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退燒

退燒

施岩看着奚筱夢的倩影, “早點睡,晚安。”

奚筱夢沒有回頭,只是看着窗外的紫荊,黑褐色的莖在皎潔月光裏凜然,習習晚風像是在跳一曲華爾茲,和着舞曲的腳步聲,施岩走向左燚所在的房間。

不知道站了多久,奚筱夢回房躺下,指尖碰到床頭櫃上的手機,點開一看,有一條一個小時前施予頌發來的短信:「嫂子,今晚我在霍勝這,您不用留門。」

碧水漓漓的雙眼偃旗息鼓,奚筱夢捏了捏被子,捂住頭睡了。

施予頌是隔天中午才回來的,家裏到處都是陌生人的氣息,而且還不止一個,碗槽裏還有早餐過後沒清洗的碗,他扯了扯領帶,疾步朝樓上走。

敲了敲門,沒人應,“嫂子?”

又發了條短信,沒有回音。

哐當——

房內傳來椅子被撞倒的聲音,施予頌把視線留在屋外,單手推開了門,“嫂子,你在嗎?”

“小頌……”

微弱氣息自下方傳來,施予頌這才把視線落進屋裏,穿着睡衣的奚筱夢跌在床邊,唇色泛白,額上冷汗細密。

施予頌驚惶,忙蹲到她身前,“沒事吧?”

“沒事……”起身卻又下跌。

施予頌趕緊搭手,衣袖下的滾燙灼了他一下。

奚筱夢正在發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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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予頌忙把人扶回床上,“筱夢姐,你躺着,我去拿退燒藥。”

“你叫我什麽?”

奚筱夢滿眼錯愕,昏昏沉沉的意識讓她得出施予頌不再認可自己的篤定,以前就是這樣,因不同意自己和施岩在一起而拒絕叫嫂子。

施予頌仍舊俯身,話語輕柔,“叫筱夢姐,世界上最好的筱夢姐。”

這一刻,奚筱夢懂得了他更換稱呼的原因所在。

吃過藥,施予頌擰了擰毛巾蓋在她額上冷敷降溫,又下樓熬她曾教過的綠豆粥,期間不忘上下樓更換冷毛巾,幾十分鐘後降溫明顯才松了口氣。

奚筱夢:“粥我換好衣服之後下去吃。”

施予頌嗯了聲端水盆出房間。

幾十分鐘後奚筱夢下樓,她已經用溫水擦了身,換了一身淺紫休閑裝,随意紮了個低馬尾,盡顯青春活力。

施予頌剛好端出兩菜一湯,都是霍勝這些年親自指導後,他做得最深得人心的菜品,綠豆粥也好了,舀了一碗放到奚筱夢面前。

奚筱夢淺笑着看他,極好看的雙眼泛着柔光。

施予頌有些不好意思,“姐,怎麽了?”

“我們小頌,挺适合穿公司制服的。”

早上施予頌去公司當實習生了,言誦集團的制服按照職稱定制,哪怕是保安制服,穿在身上看着也不劣質。擠地鐵來回時,就着一身制服就引起不少人側目,都以為年紀輕輕就任了公司高位。

到家忙裏忙外也忘了換,領帶和外套倒是因為怒火下被扔在了房間沙發上,現在只穿着領口微開的白襯衫,少年不再陽光,反倒透着隐隐的沉穩魅惑。

奚筱夢這麽一說,腼腆之色轉瞬即逝,下一秒又聽見她認真點評:“确實不适合穿圍裙。”

施予頌下廚從不穿圍裙,覺得難受,不過每次都沒沾過什麽油漬,難道這次失誤了?

急忙瞥了一眼白襯衫。

奚筱夢笑:“沒沾什麽。工作難度還可以嗎?”

“嗯。雖然被主管罵了個狗血淋頭。”

施予頌撇撇嘴,又轉換回少年人在家人面前的直言不諱。

奚筱夢不會就此袒護他,但會教他如何放平心态正确看待職場:“被批評沒什麽,在可接受範圍內針對性地就事論事多加理解就好,不會的自己琢磨過後再去請教。最好是請教一些資歷深的,實習生越級不算僭越,态度要謙遜的同時要學會察言觀色。你還年輕,不會輕易就被迂腐的職場思維固化,但如果你的主管剛愎自用,那就不要橫沖直撞沖他槍口。同一個屋檐下,你總會有求于他。職場潛規則很多,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自輕自賤,要守好自尊心。不管是誰,如果碰到你的尊嚴底線,那就無須容忍,否則以後的精神世界只能是被仆役。”

施予頌聽得很認真,俨然職場菜鳥虛心求學,奚筱夢笑得更加好看,脆弱感也更加迷人。

兩人說說笑笑吃着午餐,都默契地沒有提碗槽裏的那堆髒碗,那是顆定時炸彈,一提,總有人要承擔後果,表面的平和也會風起雲湧。

可施予頌沒料到的是,腳步聲破了他好不容易穩下的情緒,那些髒碗的主人一直都在這個屋檐下。

昨晚半夜回來的六人現在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今早上他們吃完早餐後和施岩進了書房。

看到餐桌上陰着臉的施予頌,他們都拘謹起來。施岩走出書房,正好奇他們怎麽都堵在樓梯口,視線下瞥,餐桌上的兩人構成過于和諧的畫面,恍然間,他看到了步入職場的施予頌和重返十七歲的奚筱夢。

在奚筱夢開口之前,施予頌放下手機:“我已經幫各位叫了出租車,午餐有些随意,就不接待了。”

逐客令都下了,他們自然會順着臺階下,扭頭對施岩說,“施老師,明天見。”

施岩仍舊沉穩,“嗯,明天見。”

屋內又恢複了安靜,奚筱夢對着施岩和左燚說了句,“吃飯吧。”然後閑适地繼續喝粥。

都落座後施予頌開口,“雖然哥在家辦公,但以後這種需要和員工交流的事就放到辦公室或會議室去談吧,來家裏多少招待不周,也沒人招待。”

話裏話外都是強勢拒絕類似情況再發生,不過因為語調平和,敵對意味少了很多。

施岩面無波瀾,只是道歉,“辛苦你們了。”

奚筱夢喝了幾口粥就上樓,施岩以為她是生氣了,和左燚在廚房洗碗時,從冰箱拿出破牛奶的施予頌随口一句,“燒可能還沒全退。”

施岩愣了一下,繼續刷碗。

洗完進房間,一眼就看見了床頭櫃上的退燒藥,施岩愧疚道:“對不起……”

奚筱夢并沒有睜開眼:“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小頌生氣了,午休後你去哄哄,順便給他加油打氣。他今天早上去言誦實習了,說除了周日下午休息,以後每周都去。”

雖然施岩從沒正眼看過父親創立的公司,但施予頌有意往繼承方向努力,當哥的自然應該去鼓勵。

可施予頌怒火沒那麽輕易散,以至于午休結束看到等在房門口的施岩時,只禮貌地打個招呼就要走。

“小頌。”施岩叫住他,“你們辛苦了。”

施予頌扯了扯剛系好的領帶,眼裏殘留愠怒,“哥該收起除了項目其他事都理所當然的樣了!沒有誰該為你的事業作出犧牲,今天出于禮數幫煮一頓飯,明天後天甚至以後就會繼續被使喚。筱夢姐礙于面子和支持做個一次飯哥就該感恩戴德了,而不是讓它成為得寸進尺的理由。”

施岩的關注點卻在他對奚筱夢的稱呼轉變上,甚至怒起攥着他的手臂推到側牆,“為什麽不叫嫂子?”

他手上力道很大,整個人陰恻恻的。

這是全然陌生的施岩,施予頌愣了半晌才察覺到手臂在發疼,但回視時仍舊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狠勁。

意識到過了頭,施岩松勁,眼裏滿是破碎的溫柔,額頭擱到施予頌肩上:“小頌乖,算哥求你了。”

呼吸撲在耳側引起癢意,像是要被話語軟化般,但頓了幾秒後,施予頌還是輕推開施岩和他擦肩,留下一句,“那哥就盡到疼愛妻子的職責。”

施岩看着挺拔有勁的身影下樓,身後目睹整個過程的左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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