙郊沉沒在水中,直到掌握山岩的君王行移山填海的威能。”

時至今日,須彌的學者已然老去,他在自己的記錄裏書寫關于這件事的最後經歷。

他說農夫跟他交談一天一夜,從磚瓦到小渠,從橫梁到吊頂,諸多種種,使學者就像邁步進了過去的街坊中。

可那是誰?學者在筆記裏寫道:回憶的廟宇沒有神明。這片土地沒有記住更早之前的魔神。

當淡淡的晨霧散去,遺跡坐落在淺潭中央高聳的岩山上,四面圍繞着陡峭的山壁,于農夫的口中,這些遺跡在岩之神執掌璃月之前就已存在。

“更加古老的、更加遠去的。”農夫說。這些廢墟是如今名諱已不可考的魔神與其部衆所留下的。然而滄海終于會桑田,不可一世的魔神也會被擊敗,先民們留下的高大古都堡壘與神殿也就此荒廢。

學者在後日談中論到這件事,說起農夫講了許多話,直到他開始發燒,燒完後就什麽都不記得。那些古國的榮光終于化為時代殘留的影子。廢墟借人類的口說完了該說的話,從那日起,青墟浦的長瀑斷流,以那條碧水長河一線而去,今日的靈矩關水位下降,露出了更多的遺跡。歷史總在創造歷史,人們的挖掘也在這片土地上永不停息。

“帝君不排斥過去的歷史,因為大地本來就長于他的歲數,就算是神明,也會常常傾聽山岩與土地的建議和谏言。他也說過,此地并不是作為神的璃月存在着,而是自身作為璃月的神在活着。”昆鈞用描述另一位朋友的語氣,講起古籍裏沒有的東西。

“璃月有許多的東西,”昆鈞将手掌放平,說一個詞就把手指收回掌中,“璃月的山、璃月的河,璃月的港灣、璃月的樹木、璃月的海、璃月的貨幣、璃月的人、璃月的仙……璃月的神。”

然後昆鈞用最後剩下的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和乙良心:“還有璃月的你跟我。我們都在這裏存在着,跟帝君一樣存在的。在我們很早之前,也有許多的人在這片廢墟上存在着。”

“我也只是要去尋找璃月的夜叉,他存在過的痕跡。”建築師在一旁補充道。

他們腳下還是幹涸的河床,順沿而行,終于在丘陵多蔭的遮蔽處得以找到他們的目标:一塊鎮水石碑。

處理石碑是乙良心的本行,他從行李裏拿出工具,先是清理掉碑上的泥沙,再慢慢用水将石碑上的碑文顯露出來。黑雲擠壓在天空,迫使細雷在其中打挺,河中石碑殘破不堪,上面全是砂石與河流沖刷的痕跡,碑根積着灘渾濁的水。

“良心,你看清了嗎?”建築師怯然問着,他肩膀微微下塌。

當昆鈞的手按住乙良心的肩膀,乙家的小輩才反應過來。

他直直盯着石碑,說道:“不,這不是跟夜叉相關的石碑。”

這個結果在建築師的預料之中,青年發出一聲長嘆。他呼吸着潮濕的空氣,垂着頭,身上帶着灰鉛色的疲憊,連同他的眉目間也如此。

乙良心的手指顫抖着,撫摸那些凹下去的文字痕跡。他能認識這些古璃月語,同時,他也在閱讀這面碑文中意識到,自己無法修複這面石碑。是的,這是靈矩關的界碑。

“我沒有辦法……”乙良心握着刻刀的手垂下,“我無法雕刻它。”

昆鈞輕輕地拍他的肩頭。

刻碑人聽見自己聲音不如往常平靜:“我怎麽能、怎麽會雕刻它呢。”

“石碑說,帝君拿走了一輪太陽,在這個地方。”

被包裹在雲中的驚雷作響。

靈矩關持續兩個月的旱季終于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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