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整頓
劉紅做了安西電視臺播音組的組長,心情格外舒暢,幹勁也以前更足了。她的生活和工作十分繁忙,但是是充實而快樂的。
她每天最早一個來到電視臺上班,最晚一個下班回家,夏天太陽落山晚一些還可以在天黑以前回到家裏,冬天的時候只有摸黑回到家裏了。她狼吞虎咽地吃完婆婆和丈夫溫在鍋裏的飯菜,再看一會兒的電視節目就該洗漱睡覺了。
由于播音員在社會上的地位比較高,一些人自然而然地産生了養尊處優、高人一等、自我良好的感覺,個別人渾身都是小姐、公子的毛病,嬌生慣養,拈輕怕重,管理起來頗有些難度。
有的人天生适合鑽研業務,對處理工作和人際關系一籌莫展。有的人呢,仿佛天生是來管理別人的,處理問題和困難得心應手,身上也散發着領袖的魅力。
劉紅就屬于後者。
作為組長,劉紅除了自己播好新聞以外,要編排新聞播音值班表,還要與專題文藝部、廣告部等協調和安排配音人員,全部都是與人打交道的事情。
劉紅發現每次給杜娟安排工作的時候,杜娟總是訴說最近身體發低燒,嗓子還有點發炎,沒有辦法配音。
劉紅心想,自己是一組之長,應當關心每一位組員,于是多次勸說杜娟盡快到醫院去治療,不要落下病根子,影響到今後的事業。
杜娟總是不以為然地看了劉紅一眼,沒有搭讪。
劉紅又把自己吃過的消炎藥帶到單位,好心地送給杜娟。
不料,杜娟卻沖着劉紅發起了脾氣,大聲地質問道:“你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劉紅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怔怔地回答道:“讓你吃消炎藥,嗓子早一點康複啊。”
杜娟不依不饒地嚷道:“牛月紅,你是裝糊塗還是真不知道?”
劉紅莫名其妙地問道:“我不知道什麽啊?”
杜娟氣呼呼地說道:“給別人送藥就是把疾病轉給別人。難道你不知道啊?你自己想字正腔圓、出人頭地,也不能讓我啞口無言啊!”
劉紅覺得杜娟十分地可笑,一把抓回了放在她面前的消炎藥,很不高興地批評道“你這是哪裏來的迷信思想?照你這麽說,醫生給病人開藥也是把疾病轉給別人了?我好心好意的倒換回個驢肝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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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娟反問道:“你是醫生嗎?我可不要你的好心。你這麽能幹,幹脆把全臺的播音、配音都承攬下來算了,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麽啊!”
劉紅氣得說不出話來。她要是按照以往好勝的個性一定會說出讓杜娟難聽的話來,但是現在自己是大家的組長,只好壓住心頭的怒火隐忍了下來。
忍讓了杜娟的無理取鬧,等于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一些人也開始學着杜娟的辦法磨洋工,出工不出力,能少幹一點就少幹一點,反正不少拿一分錢工資。
播音組的風氣越來越壞了。
劉紅暗地裏想道,杜娟說的也對,就算我劉紅再能幹也幹不完全電視臺所有的播音和配音工作。再說了杜娟等人不好好幹工作,工資卻不少一分錢,還影響其他幹活人的積極性。必須扭轉這個局面,否則會患無窮!
劉紅先後找到臺長餘思維和業務部主任黃聞道,提出了自己的管理辦法。
兩位領導完全贊同劉紅的想法。
劉紅得到了領導的大力支持,卯足了勁頭回到了播音組。她立即召開全組會議,宣布自己的管理辦法:“為了調動大家工作的積極性,實行公平合理、獎勤罰懶的原則,從下個月開始從每個人工資中拿出50元作為獎勵基金,實行按照工作時間長短考核的辦法,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少勞少得。”
曉月第一個表達了意見:“太好了,完全同意。”
丁岩也表示贊同。
其他人則竊竊私語,不願意公開表達意見。最後還是杜娟站出來說話了:“憑什麽扣我的50元錢?那是國家發給我的,別人有什麽資格分我的錢?”
劉紅堅定地反擊道:“國家分配給你的工作,你不好好地完成,別人憑什麽替你完成?”
杜娟的嘴巴一時間噎住了。
其他人覺得劉紅說的有一定的道理,接連開始點頭贊同。
杜娟氣惱地說道:“你不就是針對我的嗎?一個芝麻粒大的小組長才當了幾天啊,就開始整人了!”
丁岩阻止杜娟繼續說下去:“杜娟,劉紅說得對。我們要支持她的工作。再說了,制度是針對大家的,也不是單獨要求你一個人的。”
劉紅感激地看着丁岩。她的心裏一方面欣慰有丁岩、曉月等人的大力支持,一方面也在惱怒怎麽走了春燕又跑出個杜娟,感慨自己前進的道路總是充滿了坎坷和艱辛。
大家通過反複讨論,最後一致同意:每個人每月拿出20元作為獎勵基金,實行動态考核管理。
經過一個月的實踐檢驗,證明了劉紅的這個辦法非常好。播音組的每一個人都服從工作安排,積極工作,再沒有出現過出工不出力、消極怠工的現象了。
杜娟的慢性病很快地不治而愈了。
劉紅當了組長,沒有時間像過去那樣整天打掃衛生了。她一天不打掃衛生,辦公室的垃圾筐裏就堆滿了雜物。人們從垃圾筐邊上走來走去,卻沒有一個人注意一下或者拎出去倒掉。
劉紅又制定了一張衛生值日排班表,每天安排一個人負責給辦公室打開水、拖地、倒垃圾。
開始幾天,還有人遵照值班表幹活。過了幾天,這些活兒有沒有人幹了。
劉紅在組裏明确宣布,從下周一開始,誰不按照值班表上的排班打掃衛生,第一次扣發5元錢,第二次扣發10元錢,第三次扣發15元。
雅蘭跑出來和稀泥道:“一次就扣5塊錢,多了點吧?大家都不富裕。”
劉紅說道:“既然大家都不富裕,就認認真真地打掃衛生,別被扣錢啊。”
東方向劉紅伸出大拇指,無奈地說道:“組長,我服了你了。算你狠!”
杜娟也跟着說道:“牛月紅,你比地主、資本家還要狠心!”
劉紅笑着問道:“你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什麽時候見過狠心的地主、資本家了?”
杜娟忍不住笑着說道:“我不會看電影上的嗎?”
話雖這麽說,大家還是在制度的約束下開始适應每天打掃衛生的規定了。
劉紅并沒有滿足播音組現有的狀态。她認為,播音員是電視臺全體職工的一個組成部分,只有工作內容不同,沒有特殊的權利和要求,為什麽每天要晚來幾個小時?
劉紅知道一下子打破大家已經習以為常的特權不會一帆風順的,于是先在播音組會議上給大家吹風:“大家看看,記者頭一天晚上加班了,第二天照樣正常上班。駕駛員沒黑沒白地開車,第二天一樣按時上班。我們有什麽理由搞特殊化呢?”
東方喜歡早晨睡懶覺,聽到劉紅這麽一說心裏有點發毛了,便振振有詞地說道:“記者和駕駛員之所以第二天正常上班,是因為第二天的早晨有工作任務。我們大清早地來上班,新聞還沒有采回來,坐在這裏互相幹瞪眼嗎?”
劉紅耐心地說道:“這麽寶貴的時間,用來做什麽不好?”
曉月問道:“那你說說做什麽呢?”
劉紅啓發大家道:“我們可以交流業務工作,學習業務知識,提高業務水平啊。”
杜娟說道:“大家坐在一起瞎聊天,這才是浪費時間呢!”
雅蘭也跟着說道:“如果沒有具體內容,恐怕就會流于形式。”
丁岩不想得罪大家,于是沒有開口說話。
遠山等幾個新入職的小年輕不敢提出反對意見。
劉紅說道:“既然大家來了,就一定要有收獲,否則就像雅蘭姐說的那樣流于形式了。丁岩在中戲上過大學,在省話劇團工作了一段時間,又是咱們電視臺的播音元老。他一定擁有豐富的知識和經驗,我們就請他每天上午給咱們大家講課,這樣好不好?”
遠山等幾個小年輕拍起巴掌來,嘴巴裏喊道:“好!”
其他人也覺得這個提議比較符合實際,也都表示同意。
東方可憐兮兮地說道:“起早貪黑,苦命啊。哎,對了,丁岩還沒有表态呢。”
丁岩這才擡起頭來,對大家說道:“我講課沒有問題。其他人也有很好的知識和經驗啊。”
劉紅幹脆地說道:“從丁岩開始,每個人都要講課,與大家分享自己的心得。”
大家一起贊同道:“這個辦法好。”
劉紅的臉上頓時綻開了美麗的花朵。
看到播音員們整天埋頭認真地幹着自己的工作,劉紅對自己的管理能力更加自信了。
安西電視臺蓋的第一棟家屬樓即将竣工。這棟樓共有三個單元,除去給搬遷戶一個單元,剩下的兩個單元共有36套房子。
當時所有的單位都是給已婚的男職工分配住房。電視臺之前沒有蓋過家屬樓,所以男職工都沒有自己的住房,或是住在父母家,或是住在租來的房子裏。大家為了分上一套住房心急如焚。
電視臺分房領導小組制定了分房條件:一是必須結婚;二是給男不給女;三是按照年齡和工齡打分,每年一分。最後按分數高低排出的前36名男職工即可分到房子。
劉紅看了這些條件知道自己毫無希望,因為自己雖然結婚了,但是年齡和工齡根本無法和臺裏的老職工相比。但是心中又一想,這次分房子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下一次還不知道到哪年哪月了,不如争取一下。
劉紅借着一次見到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鄭文東的機會,向他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沒過幾天,安西電視臺發布通知,只給得分排在前34名的男職工分配住房,剩餘的兩套住房破格分給特殊崗位的女職工,主要是女播音員,劉紅和杜娟的名字赫然在列。
有個職工跑到餘思維的辦公室反映:“劉紅在東風小區有一套住房,為什麽電視臺還給她分房子?”
餘思維早就問過劉紅這套房子的來歷了,坦然地告訴那個職工:“那套房子是別人的。劉紅只是暫時借住的。”
那個職工又問道:“為什麽要給杜娟分房子?”
餘思維笑着說道:“杜娟的丈夫是廣電局的幹部,和我們一個系統的,可以視作電視臺的人。”
年底,劉紅和杜娟都分到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樓房,同在一個單元的六樓,門對着門。
劉紅和趙青松商量好了,等到冬天過了以後簡單地裝修一下就搬過去住,再把已經退休的牛福壽和張桂蘭接到安西來,安頓在東風小區這套房子裏居住,讓二老也享受一下做飯不用柴火、取暖不用燒煤的城市生活。