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很少有人在最初能看到自己的人生軌跡,無數個選擇都在眼前,一個不經意的回眸也可能成為改變未來的理由。
在大家一起打網球的時候,那被限制在嚴苛紀律下的一切,那好像能為之付出全部的投入,令人無法看到其他。但在未來的年月中,每個人就似從生命的長河裏挑出了一根絲線,将它緊握在手中,并前進,直到死亡。
柳生成了網球協會的工作人員,真田跟随家中成了一名警察,柳進軍歐洲學術界,丸井去法國學習甜點制作打算開自己的店,桑原繼承了家中的拉面店,而幸村站上了紅土場,繼續着網球運動員的道路。
唯有柳生在東京,仁王可以和他偶爾小聚,真田副部長和桑原在神奈川,假期回去時偶爾會約出來喝一杯,幸村部長、柳和丸井在巴黎見到,在群組裏發來了三人的合照。
三年生的幾人都各自走上了道路,二年級生也過着屬于自己的生活,赤也還是個會叫人操心的後輩,誰能想到過了二十他才知道聖誕老人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那時他正在努力攢着積分,遙望着曾經的部長的背影……
在這樣的新年夜,自己和認識的人們都擁有美好的生活,在走向未來,所有人都會覺得快樂。
哪怕世界上依舊存在着戰争,還有人遭遇着痛苦,但當下眼前的并不叫人能多抱怨。可是,在這份心情中,始終缺少了一份什麽。
三年級的最後一年,仁王在學校裏撿到了一只野貓。
細雨天,網球部訓練結束後,它在草叢裏蜷成一團,試圖保暖。他會注意到,是因為有人撐着一把黃色的傘站在花壇邊,一動不動。
“好在現在是放學。”走過她的身邊,仁王說。
他沒有得到回應,所以還是回頭看去。
小林美和在沉默中開口:“你聽到了嗎?”
仁王動了下腦袋。
“好像有貓在叫。”她說。
小林美和加入的是料理部。她說不上喜歡做飯,只是家裏有需要就做了,也說不上喜歡研究,但能做自己喜歡的食物而不是別人喜歡的,這點很不錯。
通常她沒有這樣晚,但今天輪到她打掃料理室。和網球部安排新生負責打掃不同,料理部的新人生和三年生平等得擁有整理的“權利”。
結束工作後的廚房會是一片狼藉,但也充滿了成就感。
小林美和提着今天做的食物,和仁王雅治一同站在雨裏。
十幾秒過去,只有雨聲。
“沒有吧,”仁王說,“是你聽錯了。”
小林美和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頭:“我沒有。”
又十幾秒過去,靜靜地等待在雨中。明明周遭都有聲音,心裏卻格外安靜。
“是你聽錯了。”最終,仁王還是打破道。
“不是——”
“要不找找看吧,在這兒等着也不會出現。這所學校裏的野貓都是很高傲的,要是叫出聲音,不是發情,就是遇到了麻煩。”
小林美和望着他,平靜的視線裏劃過一絲波動,她點了下頭。
兩人開始在草叢中逡巡,直到一聲“喵嗚”穿過雨絲,輕得要被雨聲蓋住。
仁王第一時間行動了起來,在美和還沒找到方向時,他已經朝她招了招手,大概是打網球練出的分辨聲音方向的能力。
在草叢裏蜷成一團的幼貓被美和用便當袋裹了起來,仁王偷偷打開了學校樓道間裏的倉庫門。
在手機的電筒和門上呼吸口的縫隙光線裏,美和用從料理部拿來的牛奶,打濕了小貓的唇邊。
兩個人都沒養過動物,總之先讓它活過一天算一天,不是看到貓不是吃甜食,仁王也會冒着被追殺的風險從丸井那兒拿來食物。
他對學校裏熟悉,負責找不會被老師發現的地點,小林美和則從料理室帶來食物,部長也被她驚到,說“我們幾乎不出纰漏的副部長今天做菜竟然忘記放鹽”。
沒有調味的食物進了小貓的胃裏,從四月到五月,仁王和美和雖坐在同一間教室裏,卻幾乎沒說過話。
在丸井連續14回拉開了有GKBR的口香糖後并吓得要從椅子上跳起來後,仁王笑着開口:“小林可是就上了一次當。”
“反正我就是會被騙嘛。”丸井看向小林美和:“但是美和你想噢,如果下次裏面真的是口香糖,不拉開的話就吃不到了欸。”
美和正在和前排的女生說話,這時看了過來,掃過丸井和仁王,說:“那我寧願不吃。”
仁王靠着丸井的桌子,俯視着她。
的确,第一次拉開口香糖後,美和再也不曾相信他,哪怕有一次仁王拿來的的确是口香糖,自己也拉開盒子吃了,她依舊沒有接。
真是過于謹慎,宛如銅牆鐵壁,仁王想,她要是惡作劇起來,一定會連他也吓上一條。
野生的橘貓眨眼間就長大,已經不會一只乖乖得呆在黑暗的閉鎖空間裏了。
“放它走吧,它可以自己生存了。”
“不一定吧,它說不定還需要爸爸媽媽。”
“不用了,”小林美和說,“人沒辦法一直照顧它,如果它不能自己活下去,和死掉也沒差。”
“你真是個好冷酷的女人。”仁王雅治脫口而出。
部分,其實是想起美和在GKBR前的面無表情。
小林美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她一句話都沒說,卻反而在片刻後叫仁王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更不用說,她的臉上甚至挂了一絲笑。
上一個生氣時露出笑容的人,是幸村部長。
在打開的門前,橘貓沒有回頭,若一個巨大的橘子,蹿進了草叢裏。
仁王跟着美和走到門外,他想要說些什麽,可能是出于挽回的心情,也可能是為了打破尴尬。
“是。”美和先開了口,她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個冷酷的人。”
她的模樣,好似是在海邊經受海風吹打了萬年,于巋然不動之中,帶着生存後的安靜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