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定婚

第36章 定婚

沒有多少大唐生活常識的張棹歌, 之所以能想到繞過長輩讓長官來安排婚姻的辦法,是因她在給陳仙當宅內突将時,見過陳仙為牙兵親衛中無父無母又家貧的人說媒。

底下的将士、百姓不僅不反對, 還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歌功頌德的政績。

要不是陳仙倒臺足夠快,盲婚啞嫁的事遲早會落到張棹歌的頭上。

直到确定崔筠的态度之前, 張棹歌都抱着一種“崔筠提出的主張由她自己實現”的想法來對待入贅之事。

看到崔筠的決心, 她才準備動真格,為此還利用了杜秉骞一把。

杜秉骞和那些驕縱的牙将不同,他善鑽營, 有謀算——不提他投靠一位老板就倒臺一位老板的壞運氣, 從他到哪裏都吃得開,足可窺見其經營人脈的手段之高明。

因此張棹歌并不關心杜秉骞要通過什麽樣的手段讓她順利跟崔筠成婚。

事實證明, 杜秉骞果然不會讓她失望。

曹王到隋州點檢兵将、巡查布防時,從李惠登、杜秉骞那兒聽說了張棹歌的事跡,便派人将她召來。

這回張棹歌沒有推搪。

她夜裏偷偷潛入昭平別業安撫崔筠,說:“我此去會想辦法請曹王為我們做媒,在那之前,不管旁人有何異動,你皆不必理會。”

崔筠知道“旁人”指的是崔家, 也指那些和她們不對付的小人。

崔筠淡定地說:“你且去, 這邊有我。”

她又拿出一封信箋遞給張棹歌,說:“這是阿姊讓我交給你的。她說朝廷近來先後令多位節度使改任,必定是要在淮西四周布防,以牽制吳誠。而杜秉骞與吳誠有怨,也勢必想報複吳誠, 或許你們可以借此機會立功。本來此事她應當與你當面詳說的,但她不日便要赴長安為西河縣主講學, 只能寄語于信。”

張棹歌有些許吃驚,然而又覺得以窦嬰的志向和心性會有此選擇并不值得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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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就不該是馴鷹人鎖鏈上的雌鷹。

張棹歌看完信,天一亮便奔赴隋州。

正值朝廷用人之際,曹王自從知道張棹歌後,便一直念叨她,今得見,有些不相信身形如此單薄之人會是杜秉骞口中的骁勇之輩,于是點了自己身邊的幾名精銳牙兵與她較量。

出乎意料的是幾名牙兵都敗于她的槊下。

便是舍了槊,改用刀近身搏鬥,幾名牙兵都沒能讨到一絲便宜,反而被她擊中了幾個要害,維系甲片的繩帶被悉數割開。

倘若此時所處為真正的戰場,他們早就沒命了。

曹王認為不必再比,他眼神裏的欣賞已經不加掩飾,問:“我聽聞你在鎮時,常率領兵士進山畋獵?”

這事若不是派人去魯山縣向鄭和義他們打聽過,曹王絕對不會知曉。

張棹歌不慌不忙地說:“畋獵是為了訓練士卒。”

她把山地作戰的那一套訓練方法告訴曹王。

曹王聽完,久久不言。

杜秉骞不免有些着急,說到練兵之法,誰能比曹王更厲害呢?當初經他訓練出來的兵士,五百人就能打敗五倍于他們的敵人,他會不會認為張棹歌在狡辯?

杜秉骞剛要為張棹歌說話,曹王便哈哈大笑,說:“善!”

他對李惠登說:“往後每年冬季舉行一次畋獵。”

竟是直接采納了張棹歌的訓練方法。

“喏。”李惠登和杜秉骞暗暗松了口氣,還好張棹歌有真才實學,得到了曹王的認可。倘若張棹歌沒有才能,他們反倒把張棹歌舉薦上去,這不是在告訴曹王,他們濫竽充數、任人唯親麽。

曹王又詢問張棹歌要如何防範吳誠。

張棹歌眼睛骨碌一轉,說:“這是将軍們才能探讨的機密,小民不敢妄議。”

曹王笑問:“你是在向我索要官職?”

張棹歌急忙否認:“小民只想歸隐山林,因而覺得使君們不該再與小民談論軍機秘聞。”

“說得不錯。”曹王點點頭,很好,有身為軍将的覺悟,也有保密意識。

他話鋒一轉:“不過,你之所以會被除籍,是因吳誠暗中離間。你難道不想‘回敬’他?”

張棹歌故作遲疑地說:“個人的恩怨豈能淩駕于家國大事之上?小民倒是不在意被除籍此事,只是吳誠素有反心,他三番五次挑釁朝廷、四處拱火擾亂時局,為了天下蒼生,必須要予以制裁。”

我這都是為了大局,絕對不是我想報複吳誠。

曹王抿笑,問:“你有好辦法?”

張棹歌說:“吳誠有一位從事,名為劉陟,他素來忠于朝廷,只要使君願許以官職,可令他說服吳誠手下大将歸降。”

其實她跟劉陟并不熟,了解其人的是窦嬰。

據窦嬰所說,劉陟是通過科舉入仕的,但家世不顯,只能來淮西給節度使當秘書。

但他清楚,比起繼續當吳誠秘書,還是歸降朝廷更有前程。之所以沒有異動,是他還沒找好下家。

張棹歌點到即止。

至于劉陟能否策反吳誠手下的大将,具體的計劃又是什麽,該曹王等人去操心。

曹王真心覺得張棹歌是個智勇雙全的将才,有心提拔她,只可惜她一心解甲歸田。

他不能強人所難,因此在聽說了她被除籍後未能得到很好的安置,便做主為她請授勳官,重新将她編入軍籍,授予軍将職銜,但并不擔任具體軍職。

趁着曹王這會兒還惦念着她的好,張棹歌便請他為她跟崔筠說媒。

曹王自是應下,回到襄州後便派自己的判官跟張棹歌前去鄧州崔家做媒提親。

崔元峰被曹王判官和張棹歌的到來打了個措手不及。

好在曹王沒有強迫崔筠嫁給張棹歌,還知道來找他這位大家長“商議”,給了他思考應對之策的機會。

崔元峰先是以門第不對等為由相拒。

曹王判官不是很贊同地說:“張棹歌授勳飛騎尉,為節度押衙,特準穿青服,與崔氏女如何門不當戶不對?”

崔元峰覺得自己需要先緩一緩。

不是說張棹歌已經被除籍歸農,如今只是一介白身麽?

是崔铎收集的消息有誤,還是最近發生的事沒能及時反饋過來?

被授予勳官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連不入流的裏正都是勳官出身,勳官早就不值錢了。

偏偏張棹歌除了獲授勳官,還帶有軍将職級,這高低是個職銜。

再看崔筠,雖然出身博陵崔氏,可她的父祖皆亡故,張棹歌配她着實算不上是高攀。

崔元峰只好說他已經為崔筠挑選了京兆韋氏和襄州王氏的才俊,暗示曹王不必插手崔筠的婚事。

曹王判官蹙眉,自言自語道:“如此倒有些難辦。”

崔元峰心下一松。料想曹王也不會無視他們這些長輩的想法,擅自為張棹歌和崔筠定下婚事。

下一刻,曹王判官便想了個好辦法,說:“如此,何不讓崔七娘自己挑選如意郎君?”

言外之意是:雖說兒女婚姻皆由父母做主,可在男女雙方都傾心對方的情況下,只要沒有無媒茍合,身為長輩成全一下他們又何妨?

崔元峰的笑容一僵:“……”

那還挑什麽,她直接就內定張棹歌了。

崔元峰阻止說:“她涉世未深容易受人蒙騙,讓她自行擇婿遇人不淑怎麽是好?”

然而曹王判官覺得自己的主意非常不錯,若崔筠沒有選擇張棹歌,曹王并不會怪他辦事不利,張棹歌也無話可說;若崔筠選擇了張棹歌,那就是郎情妾意皆大歡喜的好事。

恰巧崔元峰之前派人去王家與韋家讓他們來提親,經過這些時日不緊不慢的趕路,王賀騁與韋兆已經來到南陽縣。

曹王判官說:“擔心她遇人不淑,那我們這些為人長輩和父母官的幫她掌掌眼就是。”

崔元峰無法,只能讓崔筠前來。

他知曉張棹歌目不識丁,所以準備在曹王判官面前設比試。等她文才出身輸給韋兆,財富家世又輸給王賀騁,他就有理由将她踢出局了。

崔筠到來後,曹王判官和崔元峰讓她坐于屏風後觀察競争上位的三人,再從他們當中挑選她心儀之人。

張棹歌、王賀騁與韋兆一起進來入座。

張棹歌與韋兆是初次見面,但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無他,只因韋兆的性子跟王賀騁如出一轍,都是帶着世家大族的清高與傲慢。

他甚至比王賀騁更自傲,開口閉口就是出身,連祖上那些風光過的祖先都要拎出來介紹一遍。

張棹歌說:“我的祖宗來頭更大,乃黃帝之孫揮公。”

“大膽,你竟然假冒皇親!”韋兆怒斥。

“噗。”屏風後的崔筠沒忍住。

他一開口,崔元峰就知道讓他們進行文采比試比到最後就是個笑話。

至于王賀騁,比韋兆更加不學無術。

曹王判官說:“張押衙所說的黃帝乃炎黃二帝中的黃帝,非當今聖上。你自诩自幼飽讀詩書,又在長安游學多年,怎麽連黃帝都不知道?”

王賀騁沒憋住,大笑出聲。

怼得好,韋兆往後還敢在他面前裝文人雅客,他就用這事來反擊!

韋兆面色漲紅,說:“學生所涉獵的乃詩書經史,不是那些沒有出處的神話傳說。”他恨恨地瞪了張棹歌一眼,問:“你說的揮公跟你有何關系,如何證明他是黃帝之孫,可能說出個出處來?”

屏風後的崔筠替張棹歌捏了把汗。

崔元峰暗暗贊許韋兆的反擊精準到位。

但他們并不清楚,張棹歌之所以會記得黃帝之孫叫揮公,就是在扒張姓起源時查過書,并記憶深刻。

她說:“《世本》所載:張氏,黃帝第五子青陽生揮,為‘弓正’。”注1

随着她話音落下,全場忽然寂靜,落針可聞。

大抵是沒有人能料到她還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韋兆嗤笑:“《世本》是什麽書,聞所未聞。”

“你聞所未聞,說明你孤陋寡聞,該多讀書。”

崔元峰急忙給韋兆找補,把矛盾轉移:“《世本》諸多篇目早已散佚,如何能驗證你所言?”

張棹歌說:“南陽丞想知道它出自《世本》哪裏,可自行翻閱查證。”

崔筠不給崔元峰趁機糾纏張棹歌的機會,補充說:“大伯父,記載了此事的《世本》篇目可從《漢書》十志的《藝文志》中驗證,我記得家中的藏書中便有《藝文志》,後來遭逢戰亂,大伯父為保全這些書籍,給收進了祖宅的藏書館。”

崔元峰眯了眯眼:她這是在讨還那些書籍?

旁人只看出崔筠對張棹歌的偏袒,曹王判官卻注意到了崔筠的才學,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過。

崔筠不管衆人的反應,又對曹王判官說:“陸判,既是為我招婿,可否提一提我的擇婿條件?”

崔元峰暗道不妙,然而比他回應更快的是曹王陸判官:“可。”

崔筠說:“我們成婚後,必須住在昭平鄉。”

衆人開口:“這不成了贅婿?”

王賀騁的家業都在襄州,無法在昭平鄉常住。

“第二,在我生出嫡子前,夫婿絕對不準有外室子。”

這一條就直接将韋兆排除在外了。

大家都在等她說第三個條件,等了好會兒才意識到她說完了。

條件就兩個,好像也不是那麽苛刻。

“你怎麽如此善妒?”韋兆心虛質問。

張棹歌反問:“你該不會是有了庶子吧?這可不是游學之人該有的求學态度。真正好學的人,必定是一心一意追求學問的,在事業未成之前,哪裏會有心思去生孩子?”

衆人:“……”

歪理,但沒法反駁。

陸判官始終沒忘記他過來的目的為了替一對大齡未婚男女解決婚姻大事,他直奔主題:“既然崔七娘的條件放出來了,你們願意的就留下,不願的就此退出吧。”

王賀騁猶豫了下,還是沒走。

他想,萬一崔筠會選他呢?

等他們成了親,崔筠還能控制他去哪裏住不成?

而韋兆也厚着臉皮留下,他有庶子又怎樣,不會讓區區庶子動搖正妻和嫡子的地位。而且以他的家世還有才名,崔筠有什麽理由不選他?世上女子可是以嫁進士為榮的,雖然他現在還不是進士,但考中進士是遲早的事。

令他們倆失望的是崔筠親自點選了張棹歌:“我想招張押衙為婿。”

韋兆急了:“論家世和才能,我哪比不上他了?”

王賀騁雖然也很懊惱崔筠不選他,可他更想嘲諷韋兆:“才能?連黃帝和《世本》都不知道的才能嗎?”

“你——”

“你們閉嘴,淨叫人看笑話!”崔元峰呵斥,二人吓了一跳,悻悻地住了嘴。

他轉頭對崔筠說:“七娘,你年少失怙失恃,無人教你辨識人心,才令你被有心之人用花言巧語哄騙了去。”

崔筠從容淡定地朝崔元峰一拜,起身後,說:“過去數年,承蒙大伯父教我辨識人心,七娘受益良多。雖未能學會大伯父十分之一的本事,但也略微能明辨孰是良人孰非良人。”

崔元峰的神情雖然依舊保持着尊長的嚴肅溫和,眼神卻帶着鷹隼般銳利的鋒芒:“你可別後悔。”

陸判官再糊塗也能看出這叔侄之間的不對付,可這是崔家的家事,他選擇作壁上觀。

張棹歌深知口頭上的婚約可以随時反悔,她趁機說:“既然婚約已經定下,還是立婚書為約吧!”

崔元峰沒想到張棹歌會如此警惕機敏。

陸判官颔首,好在他出發前就找張棹歌了解清楚她的家世和家底,也早備了一份通婚書。

——雖說張棹歌是要給崔筠當贅婿的,但贅婿只是世俗中的說法。唐律上依舊認定張棹歌娶、崔筠嫁,只是婚禮後住到女方家中去罷了。

故而這通婚書也是張棹歌這邊出具,崔筠再回一份答婚書。

通婚書是為了在議婚階段讓女方家了解求親者的條件,在雙方都互相了解的情況下,也就是走個形式。答婚書同樣如此。

婚書之間并不涉及聘禮和嫁妝,這是下一階段商議的事情。

而當張棹歌拿到崔筠手寫的“答婚書”時,已經休眠許久的系統終于重新上線。

【檢測到通過合法途徑簽訂的契約,符合舊社會新職場人系統規定的就業條件。】

【工作崗位:上門女婿(試用期階段)】

【簽到功能重新上線。】

簽到的按鈕恢複可簽到的狀态。

張棹歌瞄了眼左右。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婚書上,她悄悄地打了個卡。

【簽到成功(連續簽到1天),獲得麥當姬全家桶套餐(情趣內哔——*2、跳哔——*2、鈴哔——*5、皮哔——*1)】

張棹歌連說明都沒看就啪地關掉了。

她知道簽到獲得的獎勵會跟當前的職業有一定關聯,但為什麽“上門女婿”這份工作的獎勵會是這些21禁的東西啊?!

她這份工作需要用到這些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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