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界碑10-13

界碑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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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氣晴朗，乙良心下樓的時候，桌上已經放了兩碗面條，仍舊是清水白面，毫無新意。

昆鈞正在撥弄掌櫃的石算盤，沒算賬，就是單純看石珠子滾來滾去。

“掌櫃人呢？”乙良心坐下，吹吹還在發燙的面湯。

“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昆鈞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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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老人視角】

我跟許多人說過這件事：我在年輕的時候見過一條龍。

鄰居并不相信我，我的兒女也不相信我。他們都說沒見過，就沒相信。

我們生活在遁玉陵，離璃月港太遙遠，每年請仙典儀也去不了。有路過的冒險家說帝君也是一條龍。也許當年我看見的是帝君？我不太明白。

因着當年出産美玉，遁玉陵還熱鬧過一段時間，可人聲過了鼎沸時期，美玉也不再于這片土地生長。人潮離去。

我的祖上也許是為了開采美玉，才定居在遁玉陵的人。在璃月這種有族譜可以看的地方，我家的族譜都不存在。興許我們才來沒幾代，沒什麽好記載的歷史。

年少的時候，當過勘察員，名字很好聽，說起來就是查看遁玉陵還有沒有殘餘玉脈礦石的工作。人們總是樂于把土地殘存的價值取走，并把這種行為稱之為節約。

那一年，我跟随老礦工，他至少開采過這裏的礦石，雖說很快就沒有了。我跟随他下到了遁玉陵的地下。

我們在錯綜複雜的礦道裏迷路了，并且分散了。在我還沒出生的年代，人們難以想象遁玉陵沒有了礦藏，反而加倍去挖掘大地。他們持續這個行動許多年，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世間俗語總是嘲笑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們，可面對這種事情，多數人都是這樣的反應。所以才會有勘察員這種古怪的職業。

我沒有多少經驗，帶的照明無法維持很久。

當黑暗降臨的時候，我甚至有種“就這樣吧”的感覺。一路走來，所見的洞壁幹枯，被人開采幹涸的玉脈是粉碎狀的。這地方好像死去很多年。以開采礦石為生的我們也會死掉的。

在黑暗中，我突然看見了光。

我下意識地走近它。

起初，我以為那是一條并未被人發現的礦脈，像是黃金。

後來，我發現它在呼吸。那些黃金是它的鱗片。它就睡在這遁玉陵的空洞中。

空洞……我仰頭看去，我從未知道，在世代生存的土地下，有一處巨大的空洞，這條龍就盤桓在其中。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美玉”遁逃後，留下的痕跡。大地還是記住了一切。

這條龍在發亮，在黑暗裏像是一輪太陽。

我擡起手，摸到了它的鱗片。它仍舊在睡覺。

我在黑暗中判斷自己的位置，想要找人一起來看看。

可是當我離去再返回，這裏只有一處巨大的空洞了。他們不信我，我指着漆黑的山洞說我看見了一條龍。

從那時起，我的職業就改變了，變成了一個提燈的人。過路的旅人和冒險家，若想看看這空洞，我就會掌燈帶他們去看。這也算是一種景點，礦道、晶石燈、倒塌的礦車架，這些在層岩巨淵被七星不允旁觀的東西，在這裏随處可見。

許多年過去，我熟知這些礦道最後會通往何處。

再過一段時間，終于發現這裏沒有礦石的人們離去了。

我留在了這裏。

又是幾年，旅人和冒險家愈發不愛去看那巨大的空洞了。他們有更在意的東西，比漆黑空洞更好看的風景多了去了。

于是我就去附近的客棧當幫工。這客棧什麽時候存在的，我也忘記了。

我的兒女并不在此地，所以當我離開這個世間，也是客棧老板幫忙。

我知道他并非常人，于是在離世之前，問出那個疑問：你是那條龍嗎？

老板取下算盤上的一枚石珠子，塞到了我的掌心，沒有回答。

他要我去做一件事。

可我就快死了，能為您做什麽呢？

拿着這枚珠子就好，為将來的旅人最後帶一次路。

去……何處？

你初見我的地方。

我又在那時想到了那條龍，我已在過路的旅人那裏知曉帝君的模樣。他肯定不是那位岩君，只是一頭久久存于被人遺棄之地的龍。它應當有黃金一樣的鱗片，如岩石一樣的觸感。

它……應當有……一雙……那樣的眼睛……

13

“別去那更地底下……”提燈的老人說，“我曾在地底深處看見日光。”

“可我又如此明白，那并非日光，而是岩神的目芒。”

提燈的老人走在最前面，随着他們進入山洞，日光更難照進山洞中。

刻碑人和鐵匠手裏握着火把，時不時地晃動幾下，以便看清腳下的土地。在他們吃完那碗面後，老人便從櫃臺後走出來，說是知道遁玉陵界碑的位置。

路上昆鈞說是要了解這裏的歷史，乙良心打量着四周，可這環境反而像話本裏說的絕世武功所在的山洞。現在璃月話本裏，但凡提到江湖的，總會讓主角鑽洞，走着走着豁然開朗，一本絕世武功就擺在臉上了。

當然，現在這裏是現實，不是什麽話本。當乙良心發現身旁山壁顏色不對的時候，他忽地意識到，這是壁畫。在提燈老人開口之前，刻碑人就高高舉起了火把，并與牆壁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用石料當過顏料，自然明白有些色彩見不得明火。

老人手中的提燈散發柔和光亮，在晃動時，發出珠玉滾動的輕響，老人欣然道：“為了這一刻，我等了許多年。”

他們最後來到的地方，是一處斷崖。

人已經在山中，在山岩間，怎麽會有斷崖？乙良心正要詢問，餘光卻看見老人将提燈拿起來，随後松開手，這光亮墜入黑暗中，在那一瞬息的墜落中，照亮了沿途的各種壁畫。

巨大的風響從光亮消失的地方升起，乙良心不得不用手按住自己的衣襟，避免這股龐大的風卷走自己的刻刀。他在風中眯起眼睛，聽見了随風而來的無數聲音，那像是人們說話的聲音，也像是堅硬岩石碰撞的聲音。

這裏不是斷崖，而是一處空洞。有什麽巨大的存在曾經久久停駐在山中，把山岩吞食，形成了山中的空腔。而在它離去後，這空洞就永遠地停留了。老人手中提燈是一種訊號，火焰墜落無光之地。

老人說會讓他們了解這段歷史，卻沒說方式。舊時傳說中有仙人黃粱一夢，也有仙人畫水為鏡，興許這也是一位仙人，乙良心想。

在風聲之中，他所見火光搖曳幾近熄滅，同行人的衣袍翻飛如飄雪，他自己的雙手中忽現一條血紅長線。下意識地，乙良心探手而去，想要抓住這條長線。他頂着風往前艱難移動，并沒有察覺自己離開了平臺。他在最後明白自己在墜落，是因為昆鈞在喊他的名字，語氣慌張，火光漸遠。

他同那盞明燈一起墜入空洞最底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