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飛翔

這個夏天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夏收的季節。

金山縣的小麥獲得了大面積的豐收。農民們頭頂烈日,揮汗如雨,趕在大風來臨之前搶收小麥。機關的幹部、學校的學生也都到農村去支援夏收工作了。一時間,田間地頭,熱火朝天,紅旗招展,車水馬龍。

牛月紅每天沉靜地坐在廣播站裏,照例播報着從生産第一線發回來的新聞報道,但是多少還是缺乏了往日的激情和熱情。她只是機械地念着稿子,無聊地打發一個又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

馮站長有好幾次都提醒她要注意播音時的情緒,要用激昂的聲音鼓動聽衆、感染聽衆,激發出人們的無窮幹勁來。

牛月紅總是滿懷心事地點一點頭,實際改進卻不大。她從內心深處已經放棄了江河日下的廣播事業。

牛月紅一天到晚絞盡腦汁地思考着如何跳槽到電視行業,甚至私底下悄悄地給地區電視臺和河西電視臺寫去了自薦信,但是都是石沉大海,毫無音訊,還差一點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那是7月的一天晚上,牛月紅聽着自己心髒咚咚的跳動聲,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裏奮筆疾書,向河西電視臺寫了一份自我推薦的信。

第二天上午,她擔心別人看到那封推薦信,就把它夾在一本《大衆電影》雜志裏,準備抽個空兒到郵電局去寄信。

牛月紅拿上雜志剛要出門,看見馬科長正向這邊走來,趕緊折回辦公室,把雜志迅速地塞進報紙堆裏,然後一溜煙地鑽進了衛生間。

馮站長要找前兩天登載在《河西日報》上的一篇社論學習。他站在碼得老高的報紙堆前,按照日期一天接着一天地往前翻着,嘴巴裏還嘀咕着:“昨天明明看到在這裏,這會跑到哪裏去了?”

牛月紅從衛生間回到廣播站看到馮站長正在翻報紙,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跑上去抱住那堆報紙問道:“站長,你要幹什麽?”

馮站長發現牛月紅一反常态,感到十分驚奇:“我找前幾天的《河西日報》,上面有我們要學習的那篇社論,怎麽了?”

牛月紅的眼睛閃爍出一道亮光問,大聲說道:“是不是《打好夏收這場硬仗》?”

馮站長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是呀。”

牛月紅如釋重負地說道:“哎呀,你別翻了。社論在我這裏呢。”

她從抽屜裏拿出那份報紙趕緊遞到了馮站長的手裏,然後把他翻亂的報紙擺放整齊,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抽出那本《大衆電影》藏在身後,笑着向馮站長請假道:“站長,我把這本雜志還給圖書室,馬上就回來,決不耽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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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牛月紅像射出的箭一般飛跑了。

就這樣,牛月紅僥幸逃過了馮站長銳利的眼神。

一天快到下班的時間,小袁突然氣喘籲籲地跑進廣播站,急切地對牛月紅喊道:“快!你大哥的電話,說是有要緊的事兒。”

牛月紅的心頭瞬間閃出一個激靈,難道……

她和小袁互相攙扶着一路小跑,直奔樓道最裏頭的總機室。

牛月紅用顫動的雙手捧起話筒,聽到了牛新國信心十足的聲音:“小紅,你的工作有門道了,是省城的安西電視臺。我剛好到市裏調查一個案子,順便給市領導說了一下你的情況。他說剛好電視臺需要一個新聞女主播,歡迎你加入安西電視臺。”

牛月紅聽了牛新國的話激動地心潮澎湃,仿佛是在漫長的黑夜裏看到了東方的曙光,在激流翻卷的大海裏撈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牛月紅關切地說道:“謝謝大哥!會不會給你的工作帶來影響?”

牛新國爽快地回答:“不會的。你放心。電話裏說不方便。完了我給你寫信講述細節和過程。你就做好調動的準備工作吧。”

牛月紅戀戀不舍地放下了電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一下子親昵地抱住了小袁的雙肩。

小袁一臉的莫名其妙,呆呆地地看着桌子上的電話機。

牛月紅絲毫沒有感覺到小袁的神情,只是久久地抱着小袁,眼睛卻透過玻璃窗戶向着遙遠的地方望去。

小袁試探地問道:“小牛,什麽好事兒?”

牛月紅這才如夢初醒般地收回了目光,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我——我最近有好事了。”

牛月紅喜滋滋地告別了小袁,并沒有回到廣播站,而是腳步匆匆地走出了機關大樓。

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在一個悠長的夢境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美麗可愛,又有一些不真實。蔚藍的天空高大深遠,雪白的雲彩柔軟如絮,白楊樹的葉子在微風中倏倏地翻動,宛如唱着一首歡樂的歌曲。

她需要的是現實,絕對不是一個奇妙的夢境。

牛月紅回過頭來,長時間地仰望着機關大樓。

其實,這幢樓只有四層,根本算不上大樓。但是,在這樣一個偏遠的小縣城裏,在一排排普通的紅磚平房中,它卻顯得那麽的雄偉壯麗、氣勢恢宏。

一向幹脆果斷的牛月紅突然變得多情起來,輕聲地唱起了流行歌曲《白蘭鴿》:

當那曙光漸漸明朗,這是一個新希望。

一年之際在于春天,一日之際在于晨

哦,我是一只白蘭鴿,愛在那長空飛航,

哦 我是一只白蘭鴿,翺游那丘陵山崗,在白雲下面在自由飛翔……

牛月紅深情地對着藍天白雲傾訴道:

再見了,我的廣播站。

再見了,我的青春時代。

再見了,我親愛的父母。

再見了,小小的金山縣。

我要飛翔在新時代的大舞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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