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威懾

第27章 威懾

過年時候很多鄉民會聚在一起玩樗蒲、雙陸與葉子戲, 王賀騁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一個合适的場地。

他自信滿滿地選擇了葉子戲。因為邱斛說張棹歌樗蒲從未失手,謹慎起見,他先排除了樗蒲。

至于葉子戲, 韋氏各宗子弟都擅長,他的姑父在王家吃白食的那些年就手把手教過他, 他自诩自己的葉子戲玩得最好。

然而一局過後, 王賀騁傻眼了。

他甚至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輸的。

到了賭桌上,王賀騁仿佛理智全無,他叫嚷着:“是我沒準備好輕敵了。不作數, 再來!”

張棹歌淡定從容地又陪他玩了兩局, 結果還是将他殺了個落花流水。

不僅是葉子戲,王賀騁在樗蒲和雙陸上都輸了個徹底。

如果他們的賭注是錢, 王賀騁大抵已經輸掉了近萬錢,而這僅是幾局的賭注。

這大概是王賀騁接觸博戲以來,輸得最慘烈的一次。

俗話說十賭九輸,以往還有一點贏的概率,使得他抱着僥幸的心理被人一忽悠就押了賭注,然而跟張棹歌對賭卻連那一點贏的希望都給抹去了。

王賀騁不禁質疑:“你用了千術?”

張棹歌無語:“嚯,輸了就污蔑人出千, 你的賭品這麽差的啊!”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這麽輸不起的嗎?”

王賀騁面色漲紅,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但比起這些,還是輸給張棹歌更為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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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下微愠,轉身就想走。

張棹歌攔下他:“哎,我們的賭約還沒兌現呢, 你不僅輸不起,還想食言?”

王賀騁惱羞成怒:“誰要食言了?說吧, 你想知道什麽!”

張棹歌環顧四周,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說着将他帶往人少的地方。

崔筠主仆幾人也跟了上來。

左右沒有鄉裏人,張棹歌開門見山地問:“你跟孟甲歲相熟?”

王賀騁說:“熟倒是不熟,只是暫住在孟家罷了。”

王家在汝州的田産在州城附近,并未在魯山縣置辦産業,因此王賀騁來魯山縣後,只能去寺院或別人家投宿。

相較于寺院的環境,王賀騁更喜歡孟家的大宅子。

大抵是富族大戶之間的臭味相投,王賀騁去孟家受到了禮遇,于是就一直住在那裏了。

張棹歌說:“這麽說來,孟甲歲也知道你跟崔七娘的關系了?”

王賀騁仿佛智商突然上線,他敏銳地問:“怎麽?孟家跟崔七娘之間有龃龉?”

崔筠神色如常。她不會讓王賀騁從她這兒看出一點端倪。

張棹歌不答反問:“今晚的這出驅傩大戲,你代替崔七娘出了多少錢?”

“兩萬錢。”王賀騁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張棹歌嘴角抽搐,請那些巫觋哪裏需要這麽多錢?她可以很肯定,孟甲歲在知道了王賀騁與崔七娘的關系後,特意坑他的錢,還令他被坑完後覺得特有成就感。

孟甲歲這超厚的臉皮和心理素質,擱現代也必然是搞電詐的好料子。

她說:“孟甲歲該不會告訴你,你這麽做,崔七娘就會覺得你十分貼心,會對你另眼相待吧?”

王賀騁瞳孔一縮:“你怎麽知道的?”

青溪沒忍住,将孟甲歲曾經暗中給崔筠使絆子的事告訴了王賀騁,并說:“鄉裏誰不知道他跟小娘子有龃龉?說不定他還會利用此事做文章,說小娘子想要向孟家服軟示弱,所以特意讓王郎君上門與之攀交,為表誠意還豪擲萬錢辦驅傩。到時候,鄉民更加以他馬首是瞻,小娘子再與他交鋒就會落了下乘。”

“嘿,他敢?!”王賀騁拒絕接受自己被人當冤大頭的事實。

“如何不敢?王郎君又不會一直待在這兒,等你一走,誰能替小娘子解釋清楚?”

王賀騁很是生氣,可他看着一直以來對他十分冷淡的崔筠,心中生出了一絲陰暗的念頭:或許這是一個讓崔七娘依賴仰仗他的好機會?

他對崔筠說:“沒必要同他計較,你我成親後一直生活的地方是襄州,孟家再如何也影響不到你。”

崔筠反應平淡。她對王賀騁的态度早有預料,因為這并未觸及他的利益,相反,他還可以利用孟甲歲給她施壓,将她逼得不得不選擇他。

呵。

崔筠垂眸,內心忽然有一絲悲哀,也愈發明白,她要走的這條路是不會有人與她并肩作戰的。

張棹歌突然說:“行了,你可以走了。”

崔筠與王賀騁都看向她,不确定她說的是誰。

下一刻,王賀騁對上了她的雙眸。

王賀騁難以置信:“你讓我走?”

“自然是你。賭約兌現了,你還在這裏幹嘛?跟你站一塊兒,呼吸同一片天空的天氣,我都覺得要窒息。你這人沒腦子、賭技差、牌品還不好,偏偏會打算盤,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王賀騁暴怒:“張棹歌,你別以為你賭贏了我,我就不會計較你如此羞辱我的事!”

在他下令讓仆從圍毆張棹歌之前,鋒利森寒的短刀就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緊貼着他的肌膚。

仆人手裏的燈籠散發出的昏黃的光芒在她的眼眸裏燃燒起了熊熊的冷焰,與她的眸光對上的那一瞬間,凜然的殺氣撲面,王賀騁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釘住了。

“郎君!”王家的仆從如臨大敵。

崔筠主仆雖然未曾預料到這一幕,但在經歷過被劫殺後形成了條件反射,瞬間就将崔筠護了起來,防止她被誤傷。

張棹歌說:“離開這裏。我不管你是要到汝州去還是回襄州,總之我不希望再在魯山縣看到你。”

王賀騁的身子早就僵住了。

他的腦海中突然湧現一段記憶,好像有人跟他說過張棹歌出身淮寧軍。

此前他一直沒放在心上,不管是淮寧軍還是縣鎮兵,在他的眼裏都只是一個貧民出身的、沒有勢力與背景的低級武将罷了。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淮寧軍”代表着什麽。

骁勇矯健、戰力彪悍,同時矜功恃衆、桀骜難制。

說白了就是不好惹。

……

王賀騁是被仆役扶走的。

張棹歌收起短刀時,一身的煞氣也随之消散,同先前判若兩人。

她歪頭看了眼崔筠,問:“吓到崔七娘了?”

崔筠回過神,又搖搖頭:“阿姊說你不是嗜殺之人,也有分寸。”

張棹歌面上從容鎮靜,實則悄悄關掉時裝附帶的“威懾+1”效果。

這個效果逼格拉滿,但還是別吓唬人家小姑娘了。

“走罷,熱鬧看完了,我送你回去。”她轉身走了兩步發現崔筠沒跟上來,回首投以困惑的目光,“怎麽了?”

崔筠說:“沒什麽。只是想到張副将又因我而樹敵,心中愧疚難當。”

張棹歌尋思崔筠這小姑娘聰明心細,可也有精神內耗的傾向,久而久之,心理壓力一定會非常大。

對此,她說:“我若說你這是往自個臉上貼金,你會不會不高興?”

崔筠:“……”

這張嘴可比那些大老粗武将毒多了!

張棹歌哈哈一笑,說:“我只是看不慣他趁人之危。至于後果是什麽……我也能承擔得起。”

孑然一身的好處就是她可以随時跑路,在朝廷這裏混不下去,淮西那邊也回不去的情況下,她還可以去河朔三鎮。

那裏跟淮西一樣屬于朝廷想把手伸過去,手都給砍斷的那種叛逆藩鎮,她在淮西已經有一份相對不錯的履歷,到了那邊再不濟也能安身。

崔筠自然不知道她随時都準備跑路,原本沉甸甸的心情也被她三言兩語開釋了。

此時的她們尚不知,熱鬧喜樂的表象之下,一場危機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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