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季（一）
雨季（一）
下雨了。
小雨，但雨絲綿密，鋪天蓋地的，像漫天的大霧。
丁水遙站在一樓臺階上，眯着眼睛思量，這棟教學樓和食堂分別伫立在學校東西兩角，如果冒雨跑過去話少說要兩分鐘。
是淋兩分鐘的雨還是少吃一頓飯？
人漸漸少了。
“哇啊啊你終于來了！幸虧你有傘不然我就成落湯雞了！”一個女生這樣對趕來的男生說。
男生将女生攬入傘下，相攜遠去。
丁水遙看了一會那對男女，覺得有些眼熟。就這麽一愣神，雨聲又大了些。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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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意外的，這裏還有一個被雨困住的人。
羅文靜。
她們不熟，甚至幾乎沒有講過話，但丁水遙記得她，而且印象深刻。
此刻從來不文靜的羅文靜文靜地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打着電話：“卓燃你個狗東西，你什麽時候來接我？”
卓燃——丁水遙腦中浮現出雨中遠去的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來她等不來了，丁水遙有些憐憫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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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耳邊傳來氣虛的一聲吼：“好你個卓燃，你給我等着！”
很快歸于靜寂。
丁水遙從桌洞裏摸出一顆彩紙包裝的水果硬糖，放進嘴裏含着。很甜，劣質甜精的味道迅速散開，有點齁。她皺了下眉，像戴上了痛苦面具。
她永遠讨厭糖果。
“啧。”羅文靜一臉“真是慘不忍睹”地看着她，扔過來一袋桃李肉松面包，“拿去。”
丁水遙臉上的面具迅速揭開，比川劇變臉還快，她面無表情地說：“拿開。”
羅文靜震驚地看着她，這人怎麽這樣！
“我招你惹你了？”
丁水遙不說話，眼睛裏面像是藏了霜，明明早就入春，羅文靜還是忍不住渾身一顫。
過了一會兒，她才從腦中犄角旮旯的地方拎出關于丁水遙的記憶，這人是班上有名的貧困生，一包榨菜一個饅頭能吃一個學期，四季校服不離身的狠人。
于是她靜默了會兒，緩慢地說：“我生理痛，你能幫我接杯熱水嗎？你幫我，我也幫你。”
丁水遙這才打量了她一圈，發現她确實唇色慘淡，生龍活虎的勁頭沒了，整個人看起來軟綿綿的——倒是沒有那麽讨厭了。
她抿了抿唇，依舊沒有說話，卻拿起羅文靜的杯子和姜糖去了走廊盡頭的水房，又安靜地回來。
肉松面包還躺在她的課桌上，丁水遙優秀的視力可以讓她無比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價格标簽。
六塊錢。
食堂一個饅頭五毛，她一頓兩個，可以吃六天，或者午飯五毛一份的白米飯，加上食堂免費的蔬菜湯，她能吃半個月。嘴角向下扯了扯，丁水遙把面包放回羅文靜那裏，然後轉身離開。
羅文靜在後面喊：“你幹什麽？你去哪裏啊？”
雨漸漸歇了，她說：“食堂。”
真是個古怪的人。羅文靜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