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曾是驚鴻照影來（六）

曾是驚鴻照影來（六）

漣音大為震撼，以致于腦袋空空，心也空空，連手中的僧衣掉落在地上都沒有發現。

屋內的藺照聽到動靜，心中一凜，連忙披上衣服，打開門，正對上六神無主的漣音。一個照面，藺照便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她暗惱自己今日竟如此松懈。

其實，藺照能以女子身份在軍營混跡多年而不被發現，自然十分警覺，但因為離開了全是男人的軍營，漣音是女子，她和漣音又彼此相熟，今日墨陽一事更增添了二人之間的信任，藺照心神略微放松，恰好遇上一家專門招待貴人的寺廟，遇上那扇裝了絹紗的門，如此陰差陽錯，便露出了破綻。

藺照看着漣音，一時無言。

漣音：“……”她後退幾步，本能反應想逃離這裏，藺照哪裏肯放她走，将她強硬帶回房裏。

漣音終于勉強回神，想明白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女子不得為官，藺照女扮男裝不說，還做到将軍的位置，若捅出去，少不了一個欺君罔上之罪，輕則罷官，重則處死。

作為秘密的見證者，漣音……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多少恐懼，反而更為酸澀。

原來這才是将軍無法接受她的真正原因。

“将軍會殺漣音嗎？”她還是這樣問了。

藺照緊抿着唇，閉上眼睛，露出一個有些狼狽的笑容：“你何必再試探我。”

若是下得去手，早在剛發現時就動手了，哪裏會等到現在。

藺照出來得匆忙，上身只有一件雪白的中衣，衣帶系得松松垮垮，發鬓散亂地垂落，少許濕潤的發絲黏在她的兩頰、脖頸、鎖骨之處，使她沒有往日看上去那麽冷冽，顯出些脆弱來。

哪怕知道将軍是女人，也還是覺得她好俊俏。

漣音不由自我鄙夷，都什麽時候了還要被美色蠱惑。

将軍是女人，發現這個事實後，漣音心中從一開始的難受，逐漸變成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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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建功立業想要做成大将軍，已是極為不易，何況是女子之身？更是難如登天。藺照一路走來，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過了一會，漣音伸出手，将藺照身上的衣裳整理好，她對上她明亮而幽深的眼眸，緩緩道：

“漣音的命是将軍給的，絕不會做對不起将軍的事情，将軍一路走來諸多不易，漣音也是女子，心中明白，還請将軍放心。”

藺照頓了頓，眸光閃爍，似有觸動，她道：“你若想離去，我可助你遠離京都，尋個好人家，或者給你大筆錢財，保你一世無憂……”

漣音睜大眼睛，“将軍不要漣音了麽？”

藺照沒想到她竟然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心中有暖流滑過，有那麽一瞬間，藺照想就這樣與漣音度過餘生也是不錯，她知道她的身份卻還理解她相信她願意陪着她，這份心意，對藺照來說絕無僅有。

但現實令她清醒：“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該明白，在我身邊無異于刀口舔血，若哪一天東窗事發，你無法獨善其身。”

漣音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她一走，藺照便沒有理由拒絕墨陽公主，公主不好糊弄，那樣豈不是暴露更快？

她本就欠藺照一條命，現在人家正處于危難之際，哪有獨自逃生的道理。況且，得知藺照身份之後，她現在也是真的敬重藺照。

原先愛藺照，不過是為君子之風美人之形不由自主地心折。

如今假君子變真美人，燭光下，美人的眉眼多情妩媚，本該令她徹底死心，卻不知為何，心跳得更加厲害。

“将軍怎知，漣音不願與你共患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