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章
今天是與惡鬼住在一起的第三天。
阿藥再次從黑暗中醒來,屋子裏依舊是沒有任何光亮。她動了動,腳腕上的鏈子叮鈴咣當的響了幾聲。
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勉強能看清物體的輪廓,少女有些呆滞的看着腳上的鎖鏈不知道在想什麽。
暗紅色的鐵鏽讓漆黑的鎖鏈看上去有些斑駁,襯的少女更加雪白纖細脆弱的不堪一擊。阿藥支起上半身捏住了自己的腳踝,被戴上這個鏈子的那天她就曾試圖逃跑過,可是她自小身體就不太好,即使鎖鏈鏽跡斑斑不再和新的一樣堅韌她也依舊沒法弄斷,反而把自己腳弄的紫青一片。
那個男人,那個怪物把她鎖在了這裏,讓她像是被剪了羽毛的鳥兒一樣無法飛出籠子,曾經的家變成了用來關住她的鐵籠。
父母的屍體被那個怪物随意的丢在了角落,肢體被啃的很幹淨,沒有多餘的肉可以用來腐爛,可即使這樣空氣中依然彌漫着令人作惡的血腥以及腐臭的味道。
阿藥捏着腳腕的手慢慢用力,原本就青腫的地方稍微受力就開始痛起來,最開始是針紮一樣刺人的感覺接着疼痛開始麻木有些悶悶的,直到最後歸于平靜,任憑她再怎麽用力也不會再痛了。
感覺不到疼的時候阿藥就放開手,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又繼續捏上去。
枕邊放着她下山時背的布包,裏面裝着夕子母親給的藥材,一把木梳,一根發帶,還有……回家路上撿到的野果。
那是她打算留給小淳吃的。醫城淳,她八歲的弟弟,陽光又可愛總是搶着活做,明明還不到她胸口高卻天天喊着要保護姐姐。
她最疼愛的弟弟。
那天,當她看到母親和父親的慘狀時絕望的想要自殺,可是沒有成功,那個惡鬼阻止了她。
惡鬼告訴阿藥,他要帶她去見一個人,見了之後她的病會被治好,會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新的家人之類的。
阿藥渾渾噩噩的聽着那人給她簡述未來美好的藍圖,腦子裏卻是想着該如何自殺。她的視線劃過家裏的每一樣東西,然後發現小淳的藥籮不見了。
小淳的藥籮是她特地編的,比一般的籮子小一些也更加輕巧,八歲的孩子背着也十分好活動,小淳經常會跟着村裏的賣貨郎去別的村子找這邊沒有的藥材。阿藥這才想起來那孩子那天在她下山送藥前好像說過一會要和貨郎去鄰進的幾個村。
想起這件事之後她便看着那堆屍塊辨認了半天,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自虐一般的看着,直到她确認其中沒有屬于小孩子的骨頭。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小淳還活着。
巨大的喜悅讓少女又一次哭了出來,秀井只當她是悲傷也就沒在意。
醫城淳每次和藥郎出去大概都會去個四五天才回來,而阿藥覺得那個叫秀井的惡鬼并不準備這麽早就離開這裏。秀井受了很重的傷,他還曾經向阿藥抱怨只吃他的父母根本不夠他恢複的。看樣子是打算再多呆幾天養好傷才會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小淳回來的時候。
被反複的捏了這麽多次阿藥受傷的腳向主人發出抗議,突然抽筋了她。回過神,疼的摔回了床上,漂亮的眼睛裏蓄起了淚水。
她還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如果小淳在惡鬼帶着她離開去見那什麽鬼的大人之前回來她就必須保護他,讓他從惡鬼嘴中溜走。
少女倒在床上胸口距離的起伏,她擁有着十分白皙的皮膚和淺金色的長發,看上去就是黑夜中唯一的光亮,此刻她的臉頰泛着紅,顏色豔麗像是要把整個人都燒起來一般。
阿藥發熱了。她呼吸急促腦袋裏因為疼痛而帶來短暫的清醒被熱度融化,又開始變的昏昏欲睡。可她不能睡,萬一在她睡着的時候小淳回來了呢?
阿藥害怕她的假設成為現實,所以她只能靠着疼痛保持清醒,偶爾實在撐不住睡過去也不會太久,也正因為她這樣做所以才讓身體得不到休息病的更厲害了。
再這樣下去小淳沒回來她可能都燒成傻子了。
阿藥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高熱讓她感覺呼吸變的困難起來。她看着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麽,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那裏,屋子裏只有她的喘息聲。
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刻鐘床上的少女才再次動了起來。
阿藥翻了個身從床上砸到地上發出咚的響聲。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秀井大概是忘了人類也需要食物吧,這幾天什麽都沒給阿藥吃。不過就算他給了,阿藥也不會吃就是了。
發熱和饑餓導致阿藥渾身無力,她只能艱難的在地上挪動身子。秀井找來的鎖鏈很重同時也比較長,能讓阿藥在房間的範圍內活動。
地上的灰塵弄髒了少女的手和臉頰,她咬着牙用手肘一點點的向着堆放着屍塊的地方爬去。之後她爬到了屍塊上,嬌嫩的皮膚被粗糙的地面生疼,即使剛剛做了許久的心裏準備此刻眼裏還是不争氣的從她眼中流了出來。
阿藥還是無法接受溫柔的母親和看着嚴厲卻十分心軟的父親變成了這個樣子,變成森森白骨。
她要緊牙根,伸手在父母的殘軀下翻出了一個木盒。抱着木盒爬了回去,靠着牆角顫抖着。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憤怒。
過了好半天她終于止住了顫抖。少女緩緩的打開木盒蓋子,從裏面拿出一小包藥粉倒進嘴裏,靠着帶着血腥味的唾液咽了下去。一瞬間嘴裏都是藥粉的苦味,她從盒子裏面取出用牛皮紙包着的糖塊塞到嘴裏,過了幾秒才緩過來些。
這個木盒是專屬于阿藥的藥箱,她出生時身體素質就不太好,皮膚比正常孩子白上好幾個度,頭發和睫毛也是接近白色的淺金,眼睛則色和透明的玻璃珠一樣,染着淡淡的紫色,再加上是在冬天的雪夜裏出生的村裏的人曾說過她說雪的化身,是天賜。
而阿藥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天賜,她的外貌之所以是這樣是因為她生病了。
她的眼睛有些畏光,甚至皮膚也是,夏日的早上或正午這些時間段出門的話陽光就會輕而易舉的灼傷她的皮膚。除此之外她心髒也不好,太過勞累的話就會發熱,再嚴重些心髒就會開始痛。
阿藥的父親說過這種疾病會讓她永遠無法毫無遮擋的在太陽之下行走,伴随的一些并發症也讓她需要經常吃藥。
而這個盒子就是醫城十郎特地給自己特殊的女兒準備的,裏面常年放着少女可能會需要用到的藥品,還有一些當度包好的糖塊。
糖甜絲絲的,每一次都能驅散阿藥嘴裏的苦味,可是這次好像不怎麽管用了。
少女捂着眼睛,喉嚨間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聲音很小,卻遠比嘶聲力竭的哭喊更加痛苦和絕望。
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再哭了!!
下唇被咬出了血,阿藥努力控制着卻還是止不住眼淚。
我真是……太沒出息了。
秀井是在快要天亮時回來的。他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錯,原本打算去村子裏随便吃個人的他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個半大的男孩,就在他和阿藥相遇的那附近。
雖然小孩子的肉不多但是還挺嫩的,最讓他感到愉悅的是那孩子發出的尖叫聲,真是極其悅耳,讓他這幾天因為被鬼殺隊打傷而變得很差的心情好上不少。
“我回來了的小鳥兒。”
阿藥依舊抱着膝蓋縮在角落,聽到男人對她的稱呼時一陣反胃。
“今天還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秀井也沒生氣,笑嘻嘻的把拎在手裏的籮筐丢到阿藥面前,籮筐是今天被他吃掉那男孩帶着的。
“我給你帶了禮物哦。”
聽到動靜的阿藥擡起腦袋,看着面前的籮筐。竹子編的籮筐上沾上了不少血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但是編織是手法是知道的。
那是……用只有她會編的方法做出來的竹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