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灰色包袱
第27章 灰色包袱
“多年未見, 你還是那麽目中無人。”男人氣極反笑,身上的魔氣愈發濃郁,“不過, 我倒是好奇,你這般高傲冷漠、心思叵測之人, 究竟是怎麽被郁逞折服的,你當真是想跟他成親, 還是只是想讓他掉以輕心?”
楚栩雲搖了搖頭, 誠懇道,“你放心, 我與郁逞是兩廂情願。”
郁逞的朋友還是很關心郁逞的,楚栩雲可以理解,畢竟憐洲也經常怕他被郁逞欺騙。
“好一個兩廂情願。”男人冷笑一聲,“如果沒有你突然出現,本該和郁逞在一起的人是我。”
楚栩雲困惑地看向他, 有些不解,“為什麽?”
男人忽然被問住,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答,“這有什麽為什麽, 我陪伴幫助他多年, 而且他也并不讨厭我……”
“可是你們是好朋友。”楚栩雲認真地分析, “他把你當好朋友, 又怎麽會跟你在一起呢?”
男人沉默片刻,幹脆扯開話題, “你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不管你究竟是真心想跟郁逞成親,還是想讓郁逞借此放你離開, 你只要跟郁逞成親,就是跟我作對。”
楚栩雲還是不明白,“那好吧,你要怎麽做?”
男人從腰側拔出劍來,對向楚栩雲,嗤笑道,“你覺得呢,自然是趁郁逞不在,将你從郁逞身邊徹底除掉。”
聞言,楚栩雲點了點頭,随手從身邊魔修身上拔出一把刀,“好,那開始吧,正好昨日郁逞把法力還給我,我們可以堂堂正正的比試。”
好久沒有跟人動過手,不知劍術是否生疏。
聽到楚栩雲的話,男人臉上笑意一僵,“他把法力還給你了?”
楚栩雲微微颔首,“嗯。”
男人呼吸微停了一瞬,忽然收起劍來,“算了,我還是等郁逞回來再說吧。”
“也好,”楚栩雲把刀塞回給旁邊的魔修,雖然奇怪,但還是禮貌地輕聲道,“那你現在要做什麽,要不要喝杯茶?”
“我……我先回去一趟,等日後再來拜訪。”
他走了,連頭都沒回。
楚栩雲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低低嘆息一聲。
本來還以為可以和郁逞的好友聊聊天的,沒想到對方并不是很喜歡他,連杯茶都不喝就走了。
只是沒想到,原來郁逞的好朋友也喜歡郁逞,這件事郁逞知道嗎?
楚栩雲坐回書案前,指尖撫上那本郁逞親筆所寫的書,腦海裏倏忽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書裏的那個“他”,難道就是這位朋友麽?
那郁逞應該是不喜歡他的,因為書裏都沒有提到過喜歡兩個字。
郁逞的朋友好可憐。
楚栩雲代入自己,如果郁逞不喜歡他,他會很難受的,一輩子也不會讓郁逞知道自己喜歡過他。
不過好在,他們已經成親啦。
好想念郁逞,不知道郁逞現在在做什麽?
是在悉心教導焚鶴嗎,郁逞肯定能把焚鶴教得很厲害的,楚栩雲一點也不擔心。
*
“師兄,你先吃點東西吧,這都是師弟特地挑來于修煉有益的藥食。”
李焚鶴擡眼望去,師弟林澤正端着一碟小菜,迫切地看着他,但他現在實在沒有胃口,吃不下東西,“多謝了,我吃不下。”
林澤長長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地勸解他,“馬上宗門大比就要開始了,你這樣不修煉也不吃飯,師尊就算回來也會失望的。”
“師尊……”一提到楚栩雲,李焚鶴就更加悲痛欲絕,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見他如此,林澤也觸景生情幾分,“是啊,師尊他是為了你才留在魔宮的,你這麽傷心也情有可原,但你是他最疼愛的弟子,更應該肩負起師尊贏下大比頭名的責任……”
李焚鶴哭得更厲害了,“我已經不是他最疼愛的弟子了。”那個混賬郁逞如今竟然是他的師娘,郁逞不僅把他揍了一頓,還挑撥他跟師尊的關系,他日後要怎麽面對這一切。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師尊他好像是留不住了。
林澤沒懂他的意思,連忙安慰道,“怎麽可能不是,師尊從前就對你最好,別想太多了。為了宗門大比,我還特地為你準備了一樣致勝法寶。”
聞言,李焚鶴止住眼淚,好奇地看向他,“什麽法寶?”
林澤神秘一笑,從懷裏取出那件法寶,小心翼翼地塞進李焚鶴的懷中,“相信我,有了它,你一定能順利贏下大比,我之前就是靠它才成功進入內門的。”
李焚鶴伸手接過,看清那是什麽後,臉色微頓,頗為無語道,“這玩意真有用?”
“當然!”林澤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你就聽我的,這幾天把它擱在你修煉的地方,必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焚鶴半信半疑地看向他,無奈道,“好吧,我相信你。”
如今也只能努力贏下宗門大比,說不定師尊會回心轉意,覺得郁逞其實沒那麽好,到時候還會回來。
他要好好修煉,永遠做師尊的後盾。
在林澤的鼓勵下,李焚鶴終于感到身上久違的充滿力量,對于這次宗門大比的魁首,他勢在必得。
既然林澤給了他這麽好的法寶,那今日就先練劍術吧。
師尊的寝殿似乎有本劍法不錯,之前他還沒看完,師尊不在,他先去借來一看,練成之後師尊肯定也會為他高興。
*
一日前,立在太清仙宗山門的郁逞深吸了一口氣,曾經他就是在這裏被楚栩雲趕出宗門,那日的滂沱大雨至今仍記憶猶新。
哪怕時過境遷,只要看到這座山門,心底依舊會升上一股寒氣。
被趕走後的四年裏,他只能靠着那日阿栩留下的承諾茍活于世,雖不缺吃穿,但魂魄好像已經埋葬在這裏。
罷了,不想了。
距宗門大比只剩三日,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想要拿到那元清聖水,必須要讓李焚鶴成為宗門大比魁首。
那個蠢貨實力太弱,需要好好教導一番。
但郁逞當下首要想做的事卻不是去找李焚鶴,而是……先去阿栩的寝殿。
身為太清仙君,阿栩可以獨住一峰,擁有一座占山寝殿,外門弟子不得随意叨擾仙君修煉。
如果阿栩收藏了什麽東西,那麽一定就在他的寝殿裏。
郁逞心知自己心胸狹隘,這樣做阿栩說不定會生氣惱火,但他真的想知道,楚父口中的那張畫像,究竟畫的是誰。
只是看一看罷了,他什麽都不會做。
他和阿栩已經成親,郁逞沒辦法在這種時候問出口。
如今就是得到答案的最好機會。
他自己去找,無論畫像上是誰,他不會怨恨任何人。
來到熟悉的寝殿,郁逞仔細地将一磚一瓦全部看過,心頭微微酸疼些許。
如果當初沒有離開太清宗,說不定他還能常常和阿栩在這裏練劍。
阿栩雖然沒有收他為徒,卻常常讓他在自己的寝殿練劍,私下傳授他許多道法。
那是郁逞在太清宗最美好的時光。
每日清早天還沒亮,他便會帶着阿栩給的學徒木劍來到山上,遙遙地看到不遠處寝殿雲階上楚栩雲的身影,在山林的薄霧中衣白勝雪,缥缈如仙,心尖悄然地快跳起來。
阿栩的教導很嚴格,大抵是因為他也是那樣要求自己,所以像責罰李焚鶴揮劍三萬下這樣的事情,對于阿栩而言并算不得什麽,他每日都是這樣練習的。
勤奮、刻苦,超乎常人的努力和無與倫比的天賦,才造就了太清仙君楚栩雲。
可能在楚栩雲心裏,他只認為自己做了很普通平常的事情。
郁逞卻發自內心地敬佩那樣的楚栩雲。
他一直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他很好,只是自己不知道。
郁逞收回思緒,才發覺自己已經踏進了寝殿,周遭的陳設依然和四年前沒有任何變化,能看出有宗門弟子常來打掃清塵,所以幹淨整潔,連桌案上都放着一本劍法古籍,仿佛剛剛還有人在這裏練過劍似的。
他拾起那本古籍粗略看了看,很快便無趣地擱下。
那是郁逞很早之前就練過的劍法,早已融會貫通,給李焚鶴看倒是正合适。
待找到畫像之後,他再去見宗主和李焚鶴不遲。
只是,阿栩會把畫像藏在哪裏?
郁逞四下環顧,沒能看到哪裏挂着畫像,想來也不會是在顯眼的地方。
他随意在書架上翻找,一無所獲,轉而把目光投向了楚栩雲的床榻。
郁逞掀開被褥,仔細找了半晌,還是沒能找到任何跟畫像沾邊的東西,只得規規矩矩地把被褥重新鋪好。
到底會藏在哪裏?
郁逞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答案。
目光在寝殿內掠過一圈,忽然停在擱在殿門邊的灰色包裹上。
他神色稍頓,似乎察覺到什麽,緩緩走上前去,把那灰色包袱仔細打量一番。
先前從未見到阿栩拿出這個包袱,難道是宗門弟子在打掃寝殿時翻出來的?
郁逞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将那包袱輕輕解開。
他只是看看,看一眼,就一眼。
只一眼,他便怔愣在原地。
眼睫微顫,郁逞如同觸碰到灼燒手心的火焰般,飛快将那東西松開,目光仍直勾勾地盯在上面,呼吸微微急促——
是畫像。
紀憐洲的畫像。
仿佛一瞬間墜入了谷底,郁逞甚至不知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他分明早就猜測畫像上的人會是紀憐洲,可心裏卻一直懷有幾分希冀,希冀那畫像只不過是阿栩的父親,宗主,抑或是什麽阿栩崇拜之人。
果然是紀憐洲。
偏偏真的是紀憐洲。
郁逞挪開眼,腦海裏卻盡是楚栩雲與紀憐洲比肩而立的畫面。
太清仙君與三聖劍仙,青梅竹馬與一生摯友。
無論哪個身份,都不是郁逞可以企及的。
沒關系。
他已經跟阿栩成親了,還結過天道婚契,臨走之前阿栩還說過最喜歡他。
至少阿栩現在喜歡的人是他,不是紀憐洲。
郁逞深吸了一口氣,複又看向那張畫像,畫像上的紀憐洲一襲雪衣,眸光凜冽,劍氣如虹,端的一派冷峻君子的模樣。
他卻越看越不順眼,越看越不甘心。
如果他有紀憐洲的運氣,可以從小陪伴阿栩就好了。
他眸光微暗,伸出手,将那張畫像撕了個粉碎。
紀憐洲只不過是比他運氣好而已。
此次宗門大比,郁逞一定要挫滅他的威風,讓阿栩知道選擇自己是對的。
郁逞打定主意,提劍離開。
不一會兒,一道身影踏入楚栩雲的寝殿。
李焚鶴修煉一半,還是沒忍住把林澤送來的藥食全吃了個一幹二淨。
那可是好東西,又好吃又能回複靈氣,不吃白瞎了。
等他吃完再回寝殿,那本擱在桌上的劍法似乎變了位置。
李焚鶴困惑片刻,把劍法收回衣襟內,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宗主經常會派人來打掃師尊的寝殿,可能剛剛正是有弟子來過吧。
劍法得手,李焚鶴心滿意足地準備繼續修煉,他身為太清宗天賦最高的弟子,宗主專門允許他可以在師尊的扶光峰修煉。
這裏僻靜,靈氣充沛,是最好的修煉地方,以前師尊還不願意讓他來呢,好像在這偷偷藏了什麽人私下在教導似的。
不過那怎麽可能,師尊對他們一視同仁。
他抓起劍,剛準備離開寝殿修煉,忽地想起林澤給他的法寶。
對了對了,林澤說過要把在修煉的時候把法寶挂上的。
那可是林澤專門去三聖山找人幫忙畫的劍仙畫像,說是讓他在比試前夕挂劍仙的畫像,劍術就會突飛猛進,一舉得魁。
雖然覺得沒什麽用,但是李焚鶴還是領了林澤的好意。
萬一是真的呢,師尊不在,那就先挂一挂師尊的好友劍仙師叔吧。
他望向自己的灰色包袱,美滋滋地打開,臉上的笑容倏然消失。
——他的劍仙師叔,碎了。
“這到底是誰幹的!怎麽誰都欺負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