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結婚
1988年的元旦,牛月紅和趙青松在河西省公安廳的職工食堂裏舉辦了簡樸的婚禮。
公安廳宣傳處的領導和同事悉數參加了婚禮。宣傳處的王處長還擔任了他們的證婚人,上臺為兩位新人頒發結婚證書并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電視臺這邊卻冷冷清清的,只來了黃聞道、丁岩、曉月和吳是非等4個人,其他人雖然接到了牛月紅送的請柬,但是均沒有來參加婚禮。黃聞道代表女方單位的領導上臺講話,好歹在趙青松的同事面前給牛月紅挽回了一點面子。
牛月紅的心裏其實很不好受。她沒有想到大城市裏的人們這麽無情,畢竟以後還要在一個辦公室裏工作,擡頭不見低頭也要見啊!
趙青松倒是看得很開,安慰牛月紅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各家有各家的事情,能來的還不來?”
牛月紅氣得小聲說道:“哼,以後他們結婚生子請客的話,也不要怪我不賞臉面!”
曉月是牛月紅的伴娘。她也沒有想到播音組這麽多人沒有來參加婚禮,便悄悄地告訴牛月紅,好像播音組裏的其他人說家裏有事,讓誰把禮金給帶來了。
也許曉月是在好心地哄牛月紅開心,因為牛月紅事後連一分錢也沒有收到。
牛月紅和趙青松在安西舉辦完婚禮,又回到了故鄉金山縣。牛新國、牛新疆也陪同妹妹、妹夫一起回來了。
趙光明、陳秀芳夫婦在縣城最高檔的金山大酒店為兒子、兒媳舉辦了一個場面宏大的婚禮,高朋滿座,蓬荜生輝,杯盞交錯,氣氛熱烈,與安西簡樸的婚禮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牛月紅身穿一襲紅色的毛布西裝短裙,腳蹬紅色的高跟鞋,新燙的頭發上戴着一束粉紅色的絹花,光彩照人,笑意盈盈,柔聲細語,格外幸福。
趙青松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藍色的襯衣,大紅色的領帶,黑色的皮鞋,英俊挺拔,風度翩翩。
陳秀芳已經從人民商場退休回家了。她對牛月紅的強勢和處處掌控趙青松有些不高興,但是看到兒子一臉幸福的樣子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了。
牛福壽、張桂蘭夫婦發自內心地快樂:一是寶貝女兒終于成家,老兩口的心裏踏實了。二是女兒成為省會電視臺的播音員,光宗耀祖。三是女婿趙青松憨厚樸實,對女兒百依百順,非常可靠。四是牛家的三個孩子都在省城,工作體面,生活幸福。
馮站長拽着十來歲的女兒馮琴應邀參加婚禮來了。他的心情十分激動,自己當年的下屬如今變成了省會電視臺的播音員,他這個曾經的領導也洋洋得意、臉上有光。他不停地給女兒講述小牛阿姨當年的故事,鼓勵馮琴要向小牛阿姨學習,将來做一個優秀的播音員。
馮琴看着熱鬧非凡的婚宴大廳,如同走入了童話故事裏王子與公主舉行婚禮大典的場景。她再看看鮮豔奪目的牛月紅,就像在看電影明星一樣。
Advertisement
馮琴看到有人拿着照相在給牛月紅和趙青松照相,便跑了過去,也要和牛月紅合影。
牛月紅以前在廣播站見過馮琴,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把馮琴安排在自己和趙青松之間合了一張影,然後又招呼馮站長也過來一起合影留念。
正當婚禮進行到高潮的時候,一個青年男子突然搖晃着身體跳上了舞臺。他手中捧着一束塑料花,嘴裏念念有詞:“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大家定睛一看,原來是紅旗公社機械修理廠的倉庫保管員馬曉明。
馬曉明衣衫不整,臉蛋上紅撲撲的,眼神迷離,顯然是喝酒喝多了。
牛月紅看是馬曉明不禁心中一驚:我們并沒有邀請他呀。這個不速之客千萬不要給我們砸了場子。
牛月紅微笑着走上前,接過馬曉明遞過來的塑料花,嘴裏還不停地說道:“謝謝。謝謝。”
趙青松趕緊走了過來,十分紳士地把牛月紅擋在了自己的身後,雙眼警惕地盯着馬曉明,防備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牛月紅淡定地走到馬曉明的面前,和氣地說道:“大才子,謝謝你了。那裏還有一個空座位,你趕快入席吧,一定要喝好、吃好。”
馬曉明搖了搖手,口齒含混地說道:“牛月紅,你是我的偶像。今天是你新婚大喜的日子,我沒有萬貫的錢財,也沒有顯赫的官位,但是我要為你獻上一首真誠的小詩。”
牛月紅阻止了要将馬曉明拉下臺的人,大方地說道:“大家注意了,咱們金山縣的大才子馬曉明要朗誦一首小詩,我們熱烈歡迎!”
在大家的熱烈掌聲中,半醒半醉的馬曉明朗誦了他的詩歌:
致美麗的牛月紅
你是沙棗樹上的一顆小刺,
有着自己的犀利。
你是山谷裏一條清澈的小溪,
有着自己的足跡。
你是明月,你是晨曦,
你的光芒必将照耀萬裏……
聽了馬曉明出人意料精彩的小詩,來賓們禁不住再次為他鼓掌喝彩:“好詩!好詩!再來一首。”
牛月紅的心裏雖然十分讨厭馬曉明,但是對他的這首贊美詩卻非常滿意,仿佛說出了埋藏在她心底裏的話語,鼓舞着她振奮精神、排除萬難,争取更大的勝利。
她親自斟上了一杯滿滿的白酒,雙手敬給馬曉明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意:“小馬,祝願你成為咱們金山縣的魯迅和郭沫若,寫出流芳百世的文學作品來。”
馬曉明一把接過了酒杯,仰起脖頸一口就幹了,然後心滿意足地走下了舞臺,坐在了一個空位上。
牛月紅這才暗暗地放下了心。
在縣城舉辦完盛大的婚禮以後,牛月紅和趙青松又回到了牛月紅的故鄉,游覽自己曾經生活和工作過的地方。
牛福壽和張桂蘭收拾出來一間幹淨的房子,把鋪蓋全部換成新的,安頓女兒女婿住了下來。
聽說牛月紅回來結婚了,鄉親們都跑到牛家來看熱鬧,一個個臉上充滿了羨慕之情。
在鄉親們的強烈要求下,牛福壽夫婦又在家裏置辦了幾桌酒席,歡歡喜喜地熱鬧了兩三天。
牛月紅留在農村的同學經過風吹日曬都十分地顯老,變成了飽經滄桑的樣子。女同學的臉上雖然化過妝了,但是仍然能夠看到眼角上長出了細細的皺紋,皮膚也十分地粗糙。男同學的臉上好像很多天沒有修過面,一塊塊褐色的斑塊上長着幾撮雜亂的胡須。
牛月紅看着變化巨大的兒時夥伴,心裏如同是春天的河水忽高忽低,感慨萬分,難以言表。她拉住姐妹們粗糙的雙手,真誠地說道:“有需要我在省城幫忙的事盡管開口啊,我能辦到的一定全力辦到。”
那些人只是面帶微笑憨厚地看着光芒四射的牛月紅,并沒有提出什麽要求。
牛月紅的心中更加難受了:如果我不走出去的話也會和她們一樣,嫁給一個農民,生上兩三個孩子,整天圍着一畝三分地和做飯的鍋臺轉,荒廢了美好的青春年華,那将是多麽的可悲啊!她想到這兒眼睛裏禁不住流出了眼淚。
趙青松看到牛月紅忽然傷感落淚,以為是誰說話不注意傷害到了她,急忙找了一個借口,把她帶進了內屋,關切地詢問道:“小紅,你怎麽了?”
牛月紅抹着挂在眼角的淚珠,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趙青松着急地問道:“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
牛月紅“撲哧”笑了一下,說道:“我看到過去的小夥伴心裏邊特別地傷感。”
趙青松聽她這麽一說才放下心來,故意打趣道:“又哭又笑,兩個眼睛放大炮。”
牛月紅嗔怪道:“去你的。人家這麽傷心,你還有臉開玩笑!唉,你說人的命運到底是不是上天注定的?如果說是上天注定的,那麽那些整天向上天祈求的人他們的命運是否能夠改變?是不是誰給上天送的錢財多命運就會轉好?”
趙青松說道:“你從以前堅定的革命家快要變成哲學家了。上天在哪裏?上天的命運又是誰在安排?再不要相信那些了鬼話了。命運在我們自己的手中。”
牛月紅的眼睛一亮。堅毅地說道:“對,我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傍晚時分,天空中紅霞璀璨,大地上白雪皚皚,寂靜的鄉村沉浸在金光燦爛的餘晖當中,好像是一幅美麗動人的圖畫。
牛月紅和趙青松手挽着手在小道上散步。皮鞋踩着路面上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清脆的響聲,特別地好聽。
牛月紅望着廣袤荒涼的故鄉大地,切身感受到了這裏根本無法與現代時尚的安西市相比。她慶幸自己已經遠離了這裏。她也意識到自己的家在安西,自己奮鬥的戰場在遠方。
牛月紅瞬間獲得了必勝的力量和勇氣。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對趙青松說道:“我們回家吧。”
趙青松誤以為是牛月紅感到天氣冷了,趕緊把她的雙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中,給她的身體傳遞熱量,溫柔地問道:“暖和點了吧?”
牛月紅微微一笑說道:“嗯,好多了。我們必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